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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鬼面魔怪毁天灭地 挟持雾言不知去向 ...

  •   北面密林瞬间通红一片,火光之中,有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极,所携拖影仿佛连成一线,在密林之中形成了一道时隐时现的“黑墙”,来回沸旋,霎时间四方难辨,浓烟夹杂瘴气滚烫灼人。沧渊不由心慌,以通灵密语疾呼雾言,无人应答,而他的灵核却开始躁动不已。

      突然,他后肩被什么猛地抓住,沧渊正欲出手,一柄剑鞘横压在他手上——灵光如索牢固他二人,雾言竟是以剑为带,携他腾空而起,大有冲上九霄之势!

      “雾言,你……”

      “嘘……”雾言的嘴唇在浩瀚火海中,染上了红泽,竟莫名剔透,甚是精致。细看,那眉眼当真清秀可爱,一双瞳仁亮如星辰,含着烈火,颇有几分“目光如炬”的意思。

      “凝神静息,居高观之,莫要被迷雾遮眼。”沧渊蓦然觉得眼前一黑一凉,雾言声凉如雪,并一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再挪开时,他的心绪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沧渊看着那只手出神,不得不说,修仙数年,雾言在很多方面都比他强,亏得他活了两世,自认为能力不俗,以为如今只差一个契机。没成想,他重活来过,那七情六欲也跟着活了过来。
      他刚才慌了、乱了。担心雾言,更是被那烈火惊出了重重幻影——他想起了幽冥火阵,害怕自己这一世对白韵清依旧无能为力,最终还是要重蹈覆辙。以至于方才险些被恐惧吞噬。

      二人落回原地,雾言道:“师兄可看出什么?”

      沧渊摇头。

      雾言那在火光映衬中的容颜,似变暖了些,恍若有淡淡笑意,道:“再来。”说罢,他提起那比他高大壮实许多的师兄,又腾空上天。这一回,雾言以法力化出一片淡云,盘腿坐在云端,像是乘于霞光赏景。不合时宜的“从容”有着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沧渊竟是随着雾言,一道于云端打坐。

      脚下黑影有着罕见的速度,只是细看,那如风如雾的黑影,竟是一直在原地打转。不,不是在原地,它在打转中南移,是去宝源村的方向!

      “是那个半魔!”沧渊看向雾言,只见对方阖目静气,嘴皮轻碰,淡然道:“为何?”

      “人心被我们所毁,这东西距离成魔功亏一篑,但体内魔气已经无法克制,唯有再去食人作恶,才能‘功德圆满’。然而饲魔人不在它身边,它的意识还不能完全被自己掌控,所以不得不凭着‘习惯’,再去宝源村找食物。”

      “我也这样认为。”雾言睁眼,“走。”他一掌击在沧渊背心,二人前行数里,落至宝源村残破坊门,道:“一炷香时间,那半魔不简单,我们先埋伏。”

      那半魔召唤的烈火,来的悄无声息,又迅猛至极,和那惊天霹雳几乎同时而起,绝非凡间普通烟火。太平境的火种都在不姜山——瑶光女神的神殿之中,谁有需要,便可求来。但瑶光女神绝对不会将火种交予魔族之徒,这便说明那半魔招来的烈火,一般人,哪怕是仙人修士也难以灭绝。正面迎敌,胜算不大,只可巧取。

      雾言的洞察力已经不是一个“极佳”可以形容的了,就像是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沧渊道:“雾言,你明明已经得知一切,为何不直接言明,偏要我来猜?万一我猜错了呢?”

      雾言以离魂剑在地上划出几道符咒,头也不抬道:“我信你,你若错了,我便也错了,既然都是错了,那就重来便是,这天底下,本就没有绝对的事,包括‘一直对’或是‘永远错’。”

      “你为何这样信我?如果我们的意见有一天不一样,那你……”

      “听师兄的。”雾言舞剑利落潇洒,说话更是干脆利落。

      “……为什么?”

      雾言抬头,双手抱剑胸前,面无表情道:“师兄说过,需要我,这对我也很最重要。即便修仙未果,我也觉得自己可以长命百岁。”那挺秀的冷眉微微一挑,挑衅中有种休戚相关的骄傲在里头。沧渊皱眉苦笑,如今的他,何德何能能捡到这么个宝贝,死心塌地的,简直让人睡了万年、冻僵了的心都生出了细密的疼来。

      “碧泓阵。”雾言在这时道:“还需师兄借灵。”

      碧泓阵,可引八纮九野之水的精华——东极沧海!这是存在于久远典籍中的阵法,现实中难得一见,而天下的仙法典籍也都算作是一种“宝物”——这等宝物不在昆仑境就在功德堂。雾言如何知晓此阵?

      “……在飞英宴上偷学来的。”雾言像是会读心术,垂眸道:“师兄莫怪,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至于是否有效,还全要仰仗师兄的灵力了。”

      就在这时,一阵黑色旋风夹杂着熊熊烈火,一路从北而来!雾言眸色一敛,闪身至沧渊身前,伸手在他心脉处一点,道:“师兄,凝神,心无杂念……”

      话音未落,那黑影瞬间到了眼前。雾言立刻隐去二人身形,怎料那黑影被碧泓阵拦住去路,驻足片刻,突然“拔地而起”,不见真身。魔雾滋长,它成了一座黑色巨山,周身黑雾张牙舞爪。
      一道惊天霹雳而下,地面震颤起了焦烟,周遭土石簌簌崩落,百越山就近的部分顷刻分崩离析——沧渊一时犹豫,竟是让那半魔将百越山改了道!那半魔绕开碧泓阵,眨眼不见踪影。

      雾言没有多言,只是看向对方。沧渊这才回神,心中暗道不妙。刚刚,他又走神了,眼下错失良机,糟践了雾言的心血,实在不应该。他恨得牙根酸疼,又羞愧不已,雾言却在这时一拍他的后背,堪称“温柔”道:“师兄,追。”

      “异象!”灵鹿远观,立刻对素女瑶光道:“主人,让这些人赶紧回地下城。”

      素女瑶光却道:“哎呀,灵鹿,我们这好不容易出来,又回去做什么?他们身体都不大好,来来回回折腾怕是不行的,要不你去守着?”

      “主人!”灵鹿脚下一绊,急抱拳拱手道:“我可以拼死一战,但只为你。苍生,我护不过来!”她是灵兽,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但生死,自血契后,只为其主——灵兽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主人安危,这一条,高于所有。

      “怎么就说到死了呢?灵鹿你不是在开玩笑?这个时候怕是不合适呀。”素女瑶光拍了拍灵鹿的手,慢条斯理道:“苍生即是我的性命啊,灵鹿,这一点你要记住。正所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正所谓”个什么?仁慈之心用错了时间地点,那就是坑了自己也救不了什么苍生了!灵鹿心中火急火燎,却不得不听从主人教诲,化身原形,四只银灿灿的蹄子不停刨土,很是不安。

      “啊!”人群中此起彼伏叫嚷开来。远处天降霹雳,黑烟嚣张腾空,脚下大地震荡,而他们几代人守望的百越山,那绵延温柔的轮廓,竟是骤然崩塌,只剩漫天烟尘!仿佛天塌地陷就在眼前!!!

      “魔怪来啦!”

      “救命啊!”

      “哎哎哎,你们不是神仙吗!快救命啊!快去抓那魔怪啊!”

      “我不想死!”

      “去去去呀!这头鹿儿刚才捆我们的时候不是厉害的很吗?现在站在原地和泥巴做什么!我们信奉你们,你们就该为我们的安危战斗!”

      “就是就是!不保护我们,和畜生无异,做什么灵兽!白吃香火供奉!!!”这句话正是那沈富说的,外姓的四大家族立刻被煽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就围拢灵鹿,来回推搡叫嚣。灵鹿扬起脖子,小树似的犄角上蓝色荧光越来越烈,就像是她心中的火气。

      “唉,灵鹿不要冲动,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不要和凡人动手!你是灵兽,理应多担待些。”素女瑶光转身又对众人道:“大家不要乱,不要慌,不要害怕,排好队先下地下城,我们在这里,这里有我们……”

      “谁信你!”这回是宝源男女坐不住了,毫无生机的眼睛带着觉醒的惊恐和愤怒,道:“你要有本事,我们何至于此!大家不要信她,魔怪要来吃人了,快回去,堵住洞口,那桃木还在,能辟邪!”

      “你们怎么说话的?”少痴皱眉,挺着肚子努力挤开闹事民众,伸手护着瑶光女神道:“对神大不敬,是要吃报应的!”

      “报应?”也不知是谁无所谓一笑,“吃的够多啦!债多不愁,撑死算啦,也不算做个‘饿死鬼’!”

      “不讲道理,不讲道理!”少痴气的肚子呼扇,却无奈寡不敌众。突然,混乱的人群噤若寒蝉,刚刚还在“斗神”的各位,各个面如土色。那鬼面魔怪,竟是在他们眼前显身了!

      没了骇人黑雾,那人形的半魔站在原地像是在发呆,左看右看,仿佛迷路了。若不是那青面獠牙的黑铁面具极为可怖,倒是让人不合时宜地联想起……这是个身材高挑精壮的傻子。

      素女瑶光一惊,立刻挥袖让众人赶紧回地下,她捻指结了个法印,红色火光如铁链般飞出,将那鬼面魔怪捆了去。她刚松一口气,哪知那鬼面魔怪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抬手嗅了嗅那“火链”,只见它周身突起更猛大火,整个人如同一个火球,瞬间就将那法印火链给烧成了几缕青烟。

      少痴见状,忙打开葫芦往那魔怪身上泼,口念:“清心清心,净……”
      他说不下去了,大荒无界的圣泉泼了去,还未触及那“大火球”,就变成了稍纵即逝的水雾。

      灵鹿艰难撑起身子。刚刚让一群人围着推搡,主人有令不得动手,她硬是忍下了心里四处迸溅的火星子,哪怕被人七嘴八舌地喷了一身唾沫,又被踩伤了后脚。那魔怪看向灵鹿,歪了歪脑袋,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小獠牙像编钟似的,磕碰出高高低低的声响,好似有些莫名其妙的激动。只是这声响着实刺耳,像是谁家祖坟里刨出的烂玩意儿。

      灵鹿头颅低伏——像是被什么力量束缚了,她一时无法化形而战,但她眼神无惧,一双舒展的犄角向着魔怪,背对素女瑶光,每根银白毛发都拢着一抔幽蓝光华,满载威胁与誓死效忠的决心。
      她暗中酝酿灵流,让自己的后脚赶紧恢复。就在这时,那魔怪伸出一条血啦胡茬的长舌头,湿漉漉黏糊糊,不住往下滴答口水,恶心甚足,瘆人有余。

      它凑上前,学着灵鹿一道跪卧在地,再双臂撑着起身。

      灵鹿:“???”这魔怪是脑子不灵光,还是寂寞久了拿人寻乐子?

      那魔怪的鬼面脑袋也贴在地上,和灵鹿形成了一种“面面相觑”的姿态,那可怕的长舌突然变得更长,而后一舔……
      灵鹿后脚上的毛发,顷刻粘湿一片,且隐隐伴着一股焦糊的气息。

      “孽障!胆敢烤我鹿儿!”素女瑶光面色惨淡,却是当仁不让向前,再以法印护住灵鹿,可她那点儿法力还不如人家,灵鹿怔愣半刻,才慌忙起身跳脚,灭了后腿上被燎出的火星子。

      “……士可杀,不可辱!”她咆哮一声,化作飒爽女将,手持藤鞭,银蓝电光噼啪乱响,冲着那魔怪就狠厉抽打过去。鬼面魔怪喉间“呜呜”,飞速退避,不慎撞倒了空坟外的桃木枝,桃木枝立刻化作灰烬,它低头嗅了嗅,又歪了歪头,发现洞穴之中还有人。它那不知所措的空洞眼睛倏而变色,周身的火光被浓稠黑雾取而代之,魔怪真身和黑雾融为一体,巨大的黑影裹住那洞穴里的人,拖拽而出、腾空而起。

      那在黑雾之中哇啦哇啦惨叫的,正是沈富。

      “啊!饶命啊,大爷您吃那胖和尚去,他肉多,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您放过小的一命,将来定是好酒好菜供养您!”只见黑雾中的沈富突然面色黑紫,像是被那黑雾要勒断成两截似的,声音变得尖锐,惨叫:“对对对,您不吃酒菜,我那弟弟,我那弟弟可以啊,九人献祭的时候他去了,他比我小,肉也嫩,您吃他,吃他!要不、要不您吃……地下,地下那个灵兽,鹿茸是好东西,比我这凡人有……有用!”

      沈富的话都快说不清了,直翻白眼。鬼面魔怪却在这时一松力道,任由这肉|体凡胎从空中落地——这一下子下去,沈富必将成为一滩肉泥!好在灵鹿飞奔上前,一跃而起,在空中化作原形,稳稳接住了那沈富。然而还未落地,这凡俗霎时清醒,落水狗抖毛般一激灵,对着半空中徐徐降落的狰狞黑雾道:“大爷,魔头爷爷!小的给您逮着灵兽了!”他手握灵鹿犄角,用力掰着,灵鹿不可对凡人动手,只得拼命扬起脖子。这一仰头本是避免自己的宝贝犄角遭殃——跟着素女瑶光久了,爱美之心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但这恰恰给了那沈富可乘之机,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冲着灵鹿的犄角就是一阵猛割,眼神巴巴地望着正下落的黑雾,邀功心切道:“魔头爷爷,小的这就给您割些宝贝,这可是上等的补品!”

      “我……我要……你的……”那鬼面魔怪竟然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如同破瓦罐里的陈年老汤,含混不清,回声套回声,疙疙瘩瘩毫不连贯,就像是它说出几个字来,比杀上几百人还要艰难。

      “灵鹿!”

      “谁,胆敢欺辱灵兽!”

      素女瑶光的悲呼,被沧渊气贯山河的咆哮压住。只见他劈手将那沈富提起,扔在一旁,目光紧锁那鬼面魔怪,一手慢慢将灵鹿拖至身后。素女瑶光见得灵鹿,满目失而复得的泪光,沈富一瞧那两个最能打的高人回来了,立刻变了脸,满地打滚呻|吟:“哎哟哟,高人救我啊!”沧渊眉头紧锁,瞥了一眼,很是厌恶。这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为了苟且变脸比翻书都快。

      他心中蓦地一闪念,苍生不值得——如沈富这样的“苍生”合该让那半魔吃了去。而后心中瞬时一沉。他竟然有这样的念头?简直罪不可恕!赶紧摸了摸眉心,大抵是及时悔悟,那金莲印并没有发热。

      沈富叫唤的实在凄厉,素女瑶光一见他手腕脱臼,不是作假哀嚎,便松开灵鹿,道:“我先给他瞧瞧病,你……你莫要恼啊,我不能负使命嘛,回头我让这人给你认错好不好?”

      灵鹿偏头不语。她的犄角不会被凡人利器所伤,但她却觉得痛。

      “忍忍啊,灵鹿,退一步海阔天空。”素女瑶光又对那沈富道:“你也忍忍啊,接骨可能会痛,就当你伤我鹿儿的教训了,以后再莫作恶,要向善,知道吗?”

      灵鹿:“是,忍。”

      沈富:“哎哎哎,我能忍得住!多谢瑶光女神菩萨心肠!!!”

      沧渊心道:“忍。”

      他唇角一撇,抄起沈富留下的匕/首,朝那像是在看热闹的鬼面魔怪飞身而去。然而到底是个半魔,脑子当真不好似的,硬是受了一刺,才慢吞吞地回头,歪着脑袋,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凶手”。可那匕|首非但没有伤它半分,倒是将沧渊的虎口震出薄血,溅在了眉心。金莲印突然发光,它像是受了莫大刺激,立刻退去黑雾,原身不如沧渊高大,却是满身“黑铁”铠甲。那黑色铠甲刀枪不入,随着它后退,竟是直接将匕|首撬出甲胄,飞射出去。

      “当!”匕|首连柄没入大地。

      半魔仰天嗥吼,顿时,那匕|首蹭啷啷地震响,掀起一地蒙蒙尘烟,接着骤然鸣天而上,化作万把利刃,形成一个黑雾喷张的剑阵。将众人包围正中的剑阵呼啸盘旋,速度越来越快,方圆几里内,但凡铁器金属竟前赴后继地被纳入阵中!

      “不仅可以召火,还可以控金,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沧渊心中一沉,却刻不容缓地再向前推进,欲要以己之身和那强悍半魔鱼死网破。

      灵鹿只觉得自己的犄角一凉,一阵风呼啸而过,似是有银白如梦光影,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再抬头时,剑雨纷纷而下,万剑齐发竟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要穿破沧渊的心!

      “刀剑无眼!”雾言的声音在沧渊耳后响起,冰冷果决,但难掩惊慌。离魂剑在他手中旋起大片光雾,只听叮叮当当,火光四溅,那冲着沧渊而来的剑尽数被他打了开去,斜捣地面——那力道极大,以至落地的刀剑瞬间“入土为安”,难觅踪迹。

      “退开!”沧渊擒住雾言衣领,怒道:“我让你休息,听不见吗!”他奋力夺得离魂剑,一边劈斩乱剑,一边欲要把人再“藏”回去——刚追半魔而来的路上,他再三确认了雾言的脉息,方法自然是出其不意、强行检查。果然,那脉息时而不见踪影,时而乱的像是有两个人的脉搏在交替跳动,若再使用法力,怕是会有不测了。

      雾言却在这时道:“长命百岁,万寿无疆。”说罢,以其人之道,偷袭沧渊,强行连通了彼此心脉,结灵通法!

      “不战即死。师兄,为你所向,除魔卫道,定心!”

      沧渊真是恨极了这不听话的混账小子。他们并肩作战越来越默契,几次磨合下来,二人已经可以互用彼此灵力法力——这相当于事半功倍,一人出法力,一人出灵力,两个人却是各自可以使用同样的招式,释出成倍强劲的攻击力。
      “知己”难寻,他断然不许雾言有个闪失,可那人却……沧渊心想,事成之后,他定要好好打磨一下这个小混球。

      其余人得素女瑶光之令同护宝源众生,只见青芒盖天,那二人重叠的招式堪称惊世之技,大有叱咤风云之势,将这诡谲奇力的半魔打得无力招架。但那半魔显然不是吃素的,它邪术高超,只是使用不够自如。落后几招,那半魔突然落地,一掌击在地面。地动山摇久久不绝,天崩地裂如海啸袭来,正当众人以为它要劈开地下城掳人时,那百越山的万千树木像是有了意识,层层树根或粗或细,从四面八方汇集在那半魔脚下,破土而出!那些树根像是千千万万的毒蛇,在那半魔手中腾空而起,凝成一条黑色“巨蟒”,直掼沧渊和雾言。

      本就残破不堪的宝源村,顷刻间便随着无数树根被“连根拔起”,天翻地覆。那些树根还在源源不断汇聚,雾言神色一变像是发现了什么,然而情急之下却是眼前一黑,他只得在眩晕的同时,将沧渊一掌推向地面,用力喊道:“师兄,此魔可怖,但不是不能降之,再打下去恐将伤人性命,我去将它引开,再做打算!”他声音倏然一坠,原是被密密麻麻的树根缠住脚踝,风驰电掣般被拖拽而行数丈之远。

      引去哪里?沧渊心中燎烧如焚:东极万鬼之地,此时的鬼魂亡灵皆属于被镇压的无序状态,皓华仙君一人执掌两境,兼顾不暇。一旦打破了鬼门,那些个存恶之灵,跑去魔境同流合污该怎么办?上一世,他就没少在这上头吃亏,这都托了某人之“福”!太平境都是凡人,更是不能在此处打斗,仙境亦不可,最使不得的是放那半魔回它幽都境老巢!

      “引它去昆仑!”他厉声道。那半魔却是突然一震,一跃腾空,拖起缠住雾言的“巨蟒”磕磕绊绊地就往北逃去。雾言被缠其中,在地面、丘陵、山尖上摔摔打打,像是听见了沧渊的嘱托,盘根错节的树根之间有幽幽泛青的灵光一闪,那半魔仿佛向西斜去几里。

      然而不过眨眼间,那青色灵光不知怎的,吹灯拔蜡似的灭了——沧渊发现他感知不到雾言了,再试通灵密语,也无法联络!

      沧渊拔腿就跑,风更大了,像吹浓了这一夜的黑与寒,孤鸦在笑,恶狼在欢呼,世界却静如坟墓深渊。他寻着雾言的踪影越跑越快,心里越来越慌,就像那些树根也把他的魂给劫走了。他一直抬头看着雾言离去的方向,一刻也不敢眨眼,视线莫名开始模糊。他怕了,怕得浑身哆嗦,双腿像不是自己的,只顾着跑,向前跑,他要追上,一定要追上……

      雾言,等我,会没事的,长命百岁,你是长命百岁的人!回来,给我回来,我不说收拾你的话了,求你,求你……

      突然,那万千树根变得通体血红,妖艳异常,如同开满了最妖冶的鲜花!

      “滴答、滴答、滴答……”

      众人寻声抬头,就这须臾的功夫,半魔带着雾言就消失了,沧渊疯跑的影子也淡如云尘。而他们眼前,不知从何而来一片细碎如丝的小雪,猩红的雪花在半空化作血水,随还在拔起的树根一路淅沥蜿蜒。那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雪水的液体落入地面,不留任何痕迹。

      半魔跑了,带着雾言。沧渊不要命地追。他身上湿红一片……他追不上了。他颓然跪地,哑声捶地发泄却不敢痛哭,空荡荡的平原、沉甸甸的林间,细微的声音也变得格外缥缈悠远,像被拉长了万年的痛苦,将他生命中的每一刻都印上了悲凉的底色。那种堪称为厚重的悲凉色泽,只有赤红和笑能掩盖。
      他怎么能流泪呢?人,还没死呢。雾言一定还活着,他必须长命百岁啊!

      沧渊死力掐住自己的唇角,血印骇人,他硬是给自己捏出了个笑容来:“雾言,我要找到你,小王八蛋逞能,你敢不给我长命百岁!”他手背一凉,也不知是那血雪花落在他冰凉的身上不化,还是他自己冰凉的心终于流出的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手背上的血红被冲淡了,像是绽放出一朵弱小粉花。

      他脱口而出:“吉兆。雾言,桃花是喜事、福气、热闹……”

      但凡有突来噩耗,人似乎本能地就会矢口否认,再找个往后自己都觉得荒唐的理由,但当时却天真地深信不疑。至于以后,也未必能逃过在滚滚红尘中某个回首,然后在空掉的数个酒碗底,咀嚼出那深刻的辛辣苦涩。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加长粗长,谢谢,鞠躬。
    【小剧场】:
    沧驴:配角不都不配拥有姓名吗?
    沈富:看样子我不是配角。
    灵鹿:我为什么没有姓名?
    作者话:沈富,你兄弟俩的姓名从何而来?嗯,因为鄙人有一只脑子不太好的猫,叫富贵儿。既然把富贵儿的名字给了你们兄弟,看来后续还是要发展点副线出来。至于灵鹿,不是不给你起名字,你转世后已经有名字了,前世再取名字,你不怕抢戏吗?抢戏没有好下场的哦。
    沈富:冷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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