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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追悔莫及 陆压恻隐 ...

  •   再也没有两个世界,整个世界只有一颗混沌的气流球体。沧渊终于知晓上一世的结局,他的眼泪流干了,此时的他像当年在逐光山和白韵清对峙时,膝盖撑不住自己,满口鲜血不住地往下流。

      “白韵清,你骂我蠢货。你快和我说,说我会死,而你会永生不息!”

      “白韵清,你是无所不能的呀,你去哪儿了?!你还没有接我回家,你这个骗子!”

      “骗子!我要回家。回家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疼不疼,回家你打我,骂我,但你就是赶不走我……骗子,骗子!你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会永远陪我。”

      “长命百岁?万寿无疆?!那你呢!你回来!我……我……”
      我还欠你一句道歉,我欠你太多。

      原来我会悲悯弱者,是因为你爱过自卑时的我。我喜欢小孩,是因为你爱过弱小时的我,可怜我期待过庚辰和灵鹿的孩儿,却从不知自己也有过……

      原来我真的是至阴至晦的命,被你热爱着,却是害得你如此之苦。

      原来我的幸福快乐,都是有你在前替我抵挡了风雨。原来我爱这个世界,是因为总是相信会遇见爱我的你啊!

      你知道吗?后来啊,我重生了。在那个世界里,各色各样的生灵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上,好像再没有什么高山隔阂了,每一个生命都是自由的,他们创造出许多奇迹。
      那个时候,我回家了,我回昆仑了。从沧海边的一座城市,坐有轨道的列车跨过山海,中途转一次车,用了五天才到了驻地,那里很美,像嵌在沙漠里的绿色宝石。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段昆仑山。我那时好激动啊,好像一直就有这么个心愿终于让我给等到了,但心里总觉得还少了什么。其实我没忘记回家的路,对不对?

      可我来得太迟了,是不是啊!

      你知道吗?在那个世界里,昆仑不再是西极,我不知道是世界变大了,还是我的心认清了自己,心变小了,变实际了。在那个世界,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那个时候的你比我小,怕我得厉害,却还哆嗦着叫我一声“哥”。是你来找我了吗?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可你被我伤怕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怕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还敢亲我。你傻不傻啊?!

      你傻不傻,知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我又一次要了你的性命,我看你不仅傻,还疯得厉害!喜欢我就是这样的结局,你不是疯子的话,为什么还来找我!!!

      再后来,我回来了,回到我们相爱过的这个元会里。重新走一次过去的路,我居然恶毒到不是来爱你的,是来害你的。你明知我有结魂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不是疯魔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好,还要护我?!

      我是至阴至晦的命,我体内有整整一个元会最恶毒的诅咒。不是你的结魂珠来不及去除干净,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太执拗,是我让心魔深重了,那嗔念不是因你而起,却统统都报复在了你身上。我好痛啊,白韵清,我亲手造下的孽真的让我好痛啊!
      没有你,我痛得像死了。

      你信吗?我都要不信了——如果没有重生,我其实从未恨过你。

      “他很遗憾,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你说。”苍老的声音在沧渊身后响起,菩提珠摩擦的声音像一节节不连贯却总不停歇的悲欢,沙哑的或轻快的。

      沧渊紧捂死活也闭不上的口,血水从指缝里渗出,他不敢回头,黑色的眸子忽明忽暗,像一颗回光返照的心脏,仿佛在仓促结尾的故事里要注入全部来不及说的情感,不断地闪烁。

      ……陆压道君。
      和白泽九尾雪狐一样,不属于此间却属于这个宇宙的……神明!

      “你是被建木所杀,所以长离用不得乾坤时空法门,来回溯已经发生的事实。”陆压道君并没有现身,如同旁白一样,粗粝厚重的声音在沧渊耳边回响。“元会并非要万余年才轮转一次,或许如这个元会一样只有短短千年,或许会像你来的那个世界一样,气象万千。但我不想让他有遗憾。”

      话音刚落,沧渊甚至来不及问一问对方,他现在的魂魄意识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就好像他笃定了陆压道君,这个超脱此间、不受元会影响的“齐天仙翁”,会知道所有的事。然而转瞬间,他已经被“送”入了通天建木遗迹上方。

      混沌气海里出现了一轮朦胧的月亮,耀光绫锦袍璀璨夺目,吉光裘笼住了那张虚幻模糊的脸——像是乌云水汽里走出来的月亮。

      “韵……”

      “嘘——”那个好像存在、又仿佛只是梦境的“白韵清”开口,温柔如春水,“我不是你的恩公,是你教会我什么是爱,我却没有学会如何去爱。但爱你这件事使我受益良多,不能忘。你看,我终生未忘。”

      “我不后悔做过你的‘爹爹’,被你依恋和需要的感觉,我觉得很幸福。我喜欢桃花和梧桐,还喜欢昆仑觞和蜜橘,都是我和你。最喜欢你洁白的灵魂和墨色的发,还有你葱茏精彩的生命。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很爱你。”

      “我想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必以我为尊。不是我的狗腿子,更不是我的玩物。你是我唯一爱过的景星,是我的爱人,想过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景星,以后好好爱你自己,你不是至阴至晦的人,景星庆云,你是我的福气。还记得宣南国的望生和秀秀吗?”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就用心去看。”

      “我从你的人间路过,只一瞬,长生风月,从此,风花雪月都是我在爱你,是它们替我伴你。”

      “往后的人间,阳光若刺眼,看不明白的时候,就慢下来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听风,扶摇直上或是急转直下。看花,送香千里又腐于泥塘。闻雪,触时极寒融后便是春暖草长。望月,阴晴圆缺变化无常。这才是活着的模样,是生命自然的模样,各种模样。如同你的正道、秩序、规矩。不变的是变化,是取舍,是接受它而承认自己的弱小,但依旧为它坚持,为自己坚持一点,两点,这一生就够了。”

      “你是我无法忘记的人间温暖,而红尘已经不再留我,又一瞬,浮生了了。”

      “结魂珠会陪着你,我需要很久才能重聚魂魄,等你在未来重临人间的时候,我会去找你,那个时候,别对我像这段日子那样凶好不好?我很疼。那个时候的我,可能会变得让你看不起,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我会在你身边,如果你还愿意认我。”

      “最后,我消散的魂魄会看着月亮想你,你才是我的月儿,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固执地认为了。你是我的救赎与骄傲,你很好,再唤一声我的名吧?保重了,景星……”

      白韵清的魂魄散成无数斑斓星子,沧渊如何也抓不住一点碎屑。他痛苦到失声,像个被逼到绝路的哑巴,拳打脚踢地对这个世界呼喊,可没人听得到他了。

      白韵清为什么要散魂?为什么不直接回到结魂珠?

      不待沧渊质问这片混沌,突然,那些碎片倒回,画面再一次回到了刚才那一幕!

      白韵清从吉光裘里露出了脸,透明的面容美得让人灵魂发颤!他重复道方才说过的话,他说:“结魂珠会陪着你……”

      他停了很久,背过身去,声音寂寥地在宇宙中跌落:“我……就不回去了。”
      气温骤降,混沌里下不出雪,可透明的液体在透明的侧脸上变得赤红,白韵清的眼睛凹陷下去,后背微微佝偻,他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保护好你爱的那个我。我不敢奢求你还爱我,也不敢再回去找你,也许,散落在这片混沌的肮脏里,才是我的归宿。我罪有应得。景星,你有来日方长。”

      长长的叹气,吉光裘落了,不见了,哽咽的声音道:“你自由了,世间没有我,你的灵核就只是一颗普通的心脏。”耀光绫锦袍化了,像梦蝶一样飞走了,“你想要长生就长生,不想要就过百年,未来不会有地狱,也没有天堂,百年后,你的灵魂依旧自由,不必遇见那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白韵清。”

      白韵清的灵魂碎了,沧渊像是个饿殍,连灵魂都枯萎了,他跪在地上出不了声,抓不住任何东西,挽留不住要离开的人。这个结束的世界里,还有白韵清不肯散去却最终散去的声音,声音很轻,一点点淡去——

      “对不起,我还爱你,也不敢再爱你。”

      “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过你,只是回头想想,有些遗憾。”

      “那么,我的爱人,就此别过,勿念,勿见。”

      不要……不要啊!不要勿念勿见!要见的,我还要见你的!!白韵清,你回来,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敢爱了?你有不敢的事情吗?你是不想爱了是不是!如果是因为地宫里那群恶魔对你……对你……你不要走,你所有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我哪里还敢对你要求什么?从头到尾都是我不配,不配你,不配为人!让我补偿你,让我好好爱你一回好不好啊!!

      如果……如果你是因为被我伤得太痛,你回来报复我呀,我的命就是你的,你报复我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这么残酷审判我!!

      三个元会,几个万年,我活了三生四世,可我只拥有你十五年,沧海一粟,沧海一粟较之这十五年都是庞然大物啊!白韵清,三个元会,几个万年,我的三生四世,你的两世两生,我们一直在错过。

      你才是那个月亮,圆的那个,只在很少的夜晚出现,不等我瞧仔细,不让我抱在怀里,就兀自走了。你不是无情,是无奈,是我们的无奈。可我偏要这宇宙里最孤独的浪漫,所以,我只要你,你把我扔了,你居然把我扔了!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沧渊回身,连滚带爬地抱住身后的一双腿,像抱住洪流里的一根浮木,“道君,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万年后的现世你就知道了当初发生的一切,你是宇宙另一时空的存在,你见过我的三世是不是!我、我……我错了,我求你救救他,也……救救我吧!对不起,对不起……救救我们啊!”他哭得那样惨,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把那张英俊的脸糟蹋得罪孽,他嘴里说着糊涂的话,口齿不清,像是落在沸水里的还没来得及寄出的信件,转眼就成了滚烫的遗憾,无处不在。

      然而这个世界里像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撕心裂肺,在陆压听来,只有安静的风声。

      陆压捻着手里的菩提珠,捻过第一百零八颗时,他才道:“我并不知道。”

      珠子又捻回第一颗,苍老的声音没入风声:“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来这个世界的?”

      ——只要找到杜风朗,把那转世投胎苟且偷生的妖王捉来,放了他心头血,他转世的肉身就会灰飞烟灭,而他的结魂珠,自然会助我回到前世!

      沧渊以头抢地,张大嘴去呼吸,可这么浑浊的空气硬是也嫌弃他,不肯施舍他一口|活命的氧。万年后的陆压道君问过他,这荒谬的言论从何而来,原来,是白韵清亲口说的,在他中了同心蛊之后。而结魂珠里本身就有一滴心头血,可以召唤乾坤时空法门!根本不必……不必……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无辜,他的不得已要怎么算啊?!白韵清,白韵清……回来,救我,救我。救救我!!!

      “我说过,别后悔,别求我。”老道君踢开那挂在鞋面上的大手,“本始之茫,诞者传焉。鸿灵幽纷之事,怎么说得清呢?都说天佑者为神,而神代天佑护苍生清明,惩戒世道黑暗。”

      “《天问》有言,可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天对》回之,天邈以蒙,人幺以离。胡克合厥道,而洁彼允违。”

      “你看,天之于宇宙只是微不足道一隅,何况是人,人之渺小,如沧海一滴水,水是涸是盈关海什么事?是非对错是自己因果报应,并非是天降赏罚。长离就那一滴水,不是他以己之身终止一个元会,而是这个元会本就该终了,他不过顺势而为。他有先元几乎所有的神力,他的选择也不过是顺应了自然之道。”

      “真正的天罚到来时,九州这片天地其实就静止了,宇宙的巨人眨了眨眼,再睁眼看到的九州还是和从前一样。它太渺小了,数不清的‘九州’才合成一个宇宙,一个巨人会在意一个细胞的更迭吗?巨人往前走,所有的‘九州’都在走。所以,那个时候在另一个‘九州’的我并没有机会见证它的起落。没有见到白长离的选择。”

      “但我告诉你,蠢货。他确实回去找你了。回头再看,他为你付出了他能给的一切。你体内有太多的‘毒’,是你自己给人机会造成的,你可以说自己可怜,但魂散后还为你操劳的却是长离。”

      白韵清是千瓣莲的灵珠,从一开始就聚集了先元所有神力和无限可能的生命,然而他并没有来得及把这一传承的重任交还回去,回到那些先神的初衷,回到宇宙自然前行的脚步里去。

      意外,让九州天地在这一刻起就掉队了。要么就此覆灭,要么竭尽全力去追赶。

      白韵清被迫承受了不属于他的责任,这不是他的选择,却必须要由他承担——他是九州的一个生灵,一个满身奇迹与神话的生灵。太平盛世不是不会出现大能大贤者,但只有乱世动荡之时,他们才会被想起。在这个混乱的元会里,白韵清集中了所有的目光。即便白泽和九尾雪狐试图改变。

      天帝试图让一切回到正轨。

      沧渊用了万年重生,回到这个元会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许多仙官神官,许多生灵都在为这个元会的延续努力,方法各种,极端或是隐晦。

      但他们都忽略了自己只是一滴水,怎能让茫茫大海倒流?一滴水的挣扎,或许会成就一朵精彩的浪花,可海要平静,这一朵只会是微微涟漪一样的存在。但他们确实都绽放过璀璨的时刻,或许,在下一个元会在很遥远的未来,那时的人会从九州大地的深处翻出一粒陈旧砂砾,然后惊奇地发现上头带着古老的故事。

      这个故事会有许许多多的版本,主角也会是形形色色的虚构,鸿灵幽纷之事,都是诞者传言,说不清,也未必不会有一两个神话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巨人走出去很远了,沧海也已经桑田,一切不过是回味时的一剂佐料,并不能改变什么。

      陆压老道说,景星是至阴至晦的命,因为一个个偏差一次次的偏爱,才有了万寿无疆的性命,但这个万寿无疆,却不那么容易。一个新的元会产生,云泽海在漫漫岁月里枯竭,化作枯井,再到万年后的水草丰美的风景名胜,经历过暗淡,也重生过风光。结魂珠一直在为景星去除体内的毒咒,而他只有至阴至晦的一魂一魄,要复原真的很难。万年时光都是奇迹……

      白韵清很想魂归结魂珠,但他已经随着元会消散了,他的碎魂去找他内心亏欠过的每一个人,庚辰、灵鹿、素女瑶光、寒珑、澜歌儿、绯绯……还有许多本该得到先元神力庇护的血脉之魂灵,他能回到结魂珠的灵魂少得可怜。然而白韵清却觉得,得要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还清了,他和他的景星在未来不知何时,才能过平静的余生。

      但他虚弱的碎魂回到结魂珠的时候,他还不得不再面临一次选择。

      结魂珠吸纳了景星除了部分嗔毒之外的所有,因着神力的流逝、新一元会的酝酿,结魂珠里的先元神灵也要归去了,这些先元的神灵能做的不多了,所以最后的结果——
      要么是白韵清自己受了那结魂珠里的所有毒咒,他的来世将受尽这毒咒的折磨,而且景星重生后,他才会复生,他只有凡人百年,承了那至阴至晦的命运。
      要么景星自己承受所有毒咒,两个人很快复生重聚,景星依旧会有不死之身,以无限生命承受无限痛苦。

      然而上一世最后的最后,云泽海下的沧渊君哭了,一滴眼泪落在了结魂珠上,白韵清的灵魂被烫得差点灰飞烟灭,他觉得他那善良的小傻瓜舍不得他选第一条路,可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错过这一个选择,他将错过一个美好的少年。

      他就只想要一个善终,属于景星的“善终”。景星的两世都太苦了,自己的一生也太孤独了,他很累,撑不住了,就再最后自私一回。小傻瓜,别哭,我是爱你的呀。

      新的元会开始了,有说是盘古开天辟地,有说是女娲造人,有说是伏羲这位创世神开启了九州的首页,众说纷纭,那都是黄帝、炎帝、蚩尤三足鼎立之前的事了,一次次的战乱又尘封了不少失落者的故事,黄帝统一了九州大地,其后人建立了统一王朝,人族终于成为了九州的主人,开始了星夜兼程的耕耘,耕耘一段历史,播种一个绵延不断的文明。

      后来的文明精彩纷呈,据说深厚的大地下,隐蔽的石窟里,高耸的云峰上,深不见底的大海里……时常能找到一些先人先神的伟大遗迹。但后人们发现自己居住在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那真的只是茫茫宇宙中的渺小,可人们却依旧问不出自己从何而来,自己的故土又是在哪一个时空里诞生。

      巨人一直向前走,万年后的某年,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里,一个在七月十五降生的婴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景星——后来的鬼王沧渊君,又一次见到了魂牵梦萦的九州大地。一切陌生得让他恍然,他竟然有一对爱他疼他的父母,满大街都是二八大杠随处跑的时候,他已经安安稳稳地在母亲怀抱里,坐上了公爵Y30,他的姨夫开着车,他的爹骑着二八,筐着四条胆战心惊的小狗在后头追着。

      那时,他叫赵喻飞,他爹赵奔奔,他娘叫路雯,据说路雯年轻的时候出了事故本没想着还会有孩子,但就在八十年代的末尾,他从轮回道里出来,遇到了这样的一对夫妻。四年后,他小姨和姨夫的孩子出生,名季路言。季路言定了个娃娃亲,没成想出生后是个男孩,正是杜风朗。

      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赵喻飞觉得跟在自己表弟身后的那孩子,很漂亮,奶乖奶乖的,但不知为何却很怕他。后来,他们的交集并不多,景星也好,沧渊也罢,他真的忘记了爱白韵清,也没有认出白韵清投胎转世后的人,可他们之间的联系却一直未曾断过。很奇妙的“缘分”。

      “我应过长离的父母照顾他,”陆压老道说,“然而他在未来的那个世界,承了你本该有的命,而你,从小到大很幸福。在你还是小灾星的时候,长离说过,若是送你走,要给你寻一对好父母——他在没有认出你,并没有爱你的时候就知道护你,为你打算。”

      “我只知道,是他把他的命换给了你,他没有走轮回道,怕忘记你,可你忘了他,他一身的毒咒也让他忘了他过去的所有,他的样貌变了,只有人生百年,活得糊涂,贪痴之念让他的来世痛苦不堪。”

      “杜风朗记性不好。神力全无后,极乐果的反噬是一部分原因,怕面对你是另一部分原因——长离知道自己的转世可能会过得很差劲,他不敢用这样的人生和你重逢,也舍不得离开。他远远地接近你,又远远地躲起来。”

      “杜风朗恐飞症很严重,因为长离觉得愧疚。你第一次对他说自己很幸福的时候,是他带你飞掠昆仑群峰之时。未来,他不能再飞,也记不得从前,但再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不配再爱你的感觉一直在影响他。像噩梦,他忘了梦境,但醒后会痛。”

      “杜风朗很爱吃橘子,很爱喝酒,对桃花和梧桐过敏,和小动物们相处超过与人相处的自在,他胆小怕事,又不负责任,贪恋享乐毫无节制……这是毒,也是长离经年的痛苦带来的心病。”

      “杜风朗唯一记得的日子是每年七月十五,不过是阳历。混沌时期漫长,岁月变迁改样,长离的记忆被磨损得很严重,他只知道那个日子很重要。后来,他越来越适应自己“杜风朗”的身份,他体内的毒咒也因此生长,让他成了名副其实的……”陆压抿唇,“他那个毛病,因忘不掉你而起,因爱你而被毒咒放大。我不是没有找过他,他同样也不认识我,但他同我说谢谢,还说,他来这世上走一遭不是为了看自己是什么糟糕模样的,他无所谓自己活成什么样,他只想来看看这个世界,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很好,很热闹。”

      “他说自己是个迟早会遭报应的人,不用烦劳我给他什么箴言开解。他笑着和我说再见,然后自言自语说,其实这一生有些遗憾。他想去一次昆仑,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一个看过最美丽景色的人,吃过最烈的酒,爱过最爱的人,上一世早就圆满了,可到底处处遗憾,一遗憾就是万年。

      陆压道君说,他会给沧渊一次,在万年后重遇一次杜风朗,不是同情沧渊,是为了白长离。

      在白韵清的碎魂做了那个关于重生的选择后,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吾与谁归?终将长离!

      他带着辛酸遗憾,将结魂珠里的所有毒咒全部吸纳,留在沧渊君魂魄里的嗔念他也尽力了,新元开始大概千年的时候,结魂珠里的那点碎魂沉睡了。那一日,天降异象,一轮圆月的身侧,出现了一颗绿色的星,绿芒直达云泽谷,史书记载,此乃龙德星显灵,九州大地必有幸事。

      那一天,沧渊的魂魄有了实形,他可以捧起干涸的泥沙,身上的结魂珠的绿芒消失。据说,龙德星可以使人由祸转福,不忌诸凶,能避煞,被它相中的人,是个喜临命。

  • 作者有话要说:  玄幻,玄幻,请不要代入《天问》、《天对》的原作者生卒年代,就当是远古传说。
    白白跟驴驴子换命了,所以才有了后来驴驴子作为赵喻飞的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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