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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再遇殷骜 迷雾破晓 ...

  •   “蠢小子,长大了啊。”殷骜沙哑的声音道,白皙的脖颈上,天道枷十分刺眼。

      ……不对!

      殷骜的天道枷有三分之一在白韵清身上,此时他的勃颈上,分明是整整一圈!

      第三种意识纵观全局,原来,此时此刻的殷骜已经三魂合一。他确实是从沧海和幽都黑水之间的结界裂痕处潜逃而出的,但却是秦钟放他出去了囚牢,然后按照约定,这一魂去了幽都和另两魂汇合。

      想来也是,既然秦钟、秦镇能找到罅隙地宫,要找到炼狱之下的囚牢自然也不是难事。

      殷骜的两魂成为大魔,自是被魔境二主亲手炼化,但他那一命魂许是没有见过秦钟的模样,因此在见到那黑色斗篷下的面容时,他的反应有些不似见到“旧相识”的样子。不过也有可能此时那个斗篷下的是天帝命魂——秦钟秦镇合体后,黑色斗篷下的面容有了实实在在的脸。沧渊心想。

      沧渊无数次抽离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地“看”完他所错过的所有真相,就像这个真相实在怜悯他这只困兽,终于施舍给他全貌,他也欣然接受这最杀人不见血的惩罚。

      他还是怨白韵清——怨他爱自己,真蠢。
      他恨死了自己,他大脑空荡荡地想,他就不要脸地当一条狗,打不走骂不走,白韵清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不看他他就摇尾巴,看他他就夹着尾巴跟着走,不能、也决不允许自己跟不上,找不到。不都说狗鼻子灵吗?无论白韵清去了哪里,他一定要找到。
      去他妈的勿念勿见。他要见,死都要见。

      秦钟只给了殷骜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三魂归一,以最鼎盛的实力去掣肘那个归墟之主,祸乱归墟。他说,那个沧渊君日后定是不服管的,在自己实现霸业之前,任何一个尖牙利爪的野兽,要么带上辔头,要么……不留。

      显然,天道枷就是殷骜的辔头。但沧渊不懂,天帝既然发现控制不了他,在此时就开始想方设法打压他,动机倒是明确的:幽冥地狱的枉死城里冤魂不减,但地狱的秩序机器还是大致稳定运行的。天帝要九州大乱,最容易乱的归墟却有日趋稳定的趋势,他自是不许。还有,此时的白韵清已经藏身镇门石下,消失无踪,加之神官的“不安分”,天帝显然是等不及了。
      可天帝为什么不用能力更胜的秦镇?或是秦钟自己亲自出马,毕竟秦钟一个空间囚笼似的幻境,就让他丢盔弃甲了啊,不是还从他魂识里窥走了他对韵清的欲念吗?

      接下来,秦钟的背影出声说,归墟和幽都的结界会打开,并突然出手把天道枷补全了,他要殷骜去受那个满口大道义的沧渊君一祭魂剑,并保殷骜不会魂飞魄散,这样,那样天道枷就会到沧渊身上,而殷骜,就自由了。

      殷骜的命魂点头,说好。

      然而就在这时,沧海北极开始地动山摇,庚辰带着龙族在那里“胡闹”,震坏了结界!原来不是的,是庚辰找不到白韵清,又知道自己的使命,秦钟隐藏的再好,能逃过除魔武道的眼睛,却逃不过无双战神的鼻子和直觉,庚辰毁结界就是想让那个执迷不悟的主人看看,这东西,这所谓的天之结界并不是无坚不摧。

      有先元血脉就可以毁之,如今得了白韵清一身“馈赠”的沧渊君自己来,也可以!

      可庚辰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因为他答应过桐吾君,要护那个眼瞎心盲的蠢东西。他若说了,沧渊君必然会和他争执,然后呢?交给天界仲裁?虽然白韵清从未同任何人说过天帝的真实身份,但庚辰本来就不信任天界,甚至是抵触。他守天律和灵鹿只能成为“朋友”,但他知道此间重重天律如此严苛,和先元太不同了。就仿佛把每个生灵都关在一个牲口棚里,然后对他们说,去啊,去创造你的可能。

      什么可能?就是权力者想要看到的,符合他们心意的“可能”。
      笑话。

      他不会让沧渊君再被天界桎梏。他自己受够了,何况,那是桐吾君对他唯一的请求。他甘愿受炼狱之刑,只求自己的主人能看明白,能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看明白,这个世道,泾浊渭清与否。

      然而当沧渊见得殷骜的时候,被他的面容所惊骇。他们其实不那么像,只是长久的仇恨让沧渊在此时看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翳腐朽的气息——他像一个鬼魂,仅此而已。

      和魔族契约后的殷骜,是星儿身中同心蛊的根源,白韵清恨透了他,而且也因为自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时,和殷骜确实近了一些,让那小蠢货不乐意了许久。所以,白韵清在清除景星记忆的时候,便让他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过那对父子——他不想让他的小爱人经历离别的伤心后,还有那些令人不悦的记忆,他怕他的小傻瓜缩回壳子里,躲起来。那自卑的模样,让他太心疼了。

      但沧渊却以为自己是殷骜的替身,他是白韵清可以用完就扔的“玩物”。

      他当时怎么会这样想呢?他怎么能那么恶毒呢?他是不是缺失的不止是记忆,连人性都泯灭了,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恶意揣度白韵清。好奇怪啊,为什么他能对殷瑛起恻隐之心,对沈富、对沈多宝……多许许多多素昧平生的人,无论他们以善行恶,还是身不由己,他都有过不忍,为什么,唯独对他最爱的人,对他信奉为唯一神明的人,那么狠心?

      殷骜第二句话,问的是:“可还记得我?”
      此时,他的命魂占据主导,那成了大魔的两魂被压制。殷骜阅人无数,从沧渊的表情就知道,这怕又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他想说,如果记得我,记得我怎么死的,你就赶紧去找桐吾君吧。

      殷骜的命魂过结界之时看了一眼“天”,度朔山上有桃林,桐吾君来过这里,可桐吾君如果在这里,怎么还允许你我相见呢?

      所以,快走吧,蠢货。
      我咎由自取,愧对桐吾君,知道自己仇人是谁,但我已经不是我了,我的命魂还能撑多久呢?

      “你很像我。”殷骜咳嗽了两声,天魂和地魂铸就的魔性正在吞噬他的命魂,如果他不想要天道枷,他三魂都会堕魔,他还敢留着那天道枷吗?江山还有影踪,殷氏还有后人……
      就算他敢,他的命魂可以不照那人说的做,可是被离了魂才知道,原来最强大的命魂没了五脏六腑、七情六欲的联系,是会削弱的,并不是绝对的主宰啊。他迟早要彻底沦为魔鬼,历史上的他将会是最可恶的存在,他的儿女会以他为耻,不是吗?

      “一腔孤勇、年轻气盛 ,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终……哈,”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败给了自己的痴心妄想。”

      如果不是贪心过了头,怎么会觉得一个文明的历史,非要有自己不可或缺的一笔?怎么会觉得那一眼就是特别的眷顾?怎么会……堕魔?!
      怎么会拿自己亲骨肉做刀,怎么会让江山覆灭,让百姓民不聊生,怎么会让自己到现在,都因为殷灿恨他而难过。

      他很难过。他一手养大的太子殿下殷灿来过地狱,他是他的父亲,他在炼狱之底,他的亲骨肉在炼狱刑罚自己,他听得见,感觉得到。他这一生红过无数次眼,杀红了眼,气红了眼,悲痛红了眼……但他哭出泪的时候,很少。

      一次是在昆仑,终于和桐吾君承认自己的命运失控,即便求死,也无济于事的时候。
      一次是在听见殷灿要给自己满身刺字的时候。

      都是他的错。他不是一个好帝王,不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个十足失败的父亲。所以蠢小子,不要和我一样。你的眼神你的戾气和那个时候的我太像了,千万不要像我。

      天魂和地魂的魔性让殷骜无法将这些劝阻之言说出口,甚至他这样的想法都会遭受魔性的反噬。

      他一定是会堕魔的,彻底堕魔。最后的良知,将会不复。
      可是桐吾君留下了他的命魂,真是活受罪啊,折磨让他开始回忆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他唯一找不出理由,甚至编不出一个理由去为自己辩解的,恐怕就是殷灿了。直到突然有一天,他再也感受不到殷灿的气息了,就连心里那极度复杂的、对殷瑛的那一份牵挂,好像也突然断了。他的天道枷红了起来,他很痛,心更痛——他知道,自己把厄运亲手转嫁给了自己的儿女。

      他其实也爱他的小公主,直到现在才发觉。

      殷骜的命魂在那个人寻他之前就想到这些,在见到是谁来“救”他的时候,他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把天道枷给了眼前这个浑身戾气的青年,他真的会自由吗?他的江山已经如此,地狱里全是人啊,魔族里全是业债啊,他不必亲历那段历史,也知道大殷帝国气数已尽,是信错了神佛,高看了自己!

      他不会一错再错,把天道枷给这个青年,从他第一回心潮澎湃地寻到赤水河边,就知道,那个“小灾星”是桐吾君的命。他的人生结束了,一败涂地,难道他的孽债还要继续吗!

      人生长恨水长东,该有个了结了。沧渊面前的殷骜只剩残影,是因为殷骜打定主意说出真相,把命魂拆解注入两魂所致。是这铜钟帮了他,是昆仑的东西吧,隔绝了更多的魔气向那大魔之躯汇聚,让他死得还算“体面”些,死之前还能做回那马背上的自己。

      “白韵清,白长离,谁人不贪恋他呢?可谁又能得到他?就算被他杀了,也是甘之如饴,怎么舍得报仇呢,嗯?”
      那两魂还在与他博弈,但他试着慢慢讲来,还有些时间,面前的人显然不会听信他突然悔悟的辩白,那他就用那青年最厌恶的样子,告诉他,蠢东西,你错了。

      “死在白韵清手里,我本无憾,可看到你了,我突然觉得后悔,从小养大的,到底是很好操控。唉,”殷骜唤狗儿似的一挑下巴,“你还追他屁股后头眼巴巴地摇尾巴呢?蠢孩子,他啊,不过图个新鲜劲儿罢了,别陷得太深,连结局都和我一样。”

      在沧渊看来,对方的语气好不同情无奈,像个临终彻悟、口吐善言的好人。
      可殷骜的命魂在尽力和那两魂博弈,他们察觉到他的用心,正在篡改他的话,这段话其实是那两魂和命魂一起说的,殷骜的命魂说的只有——“死在白韵清手里,我本无憾,可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我不想让自己更后悔。你被仇恨操控了,知道吗?你体内有我曾有过的东西,我认得出,你醒醒,别再深陷了,别结局都和我一样,错过你真正想要保护的人。”

      不能让魔性胜利,他啊,一辈子没打过败仗呢!唯一的失败就是败给自己,但再来一次,他凭什么要“屈居人下”呢?他做不成人族历史的千古一帝,他做自己的帝王,为自己再打一次胜仗,何难?!
      殷骜的命魂摇摇欲坠,又倏然间强大,他认了那一副天道枷,他赌上自己的一切,背负千秋骂名,子女怨恨,但他不能让那试图操控他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胜利,他不能输!没有大殷帝国,在将来,人族总会创造出来一个更伟大的帝国,每一次苦难都将是浴火重生的,燃烧成永不熄灭的火炬,一代代传承,一代代蓬勃。那时不是九州一心,而是众人一心缔造出璀璨的九州文明,每个人都是创造者,会有伟大的先驱出现,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成为主宰——每个人都是主宰。

      “你们啊你们,”殷骜眼尾更垂,他的心情很好,乌云散了,他的命魂也要“烧尽”了,漫长的沉默中,他的双肩越颤越厉害。那魔性之魂突然发力,咄咄逼人地看向沧渊,激动道:“你们太狠心了!他要我的命,你拿我儿的命,我却要戴着这天道枷到死都不得超脱,”命魂把他们一同拉向死亡,两种意识同一种声音开始最后的拉锯,“我该是恨毒了你们二人的,可我大概走火入魔太深,他要我毁掉归墟就帮我除掉天道枷,可我在乎这枷锁吗?我在乎的是那个人第一次求了我,明知不可为我还是来送死,就是想要他得偿所愿,我疯魔了,果然是疯魔了!哈哈哈……我等你来和我作伴,来作伴啊 !”

      原来如此!

      殷骜化作稀薄黑雾,伶仃散场,声音却憋闷在铜钟中久久不绝。沧渊到此时才看清楚殷骜每一个字时脸上的神色变化,如此说来,那一段曾让他对白韵清起了歹毒恨意,把人囚禁起来的话,其实并不是殷骜的本意,而是那个被天道枷困厄一生的帝王在告诉他真相!

      “他要我毁掉归墟就帮我除掉天道枷。”
      “他”,说的不是白韵清,而是魔境二主,是天帝!

      “那个人第一次求了我……”
      求殷骜的不是白韵清,还是那魔境二主,而且那不是求,是交易。

      “明知不可为我还是来送死,就是想要他得偿所愿……”
      这个“他”说的才是白韵清。而殷骜原本是想说,“我想要他得偿所愿,这样,我就只亏欠我的灿儿和瑛儿了。”

      殷骜竟是在告诉他谁是真凶,虽然殷骜不知那魔境二主其实就是天帝的分|身!沧渊知道,当时他就算冷静下来也无法从那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话里听出什么玄机。可殷骜到底没有对他动手,没有祸乱归墟,顶着一个全须全尾的天道枷在他面前烟消云散了。

      一个大魔,什么都不做,就在他面前“自杀”了,他为什么不觉得有哪里古怪?!他倒是好机敏,觉得那度朔山上的桃花开了,想起上一世来,跑去逐光山下到镇门石下,像个禽兽一样轻薄了醉酒的白韵清,然后把人囚于罅隙地宫,根本没发觉他虚弱至极,还那样残忍地对待他,最终,让白韵清落在了天帝之手!

      晶核没了,白韵清有多痛?!

      把自己比喻成痰盂,白韵清有多痛!!

      上一世,在逐光山再见白韵清时,他一心爱着护着的人却要和他玉石俱焚,被他沧渊用幽冥火阵对待时,白韵清有多痛?!!

      重生后,他每一天让白韵清有多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驴驴子,别问了,白白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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