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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弱冠之礼 婚嫁之“喜”1 ...

  •   据说,昆仑突然封山又一夜之间解禁,桐吾君带着小公子二度闭关了。

      梦蝶去往兰渚殿,却发现窗棂落了灰,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似的。

      据说,人境大乱,怨声载道,百姓大骂老天有眼无珠,倒了这个神像又起那个神像,总归还是要拜点什么心理才踏实——不知波及到天界没有,只知素女瑶光干涉了毓灵公主之事,将其带回不姜山神殿。而人境之乱,因一道金光一夜之间传遍太平境,几国蓦地休战,决定将养生息,随后八国“护”王的格局产生。

      史称“金辉降瑞”,但此后皓华仙君也闭关了。

      据说,建木降神了几回,仙官们皆以仙君闭关为由,表示“不知道,没办法,我们还是仙,听仙君的话没错,可仙君不露面啊,听你们的也不合规矩不是?显得我们有不合实际的想法似的,要不得。”

      还传言,太平人境里一些荒僻的地方有魔祟现身的迹象。但炮火连天国破山河碎的画面恍若昨日,昨日的人可不就是今日的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档口,人和魔又有何区别?没人当回事,或许该说,没功夫计较。没什么比有个安稳的日子,有一晚热腾腾的饭菜重要。

      这些都是梦蝶的传言,几分真几分假,各位看官且当听书,听个热闹也好,留下一声时过境迁的嗟叹,或是茶余饭后的续本猜想都好。

      又到七月十五了,这一天的日头仿佛格外猛烈,人族最是自然优渥的轩南国,百姓也止不住在田间地头抱怨开来,说着秋老虎真像要吃人吞天似的,怕是不祥,让人怪是心慌的。也有酒楼里的达官贵人轻嗤,说那些人没见识,杯弓蛇影,活该穷一辈子。

      回到昆仑。寒潭洞里早就不是那素雅的模样,而是在这一隅空间内,白韵清撑开结界,昆仑山水风云,草木妖精一个不落地按部就班着——他这一撑就是一年零四十五天。撑到了星儿第二个生日,迎来了他的弱冠之年。

      他们还住“兰渚殿”,他还给星儿编辫子,看他练功,耳鬓厮磨只多不少。在星儿眼里一切如常,除了发现他的爱人太娇气了,他那被人奉为宇宙至尊的爱人,在床上可不是那么一回事,越来越懒,常是颐气指使地说:“要来你自己动。”

      沧渊一步不敢离开寒潭洞,他本该最珍惜的幸福眼下进入了倒计时。他看到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白韵清都会移开古琴下的石砖,下面有一口硕大无比的缸,里头是封洞前从八功泉引来的活水。

      寒潭洞是结魂珠的灵力所封,许是当世无人可破的存在了。白韵清每夜都会在星儿睡熟后悄然浸泉,以此滋养那被晶核消耗的灵力和元神。

      一年零四十五天。结魂珠在耗损,他自身灵力也在耗损,法力在消退……可白韵清什么都不说,只是温柔着,甚至比以前更温柔。即便有八功泉,在巨大的耗损面前,白韵清还是显出了入不敷出的疲态。

      突然开始下雨了,烈日瞬间被黑沉沉的厚云碎了般消失,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是哗哗的哭泣声,寒潭洞内也落下濛濛细雨——洞里的四季和外界的一样,白韵清把这个世界的每种颜色都给了星儿,可他还是觉得抱歉。

      抱歉骗他,抱歉圈进起来那个本该恣意鲜活的生命。

      洞内的“昆仑”,满是鲜花芬芳的浪漫花甸中,白韵清从后握着星儿的手,两个人的手一同覆在那不离剑上,他亲了亲星儿的耳尖,柔声道:“目光如炬。”说罢,他一手洒出无数桃花,如天底下的霞光都要降落在花甸之上,但星儿察觉出让他不舒服的东西,正要开口问,白韵清却是擒着他的手腕,足尖一点便凌空而上。

      于漫天桃花中穿梭,星儿几度欲要回头,却被白韵清点了点眼角,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如炬。”

      星儿正视前方,突然发现成千上万的花瓣中有那么一两瓣上带着丝丝黑雾瘴气。他先前也能看到一些,但像这样隐晦的方式还是他头一遭能精准地一眼认出,不离剑呛啷尖鸣,灵光渐生,逐渐便是星儿主导,带着二人一同从那梦幻花雨中将那罪恶瘴气择出劈斩。

      如此反复,星儿练了有些日子了,但今日花雨最为盛大,且他的不离剑竟能生出灵光,像是如他那顶顶厉害的爱人所言,他是与众不同的。

      沧渊如今才知,白韵清早就告知星儿他和寻常凡俗不同,可不待白韵清细说,星儿便是吻住那红唇道:“确实不同,我有你,天底下只有我拥有你。我很幸福。”

      他不要自己有何不同,也不许白韵清说下去,他会想起那人心口的疤痕,冥冥之中就有一种肝肠寸断的痛意传来,如今一切都好,都说难得糊涂,傻人有傻福,他想要贪心些,什么都霸占了——他最爱的人和他们的幸福时光。

      昆仑的虫鸣在雨夜里忽然静了,在这个没有圆月的夜晚。像是感知道什么,白韵清招来铺天盖地的桃花绯雨,道:“小蠢货,这一回你自己试着挑出那些黑雾瘴气,那是一种叫蛇婆子的小喽喽炼化的,这种东西讨厌得很,我不喜欢。”他顿了顿,又道:“我去取样东西,待会儿回来查你功课。”

      他最是知道如何攻心,果然,星儿一听那句“我不喜欢”,立马束紧袖扣,提剑就去。还不忘附上一句:“韵清,我等你。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星儿已经被花雨“掩埋”,沧渊却紧跟白韵清,见那人双手拢在袖中,垂在身前,细看像是在按压丹田——晶核的位置!而那人只是笑着看着那急吼吼的身影,轻声呢喃道:“小傻瓜。我……从没对你失望过,你才是我世界里的月光,很干净,很善良,很好。”

      从没失望,月光,干净善良,很好。

      从第一次相逢,那翩然仙姿的人便是毫不避讳地把满身脓血脏污的他抱在怀中。

      给他喂蜜橘,见到他缩瑟在床下,像丧家犬一样不敢睡觉,白韵清把他抱上的床。还荒唐地找女妖来给他……

      没认出他就是阿风的第二世的时候,即便要寒珑送他走,白韵清也不忘给他寻个父母双全的人家,还说要送蜜橘。

      给他洗澡,让他泡八功泉。白韵清矮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同他说话。

      教他习武,给他过生辰,拔除同心蛊对他的侵蚀,白韵清几千滴心头血为他凝灵核。

      白韵清……

      用十年教会他如何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用十五年一直护他干净善良,做个衣食灵魂都富足的“好人”——无论他是否是阿风的第二世,白韵清从来没有像传言中那样对任何人和事都漠不关心。他会爱人,爱一草一木,爱这个世界,但他拥有的爱太少了,所以他总是用很笨的法子,说不中听的话,会感到抱歉,会说对不起,会把自己全部的爱和全部的自己都给他!

      这样的白韵清,他为什么会弄丢了……

      他这一辈子鳏寡孤独的命,是活该啊!

      白韵清甫一走到寒潭洞洞口,凝眉抚了一下那幽幽绿光结界,沧渊倏然瞪大了眼睛,那结魂珠之力所生结界,竟是有一处变得十分薄脆,像要透明了一般!

      就在这时,白韵清已然闪身至洞外。

      细听,昆仑草木发出细碎铃铛响,和毓灵公主头纱上的铃声很像,不,就是同一个!沧渊蓦然看到洞口梧桐上闪过一道金光——金铃铛。

      能感知魔气并驱逐,也能感受到恶意并提醒。

      沧渊无力得只能笑了,笑得如同哭丧,难看至极。素女瑶光曾对殷瑛说,那金铃是桐吾君给的。所以,白韵清对谁都是这样从不食言吗?殷瑛知道是谁杀了殷灿所以以此威胁了白韵清吧,就算被威胁,白韵清还是言出必行地救回殷灿,试图复活殷灿。白韵清,是想让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才是凶手?!

      草木匍匐,忽然一阵疾风扫过,眨眼间一道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真正的影子,只能依稀看出人形,没有五官,甚至连四肢都瞧不清,一团金色的光在黑暗的雨夜里并不夺目,像是一团秋后的萤火。

      白韵清撑着一把红纸伞,下面依旧有金铃却是遇风无声摆动,像极了掩面的流苏,更衬得那张绝色容颜惊心动魄。他静静地看着那影子,浅浅一笑,道:“四百一十日,你才来。”

      影子低声笑了笑,仿佛老友叙旧般,道:“是啊,忙。这不才找到如何破解你那结魂珠的法子,我就赶来了?”他把那“结魂珠”三个字咬得格外用力,声音如同从空洞的石窟里传来,沉得让人心跳都被闷住了。

      “所以,你是为了这结魂珠而来?”白韵清道。

      “这是你的,我就是拿走也用不得。”影子回道,“你的命我取不走,你的结魂珠我拿来也无用,但总不能让我大费周章跑一趟,得一个空手而归吧?”

      “大费周章?”白韵清嗤笑一声,道:“怎么,那位置坐不安生了,头疼得厉害,所以想起我这个千百年来都未曾见过的……‘老朋友’,想要来叙叙旧?不如你求我两声,兴许我一个高兴,允了你呢?创世……天帝?”

      “……”

      “让我猜猜,”白韵清轻轻推了推红纸伞,那伞往一边去了些,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或是冥冥之中深入骨血的牵绊,那悬停于空中的红纸伞,竟是将另一半遮住了沧渊的肩膀。

      白韵清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元会初始的大混乱中,你本意是想斩断所有天地通路的,不成想,那个遍地变数奇迹的时候,会有两位超凡神灵化身通天建木,让你的算盘落空。而那根建木,制约了我,也同样制约了你——你不能亲手毁灭它,于是九州动乱,所有生灵一哄而上去毁灭那根建木,就是你想要的。”

      “但你做不到。”他放慢了语速,显得尤为笃定,“虽然你是创世天帝,那不过是宇宙法则的命定之术,可你……啊不好意思,你本该得的先元神力都让我先一步得了,可这也怨不得我,我也不想要啊,你看我散了许多呢。”

      “……”影子略略抖了一下。

      “嘘,别激动。”白韵清慢条斯理地竖起第二根手指,“你就是个空架子,除了原生的那么点儿本事什么都不会。所以你管不得天界,便第一次对我动了‘心思’,这便是你做得第二件事——阿风之死。”他冷笑一声,“那个时候,谁会知道金莲灵珠托生为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白毛小畜生?连只兔子都能咬死的废物东西,怎么会一夜之间成了个宝贝,让那么多圣裁者趋之若鹜?”

      第三根手指竖起,他继续道:“当时所为的大能大贤者,谁不比你有野心,谁不比你有本事?这便就是你起初要断天地通路的原因之一,但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早早就登天了,如果发现你不配为他们之主,该如何呢?”白韵清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潇潇风雨瘆人,笑声骤然一停,他倨傲睥睨那金光影子,压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道:“所以你以好诱之,大概是许了他们比做神更大的好处。你知道‘上无威,下生乱’的道理,而威成于礼,恃以刑,失之纵。能上天的都是清醒的人,自是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了达成所愿,也为了让自己已经拥有的荣耀固若金汤,所以,便有了那些所谓的天律规矩——你们称为礼,谁说不是用‘礼’来集权,来立势立威呢?”

      “比如神官不可有后,说是为了专心功业,造福苍生。神官也会想,有后的话不就成了太平人境那样,一代代地传承下去,自己的权利好处只等着被稀释了吗?会想,你的子嗣多我的少,那么一旦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是寡不敌众认栽,还是谁都没帮手、你来我往争高下的好?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都在你的盘算之中。多欲则贪,正是好操控的契机。
      但你偏生放宽了灵兽——一来,因为天上还有神族,要控制一个族群远不如控制单枪匹马且互相算计的个体容易;二来,你的本事可以用来谋划人心,可是灵兽天性使然,不是能任由你糊弄的。由此,灵兽被你放在了极其危险的位置,在神官眼中,它们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无异。”

      神官无后,但灵兽可以有。但人也好兽也好,都是用神位的真神,所以这条“天律”本身就是互相矛盾的,为的就是控制灵兽的数量,也让那些清醒的神变得越来越糊涂,眼界越来越狭隘,在规矩的条框里暗度陈仓自己那些腌臜心思,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初代的神官经历沧海桑田,有不忘初心的,为了九州降神除魔,自是落得有死有伤的下场,哦……还有一去不复返的。在天律礼法之下步步为营的神官,或是变得谨小慎微,或是犯错被贬黜,总之,数量渐少,但他们对天帝的拥趸却达到了空前的高峰。自不必再说后来被点将封神之辈了。因能封神的都是大能大贤者,所以为了这是一份‘殊荣’,信徒前赴后继,天界不缺信徒,这便有了万人敬仰,更是便利了你巩固自己无上的尊崇地位。”

      影子里传来伶仃掌声,重叠沉重的声音道:“桐吾君,要说你是难得的聪明人呢?不愧是让我伤脑筋的……‘老朋友’。”低笑一声,那声音又道:“不知你这莫须有的罪名,是从何时开始想硬塞给我的?你看,我就剩下一个儿子,还愈来愈听你的话,都要拿我不当回事了。所以说这驭人之术,我还当要多和桐吾君学学呐。”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文中“以好诱之”,全文“人有所好,以好诱之无不取,人有所惧,以惧迫之无不纳。”
    【注】:文中“上无威,下生乱。……”,全文“上无威,下生乱。威成于礼,恃以刑,失之纵。私勿与人,谋必辟。幸非一人,专固害。机心信隐,交接靡密,庶下者知威而畏也。”
    两条均出自《罗织经·治下卷第三》。
    到这里天帝不藏了,但是大boss是他吗?猜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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