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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如梦桃源变鬼镇 ...

  •   大若岩福地秀仙子,大荒无界无名者,却是人境的红人。只因“划算”。

      但凡谁家有个白事需要请仙家高道超度的,那这位秀仙子绝对是首选。花一人的钱,相当于请了一个班子:吹拉弹唱,抬尸扶棺,下葬修坟,念经超度……皆以一人之力操办得妥妥帖帖。事后还赠名帖,凭帖免费超度一次或是三年内缝大日子就来给亡灵祈福。
      穷人图实惠,富人图周到,红是必然。

      仙门修士却是看不得这般跌份儿做派,不愿与之为伍。秀峨处事不“独”都不行,只是这“独”久了,换谁都难熬,沧渊心想,此人如此“阴阳怪气”也算情有可原了。

      然而他思索片刻,发现记忆里对“秀仙子”的名号,隐约有那么点印象,却甚为模糊。雾言却在这时剑锋一顿,道:“石碑。”

      众人上前,果然在杂草丛中见有一残破石碑,上刻:“宝源界”。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宝源村!

      “我就是从前头寻了果树,怕摘下来果子就不鲜了,便连树也带回来了。”秀峨道:“我……那什么,就把果子摘了带了给各位。”

      “哪什么?”雾言紧握剑柄,“既然你把果树都带了回来,为何会在结界处把果实摘下?是在欲盖弥彰还是在误导我们什么?若心术不正,不如早些走人。”他一扬下巴,又重申一次,“赶紧走人。”

      “雾言哥哥,我还不是为了你……”秀峨面露可怜。雾言再举剑恫吓,他立即噤声。

      “各位可听我一言?”沧渊思忖道,将结界一事简言叙之。雾言听得认真极了,连带着少痴也跟着严肃起来,殷瑛好奇又拉不下面子,时不时瞄上两眼,无奈全身动弹不得。

      秀峨实在见不得那越凑越近的二人,竖耳一听二人将那“中了魔瘴的东西许是过不得结界”一说,描的有板有眼,便气急败坏打断道:“大师兄,您说的结界我感知不到,其实……我就是想让雾言哥哥吃些好的,又怕拖着些树过来,样子不好看,雾言哥哥不喜……这样,大师兄若是觉得哪棵树可疑,秀峨再去给您取来瞧瞧?”

      “……”

      “……”

      “……”雾言皱眉:“闭嘴。”

      几人轮番一试,这才发现,竟然只有秀峨可以自由进出隐匿结界。雾言对秀峨的戒备更甚,秀峨苦不堪言,少痴是个只会念经的指望不上,不得已,他便只有求青枫这个大师兄来当说客。沧渊倒不怀疑秀峨身份,只是这一通唱戏似的拉拉扯扯,闹的他一个头两个大,就像是带了一群娃娃兵,愁得他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白韵清。

      带孩子,确实累。沧渊苦笑,扶额蹲在地上,脑子乱作一团。前世今生横跨万年的记忆如纷纷落雪,凉透了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扑面而来,而落在地上,就只剩一滩泥泞。就在他被混杂悲凉的过往所挟持之时,竟突然感到一丝温度——沧渊回头,发现原来是雾言蹲在了他的身后,恰好挡住了风口。

      雾言捂着耳朵眉头紧锁,十八|九的少年老气横秋,气色差极。沧渊莫名觉得心头一潮,仿佛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便伸手拍了拍雾言的肩膀。对方像是被惊了一下,双肩紧绷,似下意识的戒备。

      看来是对即将要与魔族打交道,有些草木皆兵的紧张了,沧渊心想。毕竟九州许多年未现纯正的魔族——说是白韵清多年前曾“封印”了幽都境,呵,恐怕一切早在他预谋之中。

      这时,少痴摇着葫芦道:“哎哟哟,我的乖乖,我们还忘了一个人呐!”

      众人随着少痴的葫芦嘴儿一看,这才想起了还定在原地的殷瑛,她嘴角的血渍已经干涸,引来几只蚊蝇嗡嗡转着,一脸死灰。

      沧渊使劲搓了搓头发,那一脑袋的发辫都搓起了呆毛,本就严厉的英眉,根根都带着苦大仇深。

      “师妹,对不住了。”他起身解了殷瑛的穴位,只见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来,沧渊心道:“好险没让她言语”。同一时间他踩凌波之步向后退移,并抬手压住殷瑛头顶,一送力道,就将人给丢去了界碑那头……

      殷瑛,竟是过去了!

      不待她反应,脚下又被人一勾,一个跟头栽了回来,一头撞在了少痴肚子上。少痴立刻用葫芦一挡,后退打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雾言扔掉勾过殷瑛脚踝的果树,抱拳道:“师兄,看来我们五人,有二人可过结界,那头的树木亦可,此为何解?”

      “何解?”沧渊捏着眉心,难不成这结界还分个阴阳,阳气太重的人还不给进了?不对……秀仙子的行为,让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秀峨,你和瑶光女神是何关系?”沧渊道。

      “啊,人境女神,我的偶像啊!我随身带着女神的画像呢,据说多看谁就能长得像谁,若我生的有那般……”

      “行了!”沧渊打断那妖里妖气的秀峨,实在不忍面对眼前的事实……

      他们猜来猜去,这结界,乃是瑶光女神所设。殷瑛和瑶光女神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而那秀峨竟是随身带着人家画像。

      秀峨脑子快,沧渊那么一问,他立刻想明白了。上前几步,道:“要过这结界还不容易?”说罢,提手将那入地三尺的界碑轻松拔出,“各位,请进。”

      众人:“……”

      雾言睨了一眼秀峨,向沧渊抱拳道:“师兄,神机妙算。”

      沧渊:“……”
      好了,一个“拥趸”,一个“浮芯浪蕊”,一个“话唠”,一个“仇家”。这队伍真是妥帖。

      秀峨见人都过了结界,又把石碑按压回原处,结界重闭。

      一行人继续向前,周遭气氛越是诡谲怪异:四处杂草丛生,丰树茂林,却不见人烟,甚至鸟兽都不曾出现。

      因着这层疑惑,殷瑛才又被想了起来。沧渊道:“师妹,办事要紧,你把宝源村的情况与大家说明即可,旁的话,待过后再算吧。你若同意,我便让你说话。”

      殷瑛一见那四人,只觉自己简直寡不敌众,不得不忍气吞声眨眼表示同意。

      毓灵公主殷瑛,自幼在太平人境长大,皇家子女,对自己国土的了解必然熟稔。哪怕故土成了老黄历。

      原来,百越山绵延却并不高大,水润土沃,宝源村处于山中开阔之地,自成小平原。百姓自给自足,民风淳朴,邻里和睦。但到底是在群山丘陵之中,与外界往来并不平常,乃一世外桃源。

      此处盛产一种玉石,出自大山深处的百岁深坑。该玉石因华美润泽,极似昆仑美玉中的赤玉,被称之为“昆仑璊”,为玉枕则可夜夜好梦,久之,美梦大可成真。此乃皇家贡品,平常富贵人家千金难求。也因此,宝源村虽闭塞,却享有盛名,富甲一方。

      殷瑛再看其他几人,便言尽于此。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宝源村怎么成了这等模样。

      后头的事,常往来太平人境的秀峨略有耳闻,以铜镜书字递予大家——后来,人皇崩,太子长殇,帝国分裂。幸得瑶光女神前来主事,稳住了公主尊位,太平人境才算是暂得安稳。宝源村如今隶属西辽国边陲,着实偏僻,西辽国主又常年远征,是以各地权贵们借着动荡未平,把主意打到了宝源村——昆仑璊。

      夜夜好梦,美梦终成真。谁不想只做那独一个?

      “我有昆仑璊玉枕,美梦有过,只是梦终究是梦,是虚妄。我多希望,那样的梦,不曾做过。”殷瑛抬指,狠狠抹去唇角乌黑发臭的血渍,看着青枫脚下的影子,笑的比那无常变幻的灰暗还莫测。

      “是梦,还是早醒的好。”沧渊看向前方幢幢树影,枝繁叶茂很是生机盎然,那本就破败的道路,却是一点都透不进光了。

      “做梦不如赶路,天要黑了。”雾言抬头看天。

      “有过美梦,还是很幸运的。”秀峨掏出铜镜,铜镜吸纳天光,在不甚明朗的前路里照出一条虚弱的线来。

      “佛法有云,如梦……哎呀呀!”少痴追着旁人脚步疾走,脚下一滑,摔得地动山摇。毫无意外,就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来。

      深坑将少痴卡得死紧,眼见秀仙子就要出手,沧渊生怕还未见到那魔怪,自己的同门就折在这荒郊野岭,出手将少痴从坑中拔了出来,念其好歹位列仙籍,这才没有随手扔下,把人端正摆好。

      “这是什么?”雾言在此出声。

      再看少痴摔出的深坑下,竟露出一截森森白骨!沧渊俯身查看,那白骨细小,殷瑛讥笑:“大惊小怪,不过牲畜罢了。”

      脚下过往都是宝源的门户,曾经车水马龙,牲畜繁多,后来人都自顾不暇,何况牲畜?残存的白骨,不足为奇。

      “这……是周岁小儿的胸骨。”沧渊拿起小小白骨,托于掌心。他曾做过风光无限的鬼王,白骨亡灵见得多了去了,一眼便知生前状。道:“男童。”

      雾言二话不说,以剑掘地,不待他动几下,便又是被秀峨顶胸一推,道:“雾言哥哥不要累着,这是我的专长。”秀峨拿出铜镜,对着镜子整理仪容衣冠,而后将铜镜一立,当作是铁锹锄镐,三两下便是在原地挖出个四方坑来。

      不愧是一己之力就能包揽人间白事的,挖坟的功夫了得。“还算有用。”沧渊心道。

      秀峨清秀单薄的身子灵活异常,力大无穷,一路“挖坟”,越来越多的白骨出现了。起初只是零星三两,越往前去,越是密集。

      五人顺着尸骸穿林而过,不久,便面现断垣残壁。是废弃城门。门内残留破败屋舍,街道依稀可见,满地土灰随风起起落落,蛛网潇潇,迷雾重重。风声尖啸,若不是褴褛的酒招子忽动忽静,时不时“惨叫”两声,让人还能觉出这里过往的人气,此处当真处处瘆骨头。

      “鬼城似的。”殷瑛打了个寒颤,摩挲双臂。

      “鬼城?你见过?”沧渊阖目,想起了那东极归墟的往昔盛景,雅致又堂皇的十八层落琼殿,无际沧海,以及沧海下那威严有序的幽冥地狱。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鬼魂所处的地方,比人间还美好。

      “人声。”雾言耳尖一动道。

      各人收回心思,速速入了废城,寻声而去。

      主街尽头,祠堂,匾额残缺,只留半点“司”字,风雨飘摇。

      “主人,这人还有救吗?”说话的正是丹心灵鹿,此时化身飒爽女子,身着银蓝轻甲,发束上的朱雀赤羽发扣,几乎是方圆几里唯一的色彩。然而眼前的一幕着实令众人错愕,尤其是殷瑛和少痴。雾言一贯神情肃然,是否惊诧也叫人看不出来,手中的宝剑“叮当”响了那么一下,也不过是为了警告那手舞足蹈的秀峨闭嘴。

      不怪说,拜谁像谁。破旧祠堂内,素女瑶光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却是将一截合抱粗的大梁抗在肩上——没有用任何法力,全凭自身力气。灵鹿则是专心从房梁下拖出个人来。

      “有救有救,是人就必须要救!”她扶正了大梁,又去了祠堂东南向,将一硕大铜鼎轻提而起,宛如拾的是根绣花针:“灵鹿,你动作快些,把这些人都码放整齐了,我好一并救治。”

      “可是,”灵鹿一边拖人,一边道:“主人,有句话我想和你说。”

      “救了人再说,就你话多。”素女瑶光冲灵鹿一笑,温和宠溺。灵鹿却是神色凝重地看向祠堂正中,那些个横七竖八半死不活的人。

      沧渊也看着那些人,脸色愈发阴沉。少痴手中的葫芦,在这时动了起来,像是兴奋至极的样子。

      “这里,不干净啊。”少痴说话间,按紧了那葫芦。

  •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对梦有不同理解的,都是有故事的人。副本会一一出现。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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