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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殷灿之死4 ...

  •   星儿的灵力其实已经能成基本法术了,但他却不知道,只以为是在昆仑吃得好,白韵清教的好。所以他那半个结界其实是可以传音的——因为他想,想让殷灿都听见。

      殷灿一直被困于八功泉,因此听见了景星和桐吾君求欢,被桐吾君数落了两句,又好脾气地哄着去睡了,然而到后半夜,桐吾君却是离开了。

      殷灿不知道景星的胆大妄为和桐吾君的纵容,哪个更让他错愕至极,但他想,那种事定然不会的,他们是父子,不是亲父子也有父子之名啊。

      沧渊跟着白韵清走了,果然还是在寒潭洞,然而这一回,他却是进去不得。

      从这天开始,星儿和殷灿二人之间关系甚是微妙,说疏远,两个人又愿意往一堆扎,互相挑衅,含沙射影几句,谁也不落好——星儿说不过殷灿,殷灿又因为身体原因,耗不过对方。

      但昆仑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这二人之间不对付。

      这段日子,八功泉里不见小金鱼,说是灵鹿带走了。素女瑶光常居人境,貌似是因为殷瑛的事。殷灿也不打算将时间都浪费在和景星拌嘴上,在他看来,景星比他还要痴心妄想,当务之急是速速养好身子,且殷瑛在王宫内的境遇让他担忧——他能得到的人境信息越来越少了。白韵清常去寒潭洞,每天只有夜里才回兰渚殿,像是有什么秘密。于是星儿在上回大闹昆仑,把好几个妖族的长老叫在一起,让人家给他画本族那方面的“精髓”后,像个刺头似的,三五不时就要刁难殷灿一番。最常说的就是人家在他家搞邪门歪道,一首曲子学了那么久还是磕磕巴巴的,不是脑子不好就是心术不正。

      为此,白韵清还说过他好几回,虽然谈不上批评,但星儿心里就是不舒坦。即便这样,他想的也是殷灿一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想的是自己做的不好,从未怨过白韵清一句。

      久而久之,他也觉得自己幼稚可笑,便想下山去证明自己,然而这想法还没全部成型,他的爱人带他去了琴室,在那里,白韵清指着几案上的盆景小松道:“‘老先生’,是它的名字。胡乱取的。”

      他说,这盆松在从有琴室的时候便有了,“但先前你说这东西扎手,妨着你看我了。”说罢,他便把那陪着他一起走过孤独冷清的“老先生”,那个唯一见证他从不舍阿风、到放下阿风的生灵,以一个瞬移千里的空间法阵,丢了到了悬崖峭壁的薄土里,然后,他带着景星去看,又告诉他说:“你不喜的,我一概不会留恋。”

      星儿惶恐极了,他知道白韵清是为了叫他宽心,可这“老先生”好歹是条命啊,既然陪了他的爱人那么长的岁月,怎么能因为他耍性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呢?他很爱他的韵清,这种爱除了占有,更想让对方被所有生命热爱,他的爱人是很温暖的,他想让全天下的生灵都知道,他的爱人不是传言中那么古怪,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而且,他的爱人身边少有陪他许久的事物,这盆松,扔不得!

      “那怎么办,‘老先生’回不来了。”白韵清边说,边对那可怜的小松施了法力,只见它见风就长,这样的长势,自然是回不到原先的瓷盆了。

      “你说留着,我自然会留,从此,‘老先生’就自由了,”白韵清浅笑出两朵漂亮的梨涡,他冲星儿伸手,当人靠过来的时候,他把人揽进怀中,轻抚他的后背,缓缓道:“看,我冲动做的事,挽回不了了。但你若真的不舍‘老先生’,那么我还喜欢它。三五日吧,它会长成巨木,我会喜欢小瓷盆里的它,也会喜欢它顶天立地的样子。任何样子,是我景星喜欢的,我都会喜欢。”

      “因为……”他一弹星儿额头,“小傻瓜,因为什么还不明白么?别闹了,乖啊。”

      “我爱你。”他悄悄含了含星儿的耳珠。

      星儿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幸福,且相信未来会更幸福。他好幸运啊,他好得意啊,这样的热烈谁能吃得消?他被这岩浆似的爱意弄得神魂颠倒,那要下山的梦,七零八落了一地。但紧接着,沧渊才知后来昆仑又发生了什么,他被摘取的记忆里,又拼上了一块碎片。

      灵鹿出事了。

      确切来说,是灵鹿惹事了。

      沧渊知道白韵清的突然变化定是事出有因,却因他进去不得寒潭洞所以一时毫无头绪,但他不是看不出来白韵清遇到的定不是小事,然而在这个档口,星儿滋事在前,灵鹿“闯祸”在后。

      又一年开春,冰雪还未消融,镜湖外是层层密布的结界,银光和蓝光交织,到了湖心的霁月斋更甚,沧渊立于屏风外,看着云海洒金,听闻了灵鹿和白韵清的哭诉。

      这是他活了好几个来回,第二次见得灵鹿的眼泪,第一次听她如此焦急。

      她把小金鱼丢了。

      原来,灵鹿一早就知道那小金鱼是应龙的元魂,她甚至从未对素女瑶光讲过。这个秘密只有三人知道——白韵清,她还有寒珑。

      几乎是在雪团子化形的时候,应龙的残魂就已在昆仑野水里匍匐了许多年,于是白韵清将它敛成一条小金鱼,放在飞瑛池里养着——应龙的残魂实在太弱,连八功泉的劲道都无法承受了。几乎同一时间,水玉玲珑树化形为寒珑。随后,便是灵鹿。

      许是天生的血脉亲近,灵鹿常去飞瑛池看那小鱼。他们不同——她乃是先元十二神之一的九焰麒麟托世再生,除却那稀薄的九焰麒麟之血,她可以说是一个全新的生命。然而应龙这一先元十二神之一的无双战神,却是“逃过”了元会陨落的宿命之劫,还留有残魂于世。

      他们也相同——这一元会的宿命。此间大能者,哪一个不是问鼎神位?大概也没人不想,所以这样的天律法则存不存在,也就没有人去思虑其意义了。因为最终都会离开昆仑,都会去那个充满条框秩序的天界,失去自由,失去眷恋的一切,所以灵鹿会格外同情小金鱼,大概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惺惺相惜。

      毕竟,较于那连魂魄都不全的小金鱼,灵鹿到底还是强许多,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这小可怜。很长一段时间里,在飞瑛池陪无法说话的小金鱼聊天解闷,给它找点心来吃,见小鱼被其它妖精欺负了,都是她一马当先地在做,在维护。

      后来,她做了瑶光女神的灵兽,是白韵清的安排,是他“花言巧语”诓了素女瑶光和灵鹿结下血契,从此成为主从的关系。那本是该享有至少也是“太清”神位的灵兽,为何会做了一个最低阶的神,还是他人的仆从却觉得有一种逃过一劫的侥幸?

      又是因为另一条天律法则。只因天界众神只有灵兽可以有子嗣,虽然子嗣并无法继承先辈的法力,但那也是天界对天生灵物的爱护了。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在此元会伊始,火凤一族的族长就是天生灵物为神,有庞大的族群又如何,最终不还是灭族了吗?灭族的理由看似很多,最终都指向内乱,其实不是的——问题在子嗣上。

      火凤一族可以繁衍子嗣,所以成为神官联姻的首选,他们或是为了爱情,或是为了绵延权利,各种目的庞杂繁复,人心似海。总归,火凤一族像是成了传宗接代的容器,而它们的后代越来越多,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也越来越明显,甚至出现对立。

      这才是火凤一族内乱的根源。所以为了避免灵鹿被沦为这样一个容器,在无能推翻天律法则的前提下,成为素女瑶光的灵兽是最佳的法子了。

      听到这里,沧渊忽然想起庚辰。那庚辰成为他的灵兽,难道也是为了避免成为“容器”?可……男人能生吗?

      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为了新的元会从一个混沌零落的开端可以延续下去,先元诸神在陨落时达成了一致默契——他们转世或托生除了正常繁衍,取血用炉鼎培育新生命也是可以的。然而带有先元血脉的众生于此间降世,都出自昆仑。

      不是妖,就是兽。

      所以,庚辰是可以被用来当工具的!沧渊心惊肉跳,若照这样说,那么白韵清几乎夺得所有先元神力,尽管他并非那些神明的血脉,那么白韵清……会不会也可以?

      不,不会。太荒唐了!

      对话还在继续。应龙的残魂到了八功泉,体力大好,渐渐可以说话了。沧渊记得,星儿还和那小鱼吵过架,赤水河边,它和白韵清还说过找原身、身魂归一的事,那鱼儿还追过“红珠玉带”……一切看似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大约两年多前,小金鱼迅速衰弱下去,不能说话,甚至动一动就会翻白肚皮。白韵清是知道的,但一来当年因为大荒无界竞考出事,寒珑毁原身重炼,种种事情的耽误。二来,他再是神通,应龙到底是先元的战神,和他之间横跨足以冲毁任何联系的时空,要找到应龙的原身和另一魂魄实属不易。他虽然有些眉目,可一直也没有突破,直到小金鱼开始衰弱,他才能感知微弱的联系。但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这种情况下,至少能肯定一点的是,应龙不会死,因为白韵清给过他一滴心头血,若是他的原身彻底濒临死亡,那小鱼体内的两魂就会自主归还,继而保证应龙身魂重塑,不但不会殒命,还会长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灵鹿眼见小鱼要“香消玉殒”了去,于心不忍,无论它最终是重塑还是……她都忘不掉这些年的情分,像是照顾它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于是便带小鱼走遍昆仑,甚至去了不姜山,还有沧海。去到每一个地方,她都会问:“能想起来吗?和先元有何不同?定是这个时代更好,不然你也不会非要死皮赖脸地来瞧上一瞧了。”

      她没有多少温柔和耐心,大抵是都给了这条小鱼,这可怜的同伴。

      她会在下雪的时候,把小鱼护在怀中,用小树似的犄角指给它看,说:“这是雪,性子急,随我。当自己是朵花儿到处扑棱讨人嫌,随你……”也会说,“你往后见得这东西就知道春天要来了。春天来了,暖和了,昆仑的仙草就会多一些,咱回去吃个够本。不吃白不吃。”

      会在路过沧海的时候,啧啧咂舌,道:“这底下有个老深老深的地狱,你那魂在不在里头?不都说潜龙在渊,腾必九天?你倒是腾一个看看?据说你一腾天,可气动九垓,天地四极俱应,云气皆从,还会朝济夕卷、星宿拱伏,真这么厉害?让我也沾沾光呗。我……没有主人之令不可动用武力,你以后寻个什么样的主人,能让我羡慕不?”

      就是在那昆仑仙草破土而出之际,灵鹿携的小鱼已经不回应她了,她渡它灵力也被排斥,她只能用灵力滋养着,速速将小鱼带回昆仑,因为她知道——应龙的原身怕是要被尽毁了。若桐吾君的心头血能对先元战神有效,那么应龙将不日归魂!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就在她从不姜山快到赤水河之时,小鱼蓦地消失了。

      “它去了哪?桐吾君,求求你想想办法,它会怎么样,真的能活下去吗?真的……能吗?”千百年了,她带它才走过千山万水的一隅,甚至来不及兑现自己的承诺,让小家伙“不吃白不吃”,它就没了。

      就像她曾做过一个啸傲湖山飒踏流星、鞭扫不平甲照日月的江湖梦,还未走出昆仑便因一句“天生命定”没了。她收起藤鞭,银甲蒙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以人形露面。她同素女瑶光一直磕磕绊绊,却也因为责任因为契约,因为陪伴因为逃避,因为种种……她学会了接受,学会适应新的身份,也学会了那女子的柔和。她第一次想要用这样的柔和去保护一个生命很久,可那曾实现过她梦想的生命,竟是在她面前以那样狼狈的方式存续,以这样令人不甘的方式“退场”。

      仿佛她无论作为何种身份,都不能求仁得仁。

      “它会没事的。”白韵清斜依在软塌上,拂手便让那昆仑觞自行给灵鹿满了一碗,“但小鹿儿,以后它也许并不记得你。”

      “无所谓。”灵鹿痛饮一碗,一抹眼角,朗声笑道:“我的梦想也不记得我了,可我信它一直在,总会有人实现的。”她抱过酒坛灌了满口,洒了四处,然后就一直笑,一直笑。

      笑得瘆人。

      忽然,灵鹿一拍桌子,倾身而来,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滴溜一转,道:“桐吾君,你的气息不对啊?”

      “哦?”

      “你把景星的衣裳吃肚子里去了?”

      “……”白韵清揉着额角道,“庚辰有我心头血,但他是先元之神,除非离得很近,我才能感应得到。”

      话题便又回到了应龙身上,沧渊回忆起过往,上一世,他去东极归墟时,应龙成为他的灵兽,重生而来,是他从宝源村回来,庚辰便在大荒无界“等”他了,而两世他们都没有结下血契。为什么……
      他有一种预感,他在这之前定是还和庚辰打过交道。

      应龙残魂的消失,导致白韵清需要再花费精力去寻那重塑之身,他比之前更早出晚归了。面对星儿的时候,也总是把人往怀中一揽,理由一箩筐反正就是不再欢好了。但他喜欢把星儿抱在怀中,让他的耳朵贴在自己的心脏上,摸着他的头发。到星儿彻底熟睡后,就会离开独自前往寒潭洞——比先前在寒潭洞的时间更长了。而当星儿第一次提出想要下山历练的时候,他确认看到白韵清眼中的失落,于是再也不敢提了。

      还有什么比让白韵清高兴的事情更值得他做?还有什么比让白韵清难过的事更值得厌恶?没有,既然他的心上人有心事不愿意说,既然他的爱人喜欢抱着他睡,他就不问,他就洗香了干干净净地在床上等着。

      和殷灿的争执一直持续道角莲节这天,五月的末尾,殷灿的生辰。之所以给殷灿举办生辰,除却为了稳固这位久不在朝的新君地位,还有一重重要原因,那便是——殷灿想要。

      沧渊从前不知,现在知道了,白韵清会这么做不是因为对殷灿有什么想法,而是当一个人弥补上童年所有的缺憾,就再也为怨念找不到借口了。白韵清是怕殷骜那两魂成魔,从而左右殷灿,若说曾今的殷骜还有一分人性,那一份人性现今在炼狱之下,自囚为徒。魔鬼从来不在乎什么亲情,只在乎它想要的。

      殷灿像是悬崖上的人,白韵清在拉他,魔鬼在深渊下呼唤他。

      一年来的相处,让殷灿愈发迷恋他眼中的桐吾君,甚至有时候,他已经不再用“您”来称呼,他不知对方向来不在乎这些,只以为他们的关系亲近了些许。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曾对桐吾君有什么样的想法,所以最近常梦到殷骜的事,他耻于开口倾诉的同时,也是打心里在排斥——和自己父皇喜欢上同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不似有的人,竟然试图勾引自己的恩公爹爹。

      厚颜无耻至极!

      当无情的时光继续推进,沧渊终于知晓了他重生以来,殷瑛的仇恨,白韵清的失态,皓华仙君和素女瑶光口径一致认为殷灿是病死的真相。以及一件他怕是到死都无法接受的“意外”。

      一切的转折,就在角莲节,殷灿生辰这一天。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殷灿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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