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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殷灿之死3 ...

  •   白韵清本是想要来告诉殷灿安分守己的,他诓了他家的小宝贝儿许久,叫人家不要争,不要气,不要因为昆仑丢了几件无所谓的小玩意儿而耿耿于怀,他不想这个节骨眼再生事端,可当星儿对他说:“昆仑是你我的家,我要守护,一草一木都不能不明不白地丢。”他心里动容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年轻极了,像要烈马青葱起来——少年的心,不都是为了一件小事而激烈不平吗?经年后会成为一出笑谈,可生活也因为这些笑谈鲜活,毕竟,哪个少年是一本正经从不犯错的?

      当星儿又说:“我不是小气,我只是怕今日丢花草,丢着丢着,有一天会把你丢了……”那个时候,那小蠢货把他楔得那样深,该哭的是他,小蠢货自己倒是红了眼睛,一遍遍说着,“我不能把你丢了,丢了你我会没命的!”

      “我不会惹祸,我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我保证听你的话。”

      “你要多笑,我的韵清笑起来太好看了,不是对谁都有的那种笑容,是真心在笑,心里在笑,灵魂在笑,我能感受到的笑。”

      “韵清我爱你,我好爱你,我这一生真是幸福极了,可越是幸福我越是觉得害怕,我觉得我不配拥有这样的好运气,所以韵清,我求你别离开我,你的眼睛看着我,你看看我对你的心啊……”

      “我知道自己蠢,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所以我会去和那些修士一样,游历九州,除魔卫道,我知道我可以,因为我有你,并想要为了你而战,我会成为配得上你的人,而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拍着胸口冲九州呐喊,我景星,有一个神一样的爱人,他叫白韵清,是你们的桐吾君,却是我一人的终生眷侣!”

      那小东西胡言乱语着,将他从起起伏伏的潮水中唤回清醒。他的景星,因为命运,因为前世今生的坎坷,从来就不是一个自信的人,却用那好像纸糊起来的自信把自己锻成钢筋铁骨的战士,他的战士会成为战神,会将毁誉都踩在脚下笑傲山河。但在那之前,就让他随他疯,随他年少轻狂,随了他所有的心愿,斩了他所有恐惧,让他一心热烈明媚地去迎接那壮阔的天地。

      所以他来了,但殷灿的状态显然不对——像是原本开阔的心胸因为彷徨和无助,而变得狭隘,变得扭曲,生出了魔族最爱的怨念。

      细说之下,白韵清才知原来殷灿连日以来常梦到殷骜。他一方面不相信自己的父皇如堂兄所言,和魔族为伍,一方面又被那些反复上演的梦境而弄得迷茫,他恨,却因父子纲常不敢彻底恨,他爱,却因是非功过之大义而不敢再爱。还有他的娘亲,他的胞妹,他的宗亲,他的臣子……像无数要争夺他理智的魔手,要撕碎他,让他看他们每一个人说的都是真话,然而没人关心他会因为那些“真话”承受什么。他只有十七岁,一个从小体弱的病秧子,在没了父皇为他打点一切后,身边连个给他指路的人都没有。他的前路在何方?他心中到底该怀揣谁的梦想?

      殷骜留下的遗诏和那些治国之方,都被殷显烧毁或私藏,以左相杨典为首的“太子派”被严重制衡,自身本就疲于应付,谈何辅佐新君问民生计?更不消说实力可定江山的殷熠,若他高坐朝堂,谁来平天下?他还要给他未来的君王争一片完整的江山,要将高庙社稷绵延数代。

      权力那样高,谁都想要,殷灿是孤立无援的,也从未有机会得人指点,会行差踏错在所难免。

      于是白韵清道:“别多想,他是他,你是你,若看不进去那些折子,不如歇歇找些事做,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他并不正面回答对方殷骜是否堕魔。他不忍,说到底,他们都是天帝的棋子,谁也不例外。而他也并不能教导殷灿如何治国,治国需要的是了解时代的脉搏,需要知人善任,能屈能伸,从善如流,尽己之力,尽人之力,尽人之智。这些,那千古一帝人皇殷骜做的足够优秀,却也捉襟见肘,最终败在了时局命运上,那他又如何能教导殷灿?他从未思考过治世之问,更不擅长与人为伍。

      他如今对殷灿所有的耐心,不过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人柔软了他,让他愿意去接受这个世界。

      于是当殷灿问他迷茫的时候会做什么的时候,他便如实相告:“喝酒,抚琴。”酒暖心,琴抚念。

      桐吾君现在既不喝酒,也不抚琴。殷灿垂下眸子,但他的惶恐无助都落在了白韵清的眼里,是以他道:“可愿同我习音律?”

      殷灿现在的状态很危险,魔族收走殷骜两魂,若是练就成魔,那殷灿定是逃脱不掉沦为其傀儡的命运的——血脉亲情,从来都是无法割裂的,哪怕斯人作古成灰,岂能是一句爱恨就能画上终点的?

      让殷灿修习音律也绝非陶冶性情,沉淀浮躁之气。自古有云,七情之病,看花解闷,听曲消愁,亦乐亦药,乐先药后。殷灿的身子如同是残砖断瓦补凑起来的,药石只能粘合,要让这具身子骨持续运转,呼吸内省更为重要。因此,洞箫显得尤为合适不过了。

      殷灿也很喜欢洞箫,桐吾君只是化出一柄白玉箫吹了一节《破尘序》,便是让他魂牵梦萦,眼中只有那一袭白衣,白日若梦竟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成了真实。

      为此,白韵清应了殷灿,给他做一只洞箫。并给了他每日一个时辰可以出入寒潭洞的“特赦”。他不想教导殷灿音律一事被人知晓,同时他有每日不得不去寒潭洞的理由,一举两得,便可以抽出更多时间去陪那小傻瓜了。

      日子就这般向前,星儿发现他的心上人陪自己练功的时候,竟然在手中雕刻一截紫竹,小银刀时走时停,白韵清似乎是走神了。并且那人又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梦蝶有说在流云涧见到过桐吾君,也有说桐吾君在澜歌儿那里的。

      星儿一再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但当他见得流云涧的镜石上,自己的爱人正教授别的男子乐谱之时,他还是忍不住醋意大发。晚上便以此为借口,也要学习吹奏之法,只不过吹得则是……

      那不比那破竹子美味?

      然而他正沉浸于那难以名状的愉悦之时,却发现他的好韵清不似前一回合,不再吟得曲意绵长,竟是又分心走神了!虽说还是纵容他,可这一晚,白韵清早早就没了兴致不说,还说什么都不许他进去。

      任他怎么说,怎么求,那人就是不允,最后像是不耐烦了,压住他,架起他的腿按了按他那处,威胁他道:“再闹我让你也尝尝那滋味。”说罢竟是拂袖离去。

      星儿:“……”
      他如何不多心?!

      于是次日一早再见殷灿时,他跟着人家去了八功泉,也一并跳入泉水中,刻意拉开衣襟,露出温存过后的痕迹,仿佛能竖起一条尾巴,上头高悬示威的大旗。

      然而殷灿没有看见,确切来说,人家根本就没看他。星儿也不好意思一直赤身在那病秧子面前晃,这般被忽视,便让他更加忿忿不平了。

      “那个……景星,”殷灿突然开口,一手紧握一块浮石,像是难以启齿着什么,“先前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没事。”星儿万般想不到殷灿居然同他道歉,如果是为了对他恶语相向,其实没必要,他从不在乎这个。

      殷灿抠着浮石的手指变得青白,他心里有一个秘密,越来越藏不住了,在这昆仑他不知同谁可以说,只道那景星曾经也颇为关照他,而且知道的应该很多。何况他知道,景星这个人其实纯善又可靠,若能和他做朋友其实是很幸福的。所以他要努力修复这一段关系。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许多年前的妥协,错在如今的怨天尤人。

      在他再三的诚恳道歉下,星儿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边拉扯好轻衣,边不太自在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别在拿我家东西就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家里来了客人,作为主人也不能太小气,省得让人族误以为他的心上人对他们有什么意见。于是潜入水底摸了一块金丝玉石,猛地一出水面,一手捋着发辫一手将那金丝玉石抛给殷灿,道:“喏,给你。”

      “噗通。”玉石擦过殷灿的手臂,径直坠入水中。殷灿紧闭双眼,好似对这突然的“袭击”逃无可逃的认命,嘴唇绷得发青。

      也不知多远的远方传来两声鸦啼,半晌,星儿才摸着鼻尖道:“你为什么不接着?”

      “消气了吗?”殷灿几乎异口同声道。

      远处的鸦啼仿佛没完没了,连秋风都无端萧瑟起来。

      一个人族的新君主动让人“打”来消气,星儿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二人这才闹清楚原是误会一场。不怪殷灿会误会,按照他的说法,人族里没几个有星儿这等劲道的,他能感受到那玉石凌厉而来时的灵流,异常强大。

      星儿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早就变化了,只是挠着发辫道:“被人疼大的,沾光了。”

      今日的鸦雀像是要密谋什么,时不时就音传千里来八功泉找找存在感。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忽然水流激荡,殷灿踱向星儿,忽地拉起他的手,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半遮半掩那双闪烁的桃花眼。像是一切都没有变过,像是时间曾在某一刻甘愿为少年人驻足。沧渊见到了记忆中,殷灿那双总是无辜又有些羞怯的眼睛,仿佛他不是一个帝国的新君,只是一情窦初开的寻常少年。

      花开的时节,没有一朵是傲立群芳的。

      不同于殷骜那成熟的冷艳俊朗,殷灿的美好是青涩温柔,可爱可怜的。九州之大,光是昆仑就有各种绮丽妍色,而白韵清却独独只择了那带刺的荆条,却还说他是纯粹又热烈的。

      真傻。沧渊心想。

      “你别拉着我。”星儿忙收手。他想起上回雪灵蛇妖缠过他的手臂,且不论那小蛇被折腾成什么样,倒是每回和白韵清亲近的时候,他的那条手臂都会被某人咬上几口,还不许他用那条手臂碰——若他们彼此都还有理智的时候。

      “你别害我!”星儿急了。

      殷灿忙一松手,紧张道:“不不,我不会再犯糊涂了。”他怎么敢再害景星啊,“我就是想问问你……问你……那个、那个,”他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帝国新君的地位也撑不起一颗要摘星揽月的心来,“桐吾君他喜欢什么?”

      “……”星儿一怔,只觉得八功泉水像是冻结了似的,他劝自己不要多心,便又听见殷灿那小心又羞怯激动的声音。

      “你从小跟着桐吾君长大,肯定很了解他吧?”殷灿“捏”着水波,像是要梳理起这秘密该从何说起,但不管从何说起,他都是真心羡慕面前这个高大的少年,是被疼大的。“真羡慕你啊。”他衷心道。

      听殷灿娓娓道来“心事”,星儿在水下攥紧双拳。

      原来,这些日子,白韵清每日都会教殷灿洞箫,还是在琴室。那不是只有他才能去的地方吗?八功泉,琴室,接下来还有哪里,还有什么都会被一样样地让殷灿给夺走?!白韵清最近常走神分心,难道是因为觉得殷灿更能让他愉悦吗?殷灿……那病秧子能做个什么?!

      殷灿还说,桐吾君教他一会儿便让他自己练习,而桐吾君则会小憩一会儿。这样的相处让殷灿觉得很平静安宁,心生向往。还说桐吾君允他身体好了,也可以常来昆仑,但他不仅想来找景星,更想和桐吾君相处,在桐吾君身上,他看到了家的影子,他想要那个影子变作现实。但他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可他爱慕桐吾君是真,而且和他父皇的爱慕不同,他不带有任何的目的,哪怕得不到也没有关系,就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来守护他的心上人。

      星儿脑子乱极了,不由得越想越多,那些蛛丝一般的踪迹把他囚困在酸涩的牢笼里。白韵清对弱小的生命向来宽容,白韵清对喜爱的东西向来纵容,白韵清,白韵清……是殷灿的心上人!那对父子果然都对他的人存了祸心!好啊,好啊,这是后浪推前浪,贼心永不死的意思?这是姓殷的要都挤进兰渚殿,占地为王的意思?

      星儿蓦地掠出水面,一掌盖在八功泉边,竟是无师自通地形成了半个结界,然而周遭的树木像是得到了感应,立刻张牙舞爪地袭来,固住了另半个结界,殷灿被封印在其中目瞪口呆。

      是夜,那个四处留情的负心郎终于回了兰渚殿,见得星儿垂首坐在桌边不语,便隐去脸上的倦色走上前去,一挑星儿的下巴,宠溺道:“小东西,不高兴?”

      星儿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骤然起身,脸色阴沉像是风雨欲来,他一挥手,桌上的书籍哗啦一声骤然翻开,铺天盖地地满屋飞旋,他道:“韵清,有什么是殷灿可以而我不行的?”他抿唇,那些书籍在他身后静止悬空,简直像波澜壮阔的长卷山水,而后道:“我今天在昆仑闹了一场,你知不知道?”

      白韵清蹙眉,再一看那些书籍,竟全是图画,大多一团糟污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也有几页“下笔如有神”的,虽无画功,但神韵颇为到位。

      竟都是些活色生香的东西!

      “你……”

      “我也行!”星儿抱紧眼前人,低声道,“你想要这个就同我说,我可以,你进去也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在一个频道上,吃醋就知道作我们白白。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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