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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一百七十五小别胜喜 人月团圆1 ...

  •   星儿发现自己离双修的理想更遥远了。白韵清白日里几乎都与他在一同处着,虽然……

      看他练功时,白韵清不是骂他蠢就是说他慢,甚至还会提出些刁钻的条件。比如,让他从桃花林上飞掠而过,一炷香的时间内,要从茫茫花海中给他寻一朵花蕊是晶石的桃花来——白韵清说要用来做茶宠。还会让他手执藤条,去索取桐楼雕栏上的一尾鸟羽,藤条梢都是尖刺,不能伤了雕栏,一毫漆都不可以,更是不能把那一碰就涣散的鸟羽抽碎,因为白韵清说,他要用来给木偶钗头点翠。

      诸如此类花样繁多,沧渊蓦然回首,才知那过往的“刁难”都是他后来承袭法术时的“基本功”,祭魂剑、化魂鞭他用得神乎其神,百里外都不会有误差,原是这十五年中不曾落下一日的勤学苦练。

      在星儿有所踟蹰或是数次尝试都不得,欲要耍滑头求情讨好时,白韵清就会半酸半冷地道:“有人应过我什么?”

      ——“我以后照顾你,你觉得麻烦的事情我替你做,然后我来担惊受怕,你就自甘其乐地和我过一生,好不好?”

      ——“我是你的心上人,可怜本是你的心却硬要塞一个我进去,所以韵清,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让着你。”

      星儿想起自己的“豪言壮语”,一搔发辫红着脸,紧张道:“韵清,我错了,我定不偷懒,你想要月亮,我给你摘最圆最亮的那一个!”

      然后他毫无怨言,自甘其乐,只为了心上人一笑。却不知,在他说要摘月亮的时候,他自己的身影就定格在了那双琥珀瞳中,有如横扫千军的弯刀,有满如长弓的雄浑……都是“月亮”,带着温柔粲然的光。他也没有留意到,白韵清不再一个人醉卧桃枝、雪地,与月对饮,而是看着他挥汗如雨的身影,把那从灵动到矫健,从稚嫩到沉稳的身影全都放入了自己的五脏六腑,他会小口品尝昆仑觞,终于是品酒了,那酒不再苦辣,只余甘甜芬芳。

      星儿发现,他心上人古怪的要求还不止这些,突发奇想地让他寻遍昆仑,去择一块他觉得最好看的玉石,他选了许久,挑了一块半人高的回来。白韵清要他用金刚磨石在八功泉边打磨,说要丹丸大小,然而但凡他说觉得糟蹋珍宝,就会被他那财大气粗的心上人数落上几句“小家子气”。

      这时,他会难为情地害臊,对他骄傲的心上人道:“咱俩往后得过日子,我要学着持家。”

      他说过日子的时候实在太难为情了,这是他从梦蝶那听来的,听说,今年那对杜鹃花精又添了许多花宝宝,数量有些多,那男杜鹃花精说再多他都好好养大,保证一个都落不下,还说“好妹妹你辛苦了”。女杜鹃花精道,她一定把家里操持好,等来年,孩子们长大就远行了,她只有他和他们的家……

      不管它们到底是何种关系,总之星儿羡慕,他想要一个家,不用太大,就一个小家,有白韵清,有一两个孩子,再也没有他童年时那种挨打挨骂受辱的日子,而是一张张等待他回家,对他笑的幸福容颜。

      他想要那样一个家,他来操持,不会觉得累。

      白韵清早已屏蔽了星儿这一脉的“浮想联翩”,自是不知他那小爱人在想什么,只觉得那红脸的模样,害臊的模样,说“过日子”和“家”的时候,让他的心脏再一次策马凌云。却是不好意思认这种欲念,于是拉过小蠢东西,给他梳被挠的一脑袋乱飞毛的辫子。
      少年的发丝硬,扎得手心痒,向来得过且过的人这番有些“过不去”了,便恼怒地怪人家闲人长头发,指鹿为马地说自己的小爱人肯定是好吃懒做,闲的发慌,头发才会那么黑那么多那么硬,给他添麻烦。

      见小蠢东西当了真,黑眸子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这位从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桐吾君这下子终于知道什么叫“针扎了心脏”,于是别别扭扭地问那少年,要不要吃橘子,他喂。

      日子就这样幸福而充实地过着,星儿很是满足,然而他有了“心病”——从十六岁生辰那一夜后,白韵清怎么也不肯留宿兰渚殿,比以往更甚,仿佛多待一刻都不愿意。往往夜幕刚落,天色尚未来得及完全暗沉之时,白韵清便会抽身离开,走之前还会给大门封印,让他出不去,谁也别想进来。

      梦蝶们在窗外叽喳,说这是金屋藏娇,说养大了的花要被采撷了,说他被当成了金丝雀。他好奇地问了几句,他是个人,寻常人而已,怎么会成了雀精呢?还是带金丝的,他身上倒是有天蚕银丝。那些个长舌蝴蝶听罢唉声叹气,说他天真,迟早骨头都不剩。

      还同他说,若是想要长久的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就不能一直这样“少不更事”下去,得研习一些技法,那些个花妖最是擅长,叫他可以去讨教一番。转念又说,让他别学了,没用,若是有用的话,赶他来昆仑之前,这昆仑都不知道有多少“小公子”满山跑了——昆仑上想给桐吾君生孩子的妖灵精怪能排大队,桐吾君就好比是颗情药,只有他药别人的份儿,断是没人能药倒他。

      星儿气的直砸窗户,呵斥梦蝶,不要想着给他的韵清下药,是药三分毒。谁要害他的心肝,他和谁拼命。

      梦蝶默了一会儿,似乎在重复那句“心肝”。星儿觉得没什么不妥,就同“景星”这个名字一样,“心上人”三个字也是他和白韵清之间的秘密。那高贵的人说,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待他成年了,他们不做“父子”了再说。所以“心上人”大概就是那对杜鹃花精彼此的关系,现在的他已经能总结摸索出一些门道了,它们之间互唤“心肝”,那“心肝”就是结亲、成家、双修、生子的人之常情。

      接着,那些梦蝶又问他,他们睡了没有,还叮嘱他说,桐吾君恐怕不喜欢太主动的,否则那孔雀妖苏珞怎的销声匿迹许久了,它们去问过,苏珞说是自己贪心过头了。

      废话,那些人能和他们一样?他们睡了多少年了,只是关系一变就再也没睡过,心肝反倒是不贴心不贴肉了。星儿耿耿于怀地沉默,那些个梦蝶便又开始猜测,好像它们还打起赌来。不过很快,兰渚殿外就再也听不到那些吵闹的声音——兰渚殿被结界笼罩了,一入夜,星儿就被白韵清扔进空荡荡的大殿,与世隔绝。好在有线香和花茶,倒也不至于让他在屋内苦思冥想,夜不能寐。

      可他实在想不通,为梦蝶间的赌注郁结了好久,于是当他对白韵清说,心上人就得一块儿睡觉的时候,少不得被踹一脚。

      ……再被赏一碗千年寒冰,监督着他吃罢,再罚他抄什么《清心经》。他哪里就能写出个字来啊,自己看着那鬼画符都牙疼,终是逃不过被骂几句“蠢”。

      不过因祸得福,就因为他字不成字,他那捉摸不透的心上人骂过他后,也会很有耐心地教他写。那必然是不能好好写的,星儿想的是,若是三两下就写好了,他心上人不教他了怎么办?他最好永远都不会写字,笔都拿不稳,这样,只消他多露几个哀怨的眼神,他的好韵清就会不闹脾气了,不打他,不骂他,而是坐下来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

      偶尔还能得个从背后的拥抱。

      算得上是他们之间关系的突破了。

      不过没关系,星儿惯是会自我安慰,他成年那天毛长齐了就好了。好事多磨,正好,他还有时间打磨打磨自己。花期已过,他又不能去打扰花妖们清修,遂不得不想到那一可精通古今大道,二可参悟人间百态的澜歌儿。真是奇哉怪哉,莫说澜歌儿那没有双修的书籍可供参考,就是澜歌儿他人也常不在自己修行之处。

      与此同时,星儿找了好些日子的澜歌儿正同白韵清在霁月斋。

      镜湖上云门沐金,烟波浩海,飞檐曼妙的四方通梁水斋随波起伏,无来处无归途,始终徜徉在镜湖云海中央。

      白韵清已经在此处住了多日,这里不仅与兰渚殿相去甚远,且没有一定法力根本无法涉足——镜湖无底,云海迷瘴,若没有人带路,寻常妖力连镜湖边都过不得,更不消说那黏人膏药,虽说有了强大灵核,充沛灵力,可当事人自己不知道。

      这样的景星只需不落下一日功课,很快他便是会无人能敌的强者——比任何修士都刻苦的练习,都要扎实的底子,只消一个契机让灵核与灵力相贯通,便可以突破灵核的壁垒,习得无上法力。

      不过不着急,他们有悠悠岁月,可以让那傻小子慢慢来,尽可能让那颗灵核去吸收昆仑的各种灵气和法术,最好啊,永远也不要有动用法力的那一天,小蠢货就一直那样“没心没肺”地乐呵下去。

      “桐吾君,近来气色不错。”澜歌儿月牙白的衣袖一扫,将二人面前的茶盏添满,缓道:“方才走神一直笑,感觉和从前不同了。”

      “你气色不怎么好。”白韵清摩挲着茶杯边沿,神色中不无沾沾自喜的嘲弄。“人还没找到?”他呷了一口茶道。

      “……没有。”澜歌儿摇头,垂眸看着起皱的茶水。
      沧渊发现澜歌儿比以前清减了许多,如今算来,绯绯已经“失踪”近一年了。

      “澜歌儿,”白韵清放下茶杯,手指点了点小桌,半晌,那双琥珀瞳闪了闪,上挑的眼尾好似垂了些,“我当时不知绯绯对你……”

      “桐吾君哪里话。”澜歌儿把玩着手中翠叶,温和地一笑。这冷佛陀难得一笑,只是这一笑实在让人觉得那隐忍的苦楚就要破碎了。他是妖,有人一样的心,活得也许比山石砂砾还要久,却终究修不得那心如磐石。心脏会跳,一起一伏中便是吐纳了世间百味——总有一味会留存下来。

      无论是亲情、恩情、责任、义务、习惯……澜歌儿找了许多理由,都无法完完全全替代“喜欢”。

      这一味,实在复杂——再也没有一个小丫头大咧咧地冲他笑了,再也没有那个对着他撒娇耍赖乱他清修的小影子了,再也听不到那句娇憨的“澜歌儿,抱”了。昆仑几乎无人敢对他那么没大没小,缀在身后聒噪不停,也从没有人将他那近乎千年的修为,说成是“年纪大”,还傻乎乎的说“不嫌弃”。

      再也听不到那欢快的声音,见不到那火红的身影。追踪小丫头的翠玉叶子从一片跟着她去了兰渚殿后,往后的千片、万片都寻不见那个让他心生后悔的人了。他漫长的参悟修炼到底不彻底,既没有让他无欲无求,也没能让他不为所动。

      人是他弄丢的,和桐吾君有什么关系呢。如是说来,他倒还有些可笑了——他羡慕桐吾君的敢作敢为了。

      于是澜歌儿感怀道:“景星后来去找过绯绯。”

      白韵清的眸子倏然一沉,所幸澜歌儿垂眸并没有看见那隐藏起来的“敌意”。他又道:“我同他说,绯绯下山去历练了。景星当时还小声埋怨她‘意志不坚’来着。我这才多问了两句,方知那孩子对你也……”

      “对我怎么了?”白韵清挑眉,不屑道,仿佛自己一身干爽,没有河边湿鞋过。

      “大概是绯绯把景星带……带坏了吧,他俩常凑在一起讨论怎么才能……”澜歌儿揉了揉额角,苦笑道:“两个不学无术的孩子,不省心。”

      “你家那个才不学无术。”白韵清琢磨片刻又道:“要像我家景星那死脑筋,也就不会贸贸然地离家出走了。再者说,我们的关系能和你俩一样?你这义父就是义父,我这‘爹’又不是真的。”

      澜歌儿:“……”

      “……再养养,就拿来过日子了。”白韵清豪爽地干了杯中的茶。沧渊觉得这人真是可爱极了,气人也这样可爱,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喝一坛酒开始犯浑了。

      澜歌儿:“…………”
      他该听寒珑一言“劝告”的,说是有两个时候千万别往桐吾君跟前凑,他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时候,尤其不要扯到景星身上,你替景星说话他就瞪你,你顺着他的话数落景星就等着自找苦吃。
      ……还真是。

      忽然,一声响亮的酒嗝石破天惊地大煞风景。

      “……桐吾君,咯……厉害。老哥哥我佩服。”

      这人不是陆压老道还会是谁?沧渊立时把白韵清挡在身后,眼中一闪而过面见仇人似的凶狠,却又很快暗淡下去。

      他能恨陆压什么呢?恨他明明可以穿梭于不同时空,却不肯出手拉白韵清一把?还是恨他身为“齐天仙翁”,不在天界好好住着,发现那些腌臜猫腻给他们提提醒?他是谁,凭什么要求人家打破自己的规则来帮他?

      何况万年后的现世,陆压曾不止一次告诫他——“你莫要后悔!”

      可他后悔了啊,好后悔……

      一见陆压道人,澜歌儿立时拱手告退。霁月斋上独留二人一魂,不知是不是错觉,沧渊总觉得那老道醉迷迷的眼睛分外有神,那目光透过他落在白韵清身上,却又掉头看得他如芒在背。

      陆压倏尔一笑,笑得一张老脸无风便起三尺浪,皱巴巴一团,他旁若无人地往小桌上一瘫,酒葫芦“啪”地往桌上一摔,整个人软泥似的满桌“流淌”,笑道:“人家澜歌儿正派,不像你,疯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连自己“儿子”都能下手,啧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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