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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花朝月夕 君心我心1 ...

  •   自打星儿上大荒无界走了一遭,便是对人族之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尤其是那“双|修”之事,他心里一直惦念的要紧。先前和殷灿结伴走了一路,殷灿叫他追问的苦不堪言,他还不知。殷灿自身也是连个皮毛都懂不得的,只觉得这事说起来害臊又恶心,便给了星儿一个他自认为合理的答案,作为话题终结——

      “双|修”之事便是要结亲的人才能做的。

      他想得简单,心说那昆仑小公子还差些月份才年满十六,桐吾君都活了那么久也没有说娶谁,就更莫要说这位昆仑的小公子了,怕是距离结亲这种事还有漫漫长路。

      殊不知他这一句话便是把星儿的兴趣全都引道了“结亲”上头,于是星儿愈发好奇人族结亲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昆仑少了寒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兴奋期待之中。

      白韵清都由着他。星儿逐渐发现自从回到昆仑,他们之间的相处比以往更亲密了,比如,有的人再也不是招呼不打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白韵清总会在他身边或是身后。

      沧渊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场景。那总是欢天喜地不知愁滋味的阿风,和不怎么开心,常是一脸傲然不屑的雪团子,一前一后地形影不离。
      此间,不过是白韵清在后,看着他的背影。而那人其实并不是傲然不屑,而是难过不知如何,遂然麻木淡然了。

      不知何故,今年的桃花开得不如往年好。昆仑的桃花是唯一乱了四季的精粹,然而往年冬雪里也热热闹闹的仙桃,却是在季夏的微风里略显憔悴。

      慢慢的,星儿也察觉到白韵清的兴致总是不高,手中拎着一小瓶倒出来的金箔酒也没怎么喝。于是星儿脑子一转,便开始想着方子讨他一个展眉,一个浅笑。

      他做鬼脸,他从玉峰之巅向东边桃林往返数次,挑来八功泉水将每一棵桃树浇遍,他手舞足蹈地在白韵清面前形容那大荒无界里的见闻,说他遇到了什么样的人,见过何种的景,然后自作聪明地加上一句:“哪儿都不如昆仑好,谁都不如在你身边亲!”

      其实白韵清很容易就笑了,沧渊却知那笑容是一分开怀作出了七分展颜,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所拥有的唯一陪伴失落罢了。

      眼见季夏要过去了,林间的风变得清凉——星儿的生辰就快到了。

      他苦思冥想如何开口对白韵清说,今年他想要一个生辰,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
      同一时间,白韵清也在想,寒珑一事,虽不至于让他布衰裳、牡麻绖、冠布缨,何况寒珑当时肉身还在,只是如今换了个样子活罢了,他不必去做那大功之丧,素淡九个月的时日。但他无法再去对九州传福——景星庆云,可九州同欢,他,如何欢?

      然而另一头却是那小傻瓜不停献宝。他的景星那么欢乐,甚至言语间很是向往人境红尘,他又该怎么办呢?他要怎么说出口,说,景星,其实我有些难过,今年你的生辰可不可以让澜歌儿来替你操持?还是算了,澜歌儿的品味太次,能给你操持出一台法会。或许,让瑶光和灵鹿来帮你打点?
      ……怕是更要算了。瑶光那人就剩一灵光的鼻子,来我昆仑就知四处找药草,心思都在那苍生,你是她的苍生之一,让她去弄真是怠慢了。灵鹿更差劲,莫要摆出擂台来比武,搞得我昆仑乌烟瘴气。

      对不起啊,景星。我无用,竟是一时之间,连找个能照看你的人都无法。

      那无所不能的桐吾君竟连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变了许多。他会有顾虑,会有惆怅,那些曾被冰封的七情六欲正在慢慢复苏。

      正当他百般惆怅无头绪之时,突然,他眼前一黑。一双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即将十六的少年声音变得愈发明显,低沉带着几分哑,算不得好听,却在这清凉的微风里很是动听。带着少年人的炙热与活力,一副正在蜕变的嗓音似乎也变得温暖。

      星儿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白韵清心里失笑:“还需要猜吗?谁敢如你造次呢?”
      “谁?”他却配合道。

      “白长离,你猜我是不是寒珑?”

      “…………”

      星儿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心被那密密实实的睫毛刷得奇痒,掌心又热又潮,心脏陡然生出毛茸茸的边儿,闹得五脏六腑都开始四处逃散了。这时,他便听见那始作俑者道:“不是。”

      “咳咳,”星儿清了清喉咙,又道:“……韵、韵清,我是皓华仙君。”

      他思来想去,无论是“长离”还是“不离”,总归和那个字眼扯上关系,这人活着啊,越是念叨什么就越是要失去什么,或者根本就永远也得不到才会惦念。所以尽管他不愿意这亲昵的称呼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可他还是想要这样唤白韵清,因为太渴望了,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游戏着说出来。

      “嗤……”白韵清手指点了点星儿的手背,道:“那么‘皓华’,你手中为何没有那丹府扇?再说,你若敢这样冒犯我……”话音未落,他抓紧了那只捣乱的手,轻松一掀,只见星儿便像那流云一般在空中被银光拖成一道白弧,飘然落在白韵清怀中。

      “别闹。”白韵清阖眼,让那少年躺在自己腿上,他背靠桃树,手指抚摸着星儿的发辫,像是在给小动物捋毛一般。

      星儿却是享受极了,仿佛那喉管里都能舒服出咕噜噜地小兽之音,他一眼微微掀开,见对方阖目小憩,便掐着越来越激烈的心跳,生怕那坏事的家伙一个不小心就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他就像那偷开私田的贪婪者,一寸寸地向白韵清的怀中挪动。幽兰香愈发清晰,他的脑中就越是迷糊,仿佛跌入了最柔软的梦里。

      “韵清……”

      他终是斗胆又唤了一声,小如风中的桃花气,风急则浅,风静则浓。似要溶在了缥缈天地之间,却又怀着数年来的全部热爱,誓要让对方知晓他的坚定决心。他已是个大人了,垂在身侧的手臂以目丈量,就可环过白韵清的腰身。他可以抱着他,可以背着他,可以为他遮风挡雨,让他歇一歇,或许,能分担他的不开心。

      “没大没小。”白韵清在他头顶拍了一下,轻轻的,而后继续抚着。

      没大没小,前提得是分出个大小来。照他现在的生长速度,怕是再一两年,他就是那个“大”的了。所以现在白韵清说的“没大没小”不顶用。

      要么就是在说他不懂规矩。可那人分明说过,他想做什么就做,他都给撑腰的,所以,这规矩不规矩的,他其实可以自己说了算?反正白韵清只说了这四个字,又没叫他必须唤他“爹爹”,他先前已经许久不曾叫那两个字了,白韵清也没有意见。今日,正好把属于他们的称呼给定下来,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韵清……?”星儿又叫了一遍,这一声唤得声音发颤,像是劲风硬要攫取下一朵绯色,把那芳菲带来自己的世界来。

      “安静点儿。”白韵清又拍了一巴掌,道:“陪我一会儿。”

      “韵清?韵清,韵清!”

      “你烦不烦?”白韵清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你答应了?你是不是答应我这么叫你了?”星儿呜呜地叫唤,在温暖的手掌下狂喜。白韵清一睁眼便是见得那一双黑亮的眸子,像是寒冬里的篝火,所到之处便是希望与生命。

      “……”他蓦地闭上眼睛,收回手,淡声道:“闭嘴。”

      “韵清韵清,我偏就这样叫!”星儿一头撞进白韵清腹窝里,一边钻着,一边腻腻歪歪地道:“韵清,我的韵清,你答应了可不能悔!”

      白韵清嘴唇紧闭,突而抓住那一头发辫,把那颗狗脑袋往后提了提,焦躁道:“我何时答应过你?!什么……你的,我的。”

      “你说过,我想做什么就做,想要什么就说!”星儿再次一个猛子扎了回来,大胆地揽上白韵清的腰,声音倏而哽咽起来,仿佛被幸运砸昏了头的傻瓜,“你就是答应过我的!白韵清,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白韵清只觉得一阵阵湿热从衣外穿过自己的皮肉,预备下狠劲拉扯的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了,听见那少年哭得越来越大声,戚戚然地道:“我长大了,很快就会变老。我做不到一直拿你做我爹爹,你总不能让我有朝一日花白着头发再唤你作爹啊!但我会一直敬你爱你,韵清,我就想这么叫你一回,我只用你这么几年的时间,好不好?”

      “我真的……我真的想要一直在你身边。我需要你,我不想叫你长离,我知你也不愿意。我能遇见你实在是幸运极了,你给过我生命,我这一生就都甘愿给你,为追逐你的脚步而活。我想一直在你身边,实在是贪心极了,可你总说我蠢,我就蠢了,我这个蠢货一辈子跟着你,你行行好,我只是想保护你啊!”

      “……你,”白韵清松开那攥着发辫的手指,手指在空中紧了紧,“你……”

      “就答应我吧,啊?”
      “……”

      “好不好嘛,求你了。”
      “…………”

      “韵清……我的好韵清,求求你了。”

      “啪”,白韵清一巴掌拍在星儿的屁股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愤懑,或是别的什么难以名状的情绪,道:“随你。”

      “下一趟山,学野了,管不住你了。”

      沧渊从身后揽住白韵清,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道:“随我,你什么都随我……”他埋首于对方后颈,狠狠地吸了口气,而后抽噎地嗔怪道:“我以前就是在你眼前这样散德行的,你居然也忍得了,我啊……自己都看了一身鸡皮疙瘩!白韵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纵容,代表着什么?”

      “你心里有我,你爱我!是我想的那种爱吗?可你为什么要让我忘记这些,你可知……”

      “太好啦!太好啦!!”星儿跳了起来,同手同脚地原地奔了两圈,一歪头,挠着发辫,适才想起自己得要做些什么,否则这心里横冲直撞的热气散不出去,委实要让人不眠不休地笑上个几天几夜。他奔回白韵清身边,从树后拾起自己的“不离”剑,结结巴巴道:“韵清,你等着,你看我、看我给你耍剑,我耍得可好了!”

      沧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这样厌烦自己。蠢到没边还总爱做那搅屎棍。
      他的情绪就像是被揉碎一地的花瓣,再怎么拼凑,也拢不出原样了。这样也好。

      他坐在白韵清身边,徒劳试了几次都无法把白韵清的头颈安放在自己肩头,于是他主动靠了过去,枕在对方肩上,蹭了蹭,道:“喂,你看,那蠢东西要开始耍贱了。”

      “是啊,你耍贱耍得可好了。”恰好一缕细风撩起了他的碎发,搔得颈侧有些痒,白韵清去归置那几根碎头发,细长的颈子微微一偏,像极了恰好在抚摸、在安慰、在与那个孤独的灵魂额头抵着额头。

      尽管知道白韵清不会感受到自己,但沧渊的心里还是重重地跳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本来想直接上垒,结果吧,驴驴子此时还不到网文要求年龄,咱们虽然玄幻,也要恪恪守18岁的红线。
    【注】:牡麻绖、冠布缨……在这里白美美是相拥“大功”的丧制对寒珑,即是说用在兄弟之间的祭奠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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