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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初生牛犊初露锋芒1 ...

  •   这是沧渊自能脱离星儿后头回没有跟在白韵清身边,他羞愤难当,却也终于明白心中所想。

      白韵清进屋对星儿说,醒了就别躺着了,方才那是精力过剩的表现,无男子例外。然后便用银波锦绫把他扔进了八功泉,说过剩的精力就用在功课上。

      星儿泡在泉中,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长大了。水中少年墨发及腰,骨骼修长强健,个头已然到了他爹的肩头。
      他突然清楚自己“错过”了许多年。错过的光阴里是他爹日日相伴,而他却还像个无知小儿一般撒娇讨好,若时间都是这般一梦便过,如今来昆仑已小七年,再眨眼的机会,岂不是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难道他要一直窝在他爹怀里等着爱吗?

      那是……爱么?!

      总是想要独占白韵清,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或是说,让他得偿所愿后,他又有何能力能守护人家?他爹不会老,可他会老、会死,难道到时要他一白发老翁对着那“少年”说你只许有我吗?凭什么?到那时,人家怕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倒胃口吧。

      所以,他不长的生命里要留下些什么,是他自私是他贪心,他要留下不灭的痕迹给那人,让他在往后能记得住,曾经,有一人也保护过他。天下人人高攀不起的桐吾君,其实可以歇一歇,可以在他身边阖眸睡一个好觉。

      他现在还拥有白韵清,还有什么可怕的?越是惶惶不可终日计较得失,就必然会一无所有。

      八功泉里,星儿发现自己对那些雨花石的纹路熟悉依旧,并且,不知是不是年岁长了,脑力也跟着长了,记忆、运气、“下笔”……种种都比先前容易许多。

      星儿不再黏贴白韵清,有人倒是落了个轻松,可这轻松没有持续多久,白韵清就觉得星儿对他有那么点儿生分。这厢倒是他坐不住了。几年来的照料,像是照料出条白眼儿狼来,那吭吭唧唧的癞皮狗发过了情,便学起了澜歌儿,两耳不闻窗外——那清心经当真如此管用?亏得他对那些花妖说是自己酒后兴起,没把那狗崽子的脸皮戳破了去。
      真真是个白眼狼!

      也就剩他给那小东西编辫子的时候,那崽子还有几分从前模样了。所以说,长大都该是循序渐进的,突然间的成长,不是担子过重就是不得不独吞苦果,让谁都心焦。

      暑去寒来,其间,昆仑又过了几个大小节日,或“自家人”热闹,或许宾客登门,但那些宾客里没有殷骜父子,就连那花枝招展的孔雀妖也没有在席间起舞。星儿心境平和,他现在心里最大的劲敌和想要超越的目标就是寒珑,他想,与其争风吃醋,不如尽早取而代之寒珑的位置。于是每逢集会,他不参与浮华热闹,而是坐在白韵清脚边,心里默着所有所学,比如那雨花石的花纹、树叶里的内容、和小妖们跑进的迷宫,以及与寒珑或是澜歌儿对垒的时候,如何才能翻盘取胜。
      当然,这些节日他爹不尽然全都参与,但凡桐楼升起绛帐,他就必然跟随。如若不然,他就跑去玉树族那里。那是个好地方,特别适合凝神静气,常能遇见澜歌儿还能讨教不少功夫。

      七月十五这天,昆仑再次热闹鼎沸,星儿却一时没想起来这一天有何不同,只当和其他节庆并无不同。心里想着晚些时候再去爹爹跟前伺候,眼下他正在玉树族的地界,再一次输给了澜歌儿。

      澜歌儿以木作剑,出手飘逸潇洒,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往往三招内就能压倒性胜利,星儿不服输,擦干脸上的汗水泥土,不顾一身摔得污污糟糟,爬起身道:“再来!”
      他速度不够快,灵活度也不够,除了格挡时能坚持片刻,主动出击回回铩羽而归、一败涂地。但他心里较劲,怕还没来得及出息就长大了,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老了——还没来得及为他爹做些什么,他就成了一粒黄沙浮土。

      “再来。”
      “再来!”
      “再来,澜歌儿,再来——!”
      “求你,澜歌儿,再来……”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想要扔掉木剑打骂自己无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再是不许这些软弱娇气掉下来。
      澜歌儿“剑”指星儿咽喉,抬眸看了一眼日头,他想要提醒一下景星,今天是他生辰,但桐吾君又道,无论何时,只要景星求教,都要“不厌其烦”。昆仑里或许没几个人知道,即便他也只是猜测,景星这几年绝非“闭关”——这几年,桐吾君鲜少饮酒,还常在玉峰之顶泡药,几乎从没有露面任何宴席……那感觉就像他初识“白公子”那会儿。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久到昆仑还很空寂,那时还没有玉树族,只有成片玉树林。一个月圆夜,一个风雪天,一个正月十五处处点灯的日子,醉酒的“白公子”连年服了各种毒物无果后,在今夜在此处用酒坛碎片割腕,玉树因此成精。可以说他和他族人之命都是“白公子”给的,那么桐吾君要他做什么,他定然要竭尽全力。

      何况景星的出现,让桐吾君变得不同了。好事。

      “好。”澜歌儿应答,下手却不软不缓,反倒是比之前更加凌厉,这孩子不是知难而退的性子,他太急躁,急躁也并非坏事,只要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长处,扬长避短则无往不利。是块璞玉,拿刀的还是桐吾君,迟早是块瑰宝。

      倒是河对岸的绯绯坐不住了,一会儿叫嚷:“澜歌儿,你轻点,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以后对你娘子也要这样吗?”一会儿又跳脚:“小星子,你是火烧屁股的蛮牛吗?还是偷吃了什么好东西?你要敢震疼我家澜歌儿的手腕子,我跟你没完!”

      昆仑许久没有广邀宾客,坊间流传万千,最终归于一点——桐吾君一时不甚有兴致。今年终于允许各方上山,虽然心里有那么点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疙瘩,但那是昆仑,那人是桐吾君,如此一想,趋之若鹜者不在少数。

      鸣锣开席,歌舞升平。桐吾君在绛帐里坐了没一会儿,竟是自己走了出来。他环顾一圈,和皓华仙君吃了杯酒,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只见皓华仙君握住他的手腕摇头,他微微一笑,酒杯一磕,第二杯下肚便径自走了。

      所有人的余光都在追随,见那白衣华服的桐吾君走到殷骜身后,广袖若帷幕似的落在殷骜眼前,殷骜后背一僵,眼前一片朦胧月色,让人未酒先醉。白韵清擦过殷骜耳朵,声音带着笑意道:“有些日子没见,模样愈发可人。”

      退下铠甲,朝堂上坐了几载,殷骜成熟有力的皮肉镀上了一层养尊处优的白,一身淡淡药味,若那伫立崖边的兰草开了花——身在人间又不与人间为伍,神秘的冷艳愈发有勾人的味道。众人想,不怪桐吾君主动,人皇殷骜可是人间才貌无双的典范,而那桐吾君据说是个荤素不忌的,百般规矩在他这里就是一纸空谈。

      殷骜正欲要说些什么,小臂被人一带,他眼前被一阵香风吹得世界旋舞,回神便已在桐吾君怀中。他要高些更壮一些,此时却像是红楼娇娘被风流公子揽住了腰,那无骨似的手指,正挑起他的腰带若有似无地把玩。

      心里有千千万万的结,这样一个专注的对视还是让他忘我了。白韵清手臂突然一紧,回身对众人道:“犹记得多年前和人皇对饮清谈,那滋味……”那双琥珀瞳就要溢出秋波来,他一笑,像是无奈,“委实难忘。是吗?”他话说的慢,看向殷骜时便更显有情,像是回头浪子难忘旧爱。殷骜含在口中的酒,几乎是一滴滴滚落喉头,酒气一丝不剩地全冲上了脑子,他艰难地站直,垂眸“嗯”了一声。

      “诸位先慢慢玩,我与人皇先行一步。”白韵清也不说要把人带去哪里,就兀自离席。走了几步,见殷骜还没跟上,他回头一挑眉,殷骜这才半是疑云半是浮梦地跟去。

      这可好,人方才一离席,在座的都炸了窝。有说人皇好福气的,有说桐吾君轻佻迟早要坏事的……仿佛今日的酒格外醉人,那些话越说越不堪入耳,连人皇此后不早朝,甘做桐吾君禁脔的段子都有鼻子有眼地出来了。

      “唰”地一声,皓华仙君抖开丹府扇,像是撕开了满是香艳段子的布帛声。仙君向来只看不说,今日难得开口,不怒自威:“继续。”
      要说继续讲,在场的人是不敢了,像是一夜冬风,吹灭了花红柳绿,驱散了莺歌婉转,让诸多凡俗这才醒悟——那河水的另一头坐的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家。再继续的歌舞曲觞仿佛也变了味,犹如听的是纲常礼数,品的是寒泉苦茗。

      梧桐林深处别有洞天,白韵清一个响指,水榭歌台拔地而起,舞娘妖姬纷纷,各个清凉。白韵清来者不拒:有举杯敬酒的,他俯身衔住酒杯,就着妖姬的手便喝了,喝罢再不吝夸奖,说那女子今日脂粉味颇佳。再有捧着蜜饯呈上的,他广袖一扫,一粒便落在舞女的颈窝处,肤白如羊脂,香腻的凹陷尤甚,衬得那蜜饯亮晶晶的到像是沾上了引人遐想的涎丝了。

      他道:“不用手,喂来。”

      饶是舞女风情也香腮染赤,旋即且歌且舞,纤腰慢拧飘丝绦,眨眼半拉香肩递上,白韵清拉过殷骜,笑道:“请。”

      殷骜眯起一双凤眼,注视着白韵清,而后俯身。蜜饯入口,他只觉得尝了满口兰香,惹得舞女娇笑连连、娇嗔阵阵,那每个音都是往人骨头缝里楔麻药。眼前的一幕幕是多少王侯将相的梦想,莫说凡俗逃不过财色的陷阱,就是来个仙人怕是也要就此重拾红尘。

      简直一曲霓裳红日晚,风过重峦下笑声。无一不精美,无一不华贵,无一不奢靡,都是世间难寻的绝色佳味——殷骜明知不寻常,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当真不假。
      坊间有传桐吾君各种佳话传奇,也有各种闲话野闻,殷骜每见得这人一次,都觉得那些传言太过浅显,桐吾君这人,不足一言道。今日倒是大开眼界,原来桐吾君好美色,好的也是与众不同——娥皇女英,佳丽数百,还要“与君同乐”。若不“舍命陪君子”那可真是罪过了。

      二人心知肚明彼此心计,可就是谁也不挑破,雾里看花也不知是趣味还是较量。

      这边,澜歌儿变幻千种招式,星儿堪堪保持半数能接下三招,澜歌儿便说今日到此为止。星儿收了剑,辞别澜歌儿,一面琢磨失利之处,一面赶回兰渚殿换洗一身,再急匆匆地跑到桐楼,却发现他爹不见了。随手捉来几个小妖皆是支支吾吾,一锤子打不出个屁来,星儿倒是不似从前急躁,一双瑞凤眼已经有了凌厉的雏形,他扫过在场每一人的表情,耳尖微动,捕捉每一道声音。

      小公子和从前大不相同了,看着竟是让它们有些发憷。小妖们嘀咕,若说从前这小公子对桐吾君像是护食的狗,如今小犬长大,有些爪尖牙利的模样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公子不仅是身量高大结实,突然敛起笑容时竟然叫人看出几分冷冽的意思,且身上有种莫名的气场,让人再是不敢冒犯,像……桐吾君的那种!子肖父,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桐吾君哪是让小公子闭关去了?分明是给他脱胎换骨了!

      小妖们心里打鼓,看小公子的样子像是不高兴了,同时它们心里也嗟叹,小公子不易——桐吾君从前也常夜夜笙歌,妖族里专舞擅歌的妖精们,多有第二天揉腰哑嗓的,可自打小公子来了,桐吾君虽然风流不断,但比起从前,实在可以说大有为人父的觉悟,收敛了许多。

      这不,孔雀妖苏珞曾以一支花间秋千舞,从梧桐上娉婷而下,一出场就得了桐吾君的掌声,也因此受了桐吾君好久的宠,每每宴席,哪次没有她的独舞?
      可据说孔雀妖非要给小公子做娘,小公子不乐意,这便让桐吾君赶到山脚下去了——说到底,还是小公子得宠。

      说起桐吾君,小妖们忍不住叹上两句。桐吾君这人有几年不让小公子跟着做小尾巴,便松懈了,仿佛一个不留神,门开了条缝,那里头的燥气就要往外流了,选什么日子不好,偏选今儿个。这要让小公子知道桐吾君故态复萌,还得了?再说,那人皇……做娘,怎么想,小公子都决计是忍不得的。

      这时,星儿的目光落在碌才身上,碌才没有同仙君讲话,倒是和素女瑶光在“交谈”,大概是交谈,他们嘴唇未动,但眼睛骗不了人。

      就这么短短一瞬,沧渊竟感受到星儿正在催动自己的灵核!星儿并不知道自己有灵核,也不得要法,但耐不住这灵核是白韵清给的,根本就不需要当面结契,即可以通灵密语!

      在梧桐深处的白韵清显然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听见星儿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小如蚊蚋,但这说不上事件好事,至少目前不是。于是他隐去自己灵核之力,不再听星儿的心声,继续推杯换盏。

      一想到那小白眼儿狼这会才想起找他,还会使懒法子,白韵清蓦地就觉得心中不痛快,于是曲腿一拍,对殷骜道:“躺下。我喂你吃酒。”那边手指一勾,妩媚女妖便上前来,他一手虚虚搭上女妖香肩,一手执着白玉杯,以眼神示意殷骜躺在他右膝上。

      许是先前饮了不少,他现在属于骄纵的阶段,说话自是高兴如何就如何,殷骜前有沙场百战不殆,后历朝堂风云诡谲,无论哪一个都少不得酒,可说“嗜酒如命”了。于他而言,酒是好东西,能激少年狂而竞逐风采,能热血踏翻尘世不平路,能跨马引弓笑一声白骨他乡又何妨;也最是无用的东西,千杯不醉无以解忧,一杯下肚昔日同袍吐心中鬼胎,二杯谈笑间较量兵马河山,三杯四杯……酒醒孤枕,光阴无情岁岁忧。

      然而没有哪一杯能比过今次这杯甘烈。殷骜不推辞,薄唇微张,任那酒水倾注,更是任由他们之间的目光放肆交缠。

      酒不醉人人自醉也好,人精比不得“狐狸精”也好,总归深意都在这悠悠迷离中——白韵清再是不痛快也只是换个法子来“办事”的。他本意是今日扣下殷骜,报七年前那“侍女”乱给符咒的仇,顺道打上一顿便能叫殷骜把里里外外的腌臜吐个干净。但他临时改了主意,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养的蠢狗到了“时节”,总往火狐族那跑,大概不消多时,就要有了“媳妇忘了爹”了。

      有天道枷在,白韵清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蛊惑殷骜,这东西说白了能保证殷骜“百毒不侵”,但到底他叫那魔族给寻上了,这般看来,天道枷防的倒是所谓的“光明”,实在可笑,也实在可疑。他先前的兴致没了,如今该清清帐了。

      酒里有化了的真言符。不同于他用法力直接让殷骜开口,若是这杯酒下肚,殷骜能够说出实话,就代表此人还有走回头路的心,那么他也不是不可以拉一把,无他,就冲这张七八分像的脸。白韵清心想,也是殷骜命好,若是景星晚几年再醒,那么他算账的时候殷骜就老变样了,他也就没这闲情逸致了。

      殷骜捏玩着白韵清的衣带,有问必答。

      当他受了天道枷不久后,突然发现身体不适,经诊治这才知晓自己的身体看似强壮,实则已是积重难返,能熬到三十就是天降洪福。他的阳寿命数如何,那些仙神数千会没有一人知道?在明知他不久于世之际,还要给他天道枷,几年光阴,他还能倒行逆施到哪里去?

      比起寻常帝王,人皇拥有整个人境的统辖之权,只要不和魔族来往便是功德无量。他却一时糊涂,贪了那死后封神荫蔽子嗣江山的美梦,这便觉得一个天道枷也无妨——天道枷,不过是让他不能再犯杀戮业障。

      然则,他的身体却给了他当头一棒,美梦醒了才想起天道枷的约束力。几年时间无法让他将一个七零八落的人境捏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帝国,甚至来不及让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走上国泰民安的道路。他已经下了决心,就是再短寿一两年,只要他励精图治,给太子殷灿打下根基,钦点将相辅佐之,大殷帝国还是有未来的——日落西山不就是为了负载东升旭日再磅礴而来?穷几代之力,属于大殷帝国的太平盛世终会实现。

      命运再度薄情。殷灿本就不具有开国明君的潜质,一个落水,便是连守成仁君的底子也没了。外有封国虎视眈眈,内有朝堂暗潮汹涌,他指望不了殷灿……

      “为何不考虑殷熠?”白韵清手指抚过殷骜的睫毛,难得平心静气地去了解这个男人,他有些后悔听这些劳什子的家长里短,听罢叫人心里更不舒坦了,于是顺带读心,知道了殷骜心里是考虑过殷熠的。

      殷骜嗅着那洁白的衣带,眼角嫣红,苦笑一声:“太子在,断没有玉玺旁落的道理。若是……”这沙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男子,人到中年倒是温驯了不少,竟是将那衣带搭在眼上,深吸一口气道:“若有那天,自是殷显更正统一些,宗法之下,血统这东西就和那些神仙的门派一样,乱不得。何况那时候,殷显身后还有一个轩南国——目前数十封国看似各自开花,当中八个最为出众,因此“天时地利人和”定不能让仍何一个封国占全了——但凡来个有远见的领导者,占了南边的那块地,轩南国不日将和王室分庭抗礼。”

      轩南国天时地利,土地丰沃,矿藏殷实,所以这块地才不会给到殷熠手中,而是那短视的姜今更为合适,既照拂了外戚的面子,又不会威胁到中央王室。按照殷骜的计划,他有一系列的改革举措,可用来控制住封国主在其境内的行政权,逐步收回军权和经济权,分化大势之国国力,招安势弱之国……这些封地迟早都会纳入统一版图——没有藩国作屏,只有集权下的统一帝国,这样就可避免这样无休止的内耗了。

      “所以,无论殷灿继位与否,他都不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诸侯王,我只能靠自己。”

      “这样,你就和魔境为伍?”

      “若不是你……”殷骜攥紧衣带,心中的暴戾刚起,却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抚平了。白韵清在殷骜胸口拍了拍,挥手让女妖离开,他声音醇厚低缓,收起了平日的慵懒,只闻其声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专注与认真。

      白韵清:“你想长生,觉得我能给你,是吗?”

      是也不仅仅是。殷骜道,他知道不该把命运寄希望于他人,可天道枷、旧疾、殷灿终身体弱多病,三者都碰到了一起,让他别无他法。他也承认,若是殷熠上位未必不如他,但乱世太久,好不容易平定下来,谁愿意再见无休止的争夺杀戮呢?人心有欲最是难克制,欲望催生心魔混淆视听,是是非非黑白莫辩。一片荒地上终于长出了树,那荒地四周的鸟兽何必纠缠树根下是沃土还是蛆虫?若一定要刨根问底,那无数鲜血浇灌出来的土地怕是又要荒了。

      自黑隼落于宫墙,他就知道自己务必要做一个非黑即白的选择——魔族道,桐吾君万灵之宗的神力可助他,那时,他就知道桐吾君一定不会让他得偿所愿。魔族哪里会如此好心,无非是要做交易。那交易便是让他想方设法将万灵之宗的神力为己所用,而后魔族便可以让他长生,并去掉天道枷。

      果然,白韵清拒绝了殷骜。万灵之宗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殷骜其实并不知道,只是将魔族的话故弄玄虚地说了一遍。他一来是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二来,他隐约觉得那个秘密是桐吾君的软肋,算是提个醒。

      七年前的七月十五,那时他的天道枷已经去掉三分之一,正是魔族给的甜头。而他本该针对白韵清的蛊毒却失信于魔族,给到了昆仑小公子身上。于他而言,区区一条贱命和桐吾君的孰轻孰重,压根不需要考量。

      “但我现在知道万灵之宗的秘密是什么了。”殷骜话音未落,白韵清的手就盖在了他的眼睛上,一把被温泉润过的嗓音缓缓道:“那又如何?我且问你,若我给你长生,可愿回来?”

      殷骜没有回答,只是起身拉开自己的衣襟,那赤红的天道枷还剩三分之一。“无论如何也去不掉。”他说,“我想不到会有今天,所以我和魔尊魔圣已经……”

      殷骜原本黑亮的凤眸里闪过一道短促的红光,剧烈的头痛让他身子一晃,白韵清托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殷骜额头抵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紧紧闭眼忍受着难捱的痛苦,声音忽然变得沙哑,道:“秦钟没有脸只是一团黑雾,我见过一次秦镇的面具出现在他脸上,而那时秦镇的脸变成一团黑雾。像……换头术……”黏腻的献血从他齿缝流出,他悄然用手背擦去。

      “谢了,”白韵清道,并时眉头微蹙,心道秦钟秦镇本就是两兄弟,换头倒是不足为奇,可两个人共用一张脸就有些意思了,他知道一“邪术”,但……
      至少共用一身的应该是三个“人”才对。

      殷骜和魔族必然是有了“血契”,如同灵兽要听命于主人,殷骜也要听命于魔境二主,解开,他便会死,不解,也无非是晚点再死。而他现在还在和那“血契”抗争,宁可自己承受百般痛苦也不肯完全屈服,其实如果殷骜不和他讲这些,殷骜也不会这么痛苦,他对魔族“过河拆桥”的性子倒是让白韵清觉得有些喜欢了。

      再者说,平心而论,这人皇做的可是还行,那便放他一马吧。只是可惜了……

      殷骜紧抓白韵清的手,像是攫取一丝人性的温度,牙齿打颤道:“我的灵魂也许会被拿走,若到那一天,你……”

      白韵清感受到了殷骜的体温,正想让他细说再告之兴许还有破解之法——殷骜和魔族妥协无非是要寿命,要断天道枷的束缚,到头来结下血契,魔族又告诉他天道枷解不得。那他多管闲事保住殷骜的灵肉不分,没有长生起码多活几年不成问题,只要殷骜能说出天道枷是那二位如何破的——二十八神官加四大帝君一人一道的符咒,魔族有人能解大半,着实蹊跷。

      无奈还没等殷骜再言语,一道红风突然而至。素女瑶光捶胸顿足道:“桐吾君,你在做什么呀!你饥不择食也不能拿我子民下手,他是人皇,你……你……换一个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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