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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同心蛊 红串珠1 ...

  •   苏珞插簪的手僵在耳边,粉霞蒸面,只道是星儿那个小坏胚子参了她御前一状。桐吾君的喜好谁人也摸不清,看似什么都喜欢,尤其是漂亮的,实则转眼云烟。唯一例外的就是那坏小子,外皮是个闷头闷脑的,瓤子里原是个搬弄是非的主儿。

      沧渊一看便知,苏珞什么都不知,是让那蛇婆子利用了。

      白韵清当然知道。苏珞自认在桐吾君面前,自己多少是不同的,她那点儿小心思对方也都清楚,虽说拒绝过她,但还是格外优待她,遂仗着心里那点儿“情分”,便道:“桐吾君,莫要听小公子胡说,我没动过什么歪念头,若不是让那小公子给我抢了去,我又不敢上玉峰去寻,这才……”

      爱一个人没错,错的是那坏小子先抢人东西,跑的又跟贼一样快。其实她也有意让星儿拿走,若桐吾君看到了,肯定能知晓她的心思不改初衷,说不准会深受感动。
      但眼下看桐吾君的表情,怕是听了那小子添油加醋的胡说一气了。

      “小公子跟您说什么了呀?”

      白韵清静静听着苏珞一句又一句,始终不语,但沧渊就贴在他身边,白韵清身上的血有多烫他比谁都清楚。那是愤怒——白韵清会有骄纵任性的脾气,愤怒却鲜少有,他愤怒的时候也会笑,但现在他不想。沧渊猛然意识到,白韵清连愤怒的情绪该如何表达都如此生疏,亦如后来的自己真心实意地想笑,也生疏。

      除了在星儿面前。

      是什么让一个人,喜怒哀乐都只会一个表情?让一个人只有酩酊大醉后才像活着。

      “同心蛊哪来的,说。”白韵清的脸色越来越淡,连那浓烈绝艳的五官都淡得像是被一层冰雪覆盖。

      “什么?”苏珞身子一晃,整个孔雀妖族都吓出了鸟鸣。蛊是魔族的东西,那云隐峰的一段训诫谁也不敢忘,三头蝰蛇和老鳖精是什么下场,桐吾君早早给提了醒,它们谁还敢去沾那东西?

      “仙官?人皇?还是那些个修士?!”白韵清声音忽而压低,“或是仙君……身边的小吏?”

      白韵清在信口开河什么!张口率先怀疑仙官就已然是臆想了,这人为什么还敢怀疑皓华仙君?沧渊蓦地扔开白韵清的衣角——掉入冰窟被人封了孔洞不过如此,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冰凉的窒息里坠入黑暗。

      白韵清和皓华仙君都是于他恩重如山的人,事到如今,他真的无法第一时间选择,若这两人是对立的关系,他要帮谁。无异于忽然之间黄粱梦碎——恩怨皆云烟,可爱恨还不是前尘。他现在对白韵清的感情固然不假,他认了那个替身,把命给他也甘愿,不论那“秩序”在他心中是否动摇,又动摇了多少,但师父是为了九州苍生而殉道,比起他逐渐燃烧起来的“私欲”师父才是苍生之幸,之伟大——说到底,他心中还热爱这片天地,因为……

      然而那是在最后关头说过要放弃他这个徒弟,也要保白韵清的人。
      白韵清,怎么能反咬一口呢?

      据苏珞说,那“同心符”是人族小太子给她的。准确说,是她要来的。听说人皇和他妻子感情甚笃,在发妻离世后也不曾再娶,就是因为这一枚同心符,但斯人已逝,阴阳相隔的两颗心要如何“同归”?
      于是苏珞动了歪心思,连诓带骗要来了那同心符,带在身边有些日子了。今日景星生辰,遇到伺候小太子的侍女,前来问她讨要,说今日是那符咒的最后期限,也可延长,只需要让她拿去给原主。苏珞把那同心符给了侍女,然后又追了回来,说不必延长了。

      后事便是她在曲终人散的桐楼那兀自感伤,又遇到小公子“趁火打劫”。

      听罢,白韵清微阖双眼片刻。复而睁开,浅梨涡妍丽得刺眼,令人如芒在背般。他道:“苏衾,若景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带着你女儿离开昆仑。”

      异想天开,教女无方。这是他在梧桐林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接着,沧渊如木鸡似的跟着白韵清,见了寒珑。寒珑也不知在做什么,灰头土脸,三更半夜还未歇,正在擦拭他的长弓。

      白韵清只说,他不会放过殷骜,但不是现在。他看着寒珑半晌,眸子里死了一样安静,那柄灵剑突然在手中结成,速度快到宛如只闻其声,劲风掀起无数落叶,那剑就架在了寒珑的脖子上!

      “我恨不得杀了你。”白韵清的眼睑跳了跳,“可杀了你,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说罢,他垂眸笑出了声,声音又苦又凉,森森瘆人。

      这黑沉沉的夜应景地下起了细雪,细如针,密如线,将那关系甚笃的二人隔成了一天一堑。

      寒珑抬手握住剑刃,雪下进了他眼里,他问,是不是景星出事了?如果是,他不怕死。

      白韵清一扔剑,抖着手化出昆仑觞猛灌。寒珑几度欲要抢夺,最终无力垂头,缓缓伸手探向地上的剑……

      “当!”酒坛砸在那剑上,白韵清拍了拍寒珑的脸,笑道:“别急,他醒来之前,我不管昆仑了,早就不想管了,你来。对了,昆仑的节日不要停,一切如常,我不出面时,自然要你给我撑着。我信错你一回,别叫我再失望。”

      “对昆仑说,我带他闭关了。也许几日,也许几年,也许百年。寒珑……”白韵清道,“不要让我在昆仑听到任何我不想听的传言。”

      沧渊被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填得满脑子云雾。好不容易从方才寒珑的只言片语里找出头绪,再想先前种种,相为表里、抽丝剥茧,才整理出来龙去脉。一想,才知道白韵清此人藏得有多深。

      事情要从那个祓禊节说起,绯绯嗅到的魔气来自殷骜。白韵清自然也知道了,但殷骜只是和魔族之人接触,并未被夺舍,更未堕魔。当时白韵清已经警告过了,但人一旦要求什么,路路不通时,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剑走偏锋。显然那挥斥方遒、一路高歌猛进的殷骜不会是前者。

      殷骜面临后继无人,江山社稷更是危机四伏,他唯有铤而走险。他能指使殷灿和景星做朋友,也能让殷灿专戳景星伤口,为的就是“检查”白韵清对这“儿子”的用心能有几分。再让他拿个“同心符”给景星,更是计划中的事。

      白韵清带领众妖消失,实则是察觉殷骜已经沦为魔族“傀儡”。这“傀儡”他做的真是与众不同,不被魔族操纵,而是自愿“合作”,他不仅还是个全须全尾的人,还不受魔族全盘控制,非但如此,他的天道枷竟然少了三分之一——魔族有人能解!

      白韵清在推杯换盏间发现了天道枷的秘密,于是吩咐寒珑务必看好景星,他带大妖们和灵鹿去找一个人——宝源村的老族长,那唯一有半妖之血的前神官。方才知,天道枷是“太极”二十八神官和“万道”四大帝君一人一笔画的咒。

      所以,魔族和神官之间有腌臜联系,殷骜暂时不能杀。而寒珑并没有步步紧跟景星,因而惹恼了白韵清。

      殷骜给殷灿的同心符乃同心蛊,魔族毒物,中毒者会与下蛊之人“同心”,那便是成了魔,不仅是下蛊之魔的傀儡,更是能拥有下蛊之人的魔力,若下蛊之人的道行极高,景星就会成为楔在昆仑魔头。九州何处能容?白韵清若发现,杀了景星是最稳妥的。
      而那始作俑者并不赌白韵清舍不舍得,就算白韵清对他那“儿子”上心程度有目共睹,也叫人叹为观止,但白韵清这人的性子……没人敢赌。对方赌的是白韵清杀一个人,九州主神杀人可不行,何况杀的是自己“儿子”——白韵清是虎毒不食子的恶徒。也赌他不杀,不杀就是私通魔境,整个昆仑都洗脱不了罪名——白韵清助纣为虐,当天诛地灭。

      对方的目的……是要把白韵清从昆仑拉到九州,戳到晴天朗日下,挂在那通天建木上“受刑”!从此,世间再无万人崇拜敬仰的宇宙至尊,只有声名狼藉、心狠手辣的白韵清。

      人不能独活于世,白韵清从做了主神那天,同样也不能逃脱这一宿命。

      白韵清早有预感,从默许素女瑶光四处广播他的声名起,就知道自己迟早有这么一天,往好了说,他起初是随遇而安,实则是真觉得与己无关。然后是三头蝰蛇和老鳖精的出现,意味着魔族的爪牙伸到了昆仑,直到他“仓促”下山,便是留下破绽给魔族让他们不必顾忌,好好“做客”。一开始与魔族的对抗两方本是“势均力敌”,谁料皓华仙君突然“归元”,白韵清下意识地就用了全力,魔族顿时无力招架,但与此同时,白韵清察觉到异样。就好像,这是一次试探他的水深水浅的局——有人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看出魔尊秦钟并未用全力,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且皓华仙君“归元”的“恰到好处”,于是立刻收手,和魔族打了个“势均力敌”,最后因“竭尽全力”驱逐魔境而“受伤”,不得不显出原身,回到昆仑“养伤”,以求用自己的“能力不足”从而让对手掉以轻心。

      然而,景星坠崖,白韵清诈伤不攻自破,当时在场的只有皓华仙君一个“外人”,他当然有理由怀疑自己的知己挚友。

      所以,如果白韵清当初不下山,一切就不会开始。他为什么要下山呢?因为捡到了那个天煞孤星,要把昆仑留给他,并以自己做九州主神为交换……

      这就是个神经病,疯子,活该他自以为是!沧渊扯着头发蜷缩在墙角。看着那兰渚殿里一直在出神的白韵清,不紧不慢地喝酒,一口又一口,脚边扔了十来个酒坛,早就醉透了。

      是什么人要置白韵清于万劫不复?沧渊不敢上前,他明知白韵清的怀疑合情合理,却害怕去面对那一道选择题。其实不必的,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白韵清最多也就和师父闹脾气,扔东西,依照白韵清的性子就知,他相信师父。

      可是为什么他不趁机把魔境一举灭了?他有无数次机会,从前,现在,以后,无数次白韵清都可以做到,然而他偏错过了机会最好的那一次。除了想要知道幕后黑手是否另有其人,会不会……那魔境二主身上有什么秘密,是让他们可以“长生不灭”的?

      比如,秦钟、秦镇可以合为一人。他们原本也是神官。能为九州主神,一个是天帝之子,一个是天帝火凤,一个是宇宙至尊,还有一个是后来的他。那么堕魔的那二位到底是地位显赫的神官,还是他这种半路出家的幸运儿?是否因为有了天界的把柄,或是什么先元神脉,所以才可以横行于世?

      比如,白韵清毁了秦镇的脸,就算秦镇丑陋,白韵清何必多此一举?秦钟给白韵清看过一个幻境,那之后,白韵清就“瞎了”。那里面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对待自己?

      比如,那魔族圣剑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建木!魔族圣剑是木剑,是建木。魔族有建木,偷来的?私藏的?还是……谁给的?谁能动建木?

      每一个点将封神的人都可以。

      所以,白韵清最先怀疑那些个仙官,他们是离神官最近的人!

      沧渊突然脑清目明,却又更像无头苍蝇。千丝万缕、盘根错节,他想不到更多的了。

      与此同时,白韵清突然起身,带倒凳子,踢翻空酒坛,疾步走到床边,像下了什么决心。

      “欠你的。”他咕哝一声,接着,银波锦绫从他手中而出,被一层层叠好,变成小巧但厚实的一沓。而后他手中又多了一把银色小刀。

      沧渊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拉扯白韵清的手,大喊:“你要做什么,白韵清你要做什么!”他一推一个空,怎么也拉不住那人把银波锦绫含入口中衔着,也拦不住那人缓缓坐在床边,那拿小刀的手慢慢举起!

      那把小银刀,他见过,白韵清要做什么蠢事,他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鞠躬。
    驴驴子的推理有那么点儿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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