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5、景星庆云 两命相依2 ...

  •   那符咒有异香,离开那孔雀妖浓烈馥郁的脂粉气,沧渊这才愕然发觉。

      星儿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存在,那个灵魂正不断壮大,然后取代了星儿!他不知该庆幸自己是“局外人”得以保留,还是该痛恨此时的自己对一切无能为力。

      那是谁?“他”操纵星儿要做什么?!沧渊只觉得如沉云压顶的危机感袭来,让他无法喘息,甚至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那一个灵魂不断在他们共有的识海里重复:“以血为誓,永结同心……”沧渊微薄的理智在强撑,他知星儿对白韵清生出别样想法,只是碍于年龄小尚不能明辨,却也从来都对白韵清恭敬有加。此刻怎会像疯狗恶鬼一样,贪婪地重申什么“永结同心?”结个哪门子的心?他始终无法相信白韵清能看上星儿这么个蠢玩意儿,不过替身而已,还是极度不合格、只会惹麻烦的那种。他更无法面对后来他们之间只是“勿念、勿见”的结局。

      “取尽白韵清的心头血,把他的骨灰攥在手里,他就永远是你的了。”那声音又在说,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哑,“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他会给你的,他会把自己都给你的……”

      蛇婆子!沧渊终于想起这魔音阵阵究竟从何而来。

      蛇婆子夺舍!!!

      星儿原本的灵魂已经被“取走”,几乎只剩灵与肉的最后一寸熟悉。那个灵魂被弄去了哪里?沧渊回想,方才他只遇过孔雀妖……不,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他没有法力一无是处,他从来都是一无是处却还沾沾自喜!

      玉峰半山,长阶脚下,饶是沧渊又拖又拽,疯子似的叫出平生狼狈,嗓音撕裂,又喘又嚎又痛哭流涕,又求又拜又诅咒自己。终是像一头被拖进屠宰场的驴子,眼睛被蒙上,恐惧被蒙上,只剩下没头没脑的惨叫,唯有不得不“配合”着走向终点。

      “景星,你回来,他妈快回来!”他连那具柴禾似的身板儿都挣脱不得,慌不择路、寒不择衣,非要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掐着心脏不住喊:“白韵清,白韵清我求你不在兰渚殿!”

      说什么无法接受那个人因自己再三殒命,沧渊声嘶力竭到完全失声,如幻觉的腥甜弥漫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满眼血丝,像条死狗般被“星儿”拖着拾级而上,啊啊啊地骂天骂地——与所有末路之人图穷匕见粗鄙无赖、死缠烂打的本能一般无二。

      兰渚殿大门近在眼前,沧渊豁出命拳打脚踢,竭力狂喊却头脑嗡嗡:“白韵清,杀了我……你才蠢,为何要救我!寒珑,寒珑,杀我,谁来杀了我!!!”

      无人听见,无论声音是否哑了,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如同在报复后来的他,总也听不见白韵清的声音。他连他何时无法再开口言语出声都不知道,那时的白韵清,心里可有绝望痛苦?可也像他这样恨不能毁灭?

      ……不会。
      他云淡风轻,他不言不语,他梨涡浅笑,大概早就意识到了那掩饰拙劣的恨意,所以换做另一个身份,陪着他。雾言随他下山,从不去大荒无界的人在仙境住了好久,在孤山隐匿,在镇门石下藏身,他一直没回昆仑,像不打算再要它……最终在被囚禁于罅隙地宫。

      他在,一直都在。因为他鬼王沧渊君风光无限,神通广大,所以他听不见白韵清的声音,看不见他的伤痛,一刀刀,一剑剑,用恶毒的话语,卑鄙的羞辱,见缝插针地伤害那个,那个说永远给他撑腰,问他到底还怕什么的人。

      最后,他也真的做到了。白韵清说过,他短命一次,他给他续一回。万年后,他活着,用白韵清的结魂珠活着,再杀了白韵清在那个世界最后的存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剩下。

      全没了……他在昆仑还有十二年,如果一切重演,如果他的灵魂还不灭,那往后十二年要如何面对白韵清?如同往后万年,天上再也不会有圆月,这世间满是缺憾凉苦。奇哉怪哉,都说人月两团圆,他们这十五年无间的“父子”情,倒是前世冤后世仇里的聊斋,怎么说都不真,怎么道也不能信,偏就成了那被随手丢弃的旧书本——不知丢哪儿去了,再找来也只剩残卷,字糊了、人忘了,倒是那留下的只言片语,结结实实地在诉说过往曾经不复还。

      他死了。又死了。像恨不得自己从未活过那样,想要死的谁人都不知。悄么的,他又死了,来验证他轰轰烈烈的活过是一场错误。这一次,怕再难活了。

      心死了。

      兰渚殿的大门自然打开,雪白的靴子从中踏来。白韵清琥珀瞳浅浅,梨涡也浅浅,声音冷清清地不耐烦:“蠢东西,跑哪儿去了,赶紧进来。”像不经意地放松泄露了他有些倦,也像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故态复萌。

      沧渊一下就什么都不想了。浓浓的昆仑觞,飘来时是淡淡的好闻。那幽兰香也好闻,那人也漂亮。要到“家门口”了,怎么能哭哭啼啼,一身狼狈呢?晦气、不吉利。

      那人手上沾雪了吗?白白的,鼻尖也是。他就要睁不开眼了,但还想再多看几遍白韵清的样子。他蠢得很,还爱忘事,可别记不住那张脸。

      就在这时,星儿站住了。他抬起头,双目空洞,眸子里是不见天地的黑,仿佛他是从那样一个世界走来,又将去向那里。沧渊倏然睁开眼睛,他浑身剧痛,那剧痛是这具身体带来的!那被取代的灵魂,正凭着灵肉之间若游丝般的连接努力“洄游”——不回来,尚且还有一个在此间不知身处何处的游魂。倘若回来,一身二魂势必你死我活。星儿一介凡夫俗子,还没学会站着生,如何和那狡诈阴险的蛇婆子相较?何况蛇婆子夺舍后,会带来哪个大魔的灵魂也未可知……
      只知无论是谁,星儿都在以卵击石!

      灵魂一旦出离肉|体,古往今来无不是回归了“自由”,若有弥留,哪一魂哪一魄不是被非常手段强留下来的?还从未有过被“赶走”又自己往回挣的。趋利避害,苟且偷生,灵魂也不例外。

      一个八岁孩子,能有多大的执念,有非要用最后一口气做的事?沧渊看不见那灵魂如何回来,却能感到烧在他身上的火,砍在他骨里的刀……炼狱里的刀山火海再是令人望而却步,真要身处其中,却也没了退路。扒皮抽筋、断骨剜心,星儿一刻不停回来的脚步。

      那张小嘴木讷地发出呜呜声,原本属于星儿的声音在魂识中响起:“以我之命,不悔。恕不能再陪,保重。”那声音像是星儿的又不像,被什么紧紧勒住,被挤压而变得稀疏致远,也沉重悲伤。

      同心符在这时金光一亮,星儿的魂魄奋力杀回身体,天旋地转间,殷红的稠血从他七窍而下!他回来了,星儿的灵魂回来了,短暂地夺回过自己的身体,最终还是输给了蛇婆子。但他在那短短的瞬间,不知用哪来的力气扎进了那颗心脏。他终是弱小,却做好准备立着死了。

      倒下前,他看到他爹向他跑来。

      真好啊,他爹爹脸色焦急,脚步凌乱。他爹是爱他的。可他大概无法继续爱了。恕不能再陪,保重。

      沧渊冷不防被推出了星儿的身体,眼见那蠢小子一口吞了同心符,金光从他的口中烧遍全身,他瑞凤眼锐利无比,也不知在对谁说:“爱不是生死在一起,是早晚在一起,早晚都会在一起。我不会让他吃一点苦,我的爱就这般微小,全给他。你,能奈我何?”

      不仅蠢,还优孟衣冠。那句话说的没有白韵清半分气势,破絮烂布似的,像要被打死的疯狗,最后还要吠上一嗓子,说自己当了一辈子恶犬,下辈子一定咬死你。

      白韵清不动了,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星儿浑身是血的身体边,他们在对视,目光都很平静,像是重逢,还差一句谁也说不出口的“别来无恙”。

      小雪淅淅沥沥,下到石阶上拖泥带水的。星儿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白,眼下红的、黑的冲刷了他一身。白韵清的衣摆亦然,他看起来是那么冷静,那么无动于衷,而后手中的灵光聚集的是那样缓慢,无所谓似的。

      沧渊闭上眼睛。开始祈求白韵清曾对他动过杀心。被蛇婆子夺舍的人,心魔难消,留下对谁都没好。那殷瑛便是如此,一步步沉沦,无论后悔多少次,无论努力多少次,心念难消,便是星火燎原,春风又生,直到一片荒芜,化土化尘化青烟,两手空空,身心空空,万籁俱寂。

      一把长剑,青光弥漫,剑锋一寸寸偏向星儿的心窝,白韵清闭上了眼睛。

      “噗嗤”一声,星儿的心脏破碎,嘴角却有安详的笑容,甚为满足。好像他说过这条命、这身骨血都是白韵清的,那便都是,他请便就好,随意处置。他的灵魂轻飘飘的,沧渊分明看到星儿的灵魂就要出走,却面上突现惊色,像被谁叫了一声,蓦然回头的同时又沉了下去。

      剑锋一挑,蛇婆子的原身从那被剖开的心脏里挑了出来!

      黏糊糊,湿哒哒,大脑袋。又丑又脏,最最恶心。白韵清最是骄奢讲究,吃穿用度都是精致贵气的,可他伸手直接攥住了蛇婆子。

      蛇婆子哇啦哇啦直叫唤,恐惧至极,而那玉白的手指像是铁刃,把它掐成了灰烬,而后又是一双蛇婆子,它们被无形的气流镇住,跑不得,躲不得,只好跳的肆无忌惮,群魔乱舞,色厉内荏地叫嚣:“你杀不掉我的,杀不掉的,此间我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哈哈哈哈……”

      白韵清置之不理,只是垂眼看了地上的星儿。还好,还活着,但也许又会睡很久。他的浅梨涡深了一下,一朵小雪花在当中化成了滚烫的水光。

      沧渊这才发现,白韵清方才根本就没有握剑柄,而是……握住了锋利的剑刃!此刻,那万灵之宗的掌心血流如注,顺着剑身一并流回星儿的心脏,星儿的心脏正在修复,剑锋抬起一寸,星儿的心脏合好如初。再抬一寸,皮肉恢复如新。只是那衣襟上的脏污与血渍依旧,像是留给这个模糊夜晚的批注。

      “杀不掉?”白韵清浅笑,温柔多情。风雪渐大,劈头盖脸地挡住了他的脸和眼,他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受伤了,是红色的。子时三刻已过,白韵清心想,并喃喃道:“我可曾说过,只有七月十五这一天,才是地官赦罪,景星庆云?”

      他不怎么激动,说话傲慢的很,弯腰把星儿抱起,自己的衣裳被祸害的乌七八糟。转身的那一刻,他身后陡然升起青色火焰,如突然爆破的气浪,横推纵砍,从兰渚殿向外波及,看不到尽头。仿佛那青色的烈焰是一把最浓的春风,眨眼就是人间四月天,不缺花红,不少柳绿,也不肯留下一处空白。

      空气灼热,雪下不停,像是两个世界狭路相逢,气吞山河的阵势却又莫名寂静,静得连月亮隐向树后的声音都能听见,像慌乱的落跑声。天地青银交织出一股洪流,仿佛要将世界洗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模样。

      蛇婆子在那火光洪流中尖叫:“宇宙至尊果然厉害,哈……我死了,我的族人还在!那符咒你破不了……破不了……破不了……啊——!”

      什么都不留,什么都不剩。

      梦幻泡影电光朝露间,月亮变得皎洁,又升上了玉峰,星儿攥紧的手垂落,在那白色轻衣的袖子边晃来晃去,像随波逐流的桨。他手里的桃花慌张向东面桃林而去,周遭的世界如流水回溯,新旧交叠,光怪陆离。只是眨眼间,昆仑风平浪静,兰渚殿前的石阶干净清爽,寻声而来的妖精们一头雾水,中了邪似的开始倒退而行,脸色逐渐倦怠,像是才从梦中醒来……

      时间再一次被更改了!
      不,不仅是时间……

      时空倒退的不多,但足以让人相信这是一个景星庆云的夜晚,这天太阳赤金,月亮皎洁,有火树银花的奇观,有无数花灯顺水而下。
      这至阴至晦的一天,不必怕鬼怪,鬼怪远不如心里的黑夜可怕。如碌才记录的那般,这一天,千门万户抚掌赞叹,诚心祈福,九州鼎沸。

      除了兰渚殿。

      星儿一身干净地躺在玉床上,白韵清背对他站在床边。星儿一身干干净净,白韵清浑身没一处整洁。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不知站了多久,沧渊回神,蹑手蹑脚地穿过大门,他在白韵清面前屈膝,手撑膝盖,像白韵清曾对景星做的那样矮身看他。他学得不好,动作不潇洒,也不好看。歪头追视的样子,大概像一条野狗冷不丁看见了桌子上的珍馐,不敢靠近,又满眼“垂涎”,目不转睛,贪婪无比,仿佛含情脉脉的傻子。
      烛火不是很高兴,有气无力,白韵清也像不高兴,沧渊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双琥珀瞳里的眼泪。不多,就一点,都流不成线。还好,那人并不怎么难过。

      可他忍不住心疼,也许美人落泪总是叫人止不住心疼。

      素女瑶光死前哭,他竟也不觉心疼。
      绯绯在地狱里哭,他或许心有波折,可那波折里他置身事外。哪个被宠坏的孩子不爱哭呢?原来儿时的他最能哭。
      秀峨、澜歌儿都有过眼泪,唯独雾言没有。看来,雾言在他心里还算不得美人,也是,那样一个清冷少年,对他还照顾的很,哪里比得上白韵清高兴了就逗他,不高兴就骂他、冷他。他是个贱皮子,得抽着、凶着,皮才不痒。

      是因为自己凡夫俗子且俗到了骨子里吗?那凡人的眼泪如何?
      殷瑛……算了,那一团红绸子裹着脑袋,什么模样他没记住。
      殷灿,体弱的人不哭才不正常。
      至于殷骜,那是顶顶的“美人”。白韵清,你在哭他呢吧?那老流氓又上赶着烦你了?别哭,他最后不得好死呢!眼泪怎么还不收回去啊,行行行,我下次揍他,您看成吗?

      还是那寒潭洞里的人?没事,我暂时死不了,还能在你跟前碍眼十来年,你拿我当他,我可愿意了。我发誓赌咒,说的是真的,所以你别哭了行吗?正月十五我陪你喝酒,浴兰节我给你摘花……你别哭了行不行!

      那眼泪像只是他的错觉,根本没流出来,吝啬极了,倒是他自己哭得难以自抑。原来他还没死透,那双秋水满溢的眸子,只肖看他一眼,他就满心涟漪,继而惊涛骇浪。

      白韵清在“看”沧渊,沧渊又拿出那哭丧的笑来,挺起那酸痛犹如被万斤巨石压着的腰杆,手指局促地在衣裳上擦了几把,而后去摸那人薄眼皮,那里有凉透的风情,像雪天与月亮——很难同时出现,一同出现就会觉得自己如此幸运。

      他手刚伸出去,就被白韵清挥开。沧渊狠掐自己手腕,仿佛要将那幻觉似的疼痛掐成真的,就好像,白韵清刚才真的在对他发脾气。他不想震惊,也欢喜不起来。那触觉到底是真是假他都分不清。念念不忘,就能有所回响?

      那他念念不忘的人,能回响他一两声吗?

      “哐啷”一声,桌上有只碗砸在了地上。到底是幻想,白韵清挥手只是为了砸东西。沧渊苦笑,看那瓷碗在地上摔得爹不认娘不识,一坨酱似的玩意儿,正生无可恋地躺在汤汤水水里,几颗小葱花贴在“酱”上,像老到家的塌腮妇女脸上的痦子,一只煎蛋像颗有金有白的小太阳——就这个能看。

      是一碗面。虽然看不出来,但沧渊就觉得那是一碗面。

      只见白韵清连汤带水全都扫出门外,那“小太阳”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底面焦黑,苦味渗人。他笑了一声,骄傲不近人情,倏然转身,怒气冲冲走到星儿身边,银波锦绫“啪啪”抽在那张兀自睡得安稳的小脸上,立刻起了两道隆起的红痕。

      “蠢货!叫你别乱跑……”他怒摔那绫子,银波锦绫立刻蔫头耷脑地缩到一边,“多此一举,谁让你吞了那东西?什么你就吃,嘴那么馋,怎么不晓得回来吃……”他恼火地掀开星儿身上的被子,一股脑地砸在地上,“吃什么?什么都不给你吃!以后不给你做了,我看你也饿不死!”

      那是……白韵清做给他的面?不可能,白韵清不会。十指不沾阳春水,饮花露喝美酒的仙儿,能钻进那烟火过剩的地方?他这替身哪值当他这般屈尊降贵?

      白韵清闭目许久,最终拂袖离开。沧渊紧跟而上只堪抓了一片衣角,他心口莫名发热,忙低头却不见绿光,就在这时,白韵清原地消失,沧渊惊骇他竟然能追着他而去!

      星儿昏迷了,所以他自由了,也许是结魂珠有用,他这此间什么都算不得的异类竟和白韵清“心意相通”了……

      心潮高涨又不知该落回何处,然光景瞬息万变。沧渊眼前是一片百尺梧桐,桐楼后的深山里有大片梧桐林,是孔雀妖的住处。
      都说凤非梧桐不栖,孔雀自是比不得凤的稀有华贵端庄,但胜在艳丽风情。这片梧桐林就是白韵清“赏”给“小孔雀”的。这事,星儿从孔雀妖嘴里听过不下百回,听她说辞,这片梧桐林颇像“信物”,全族有份,就是“聘礼”。星儿曾问过他爹,白韵清只说:“我高兴,便又如何?”他不死心,却也什么都问不出,只觉得那把古琴上的“桐”字很是碍眼,他悄悄打磨过,可惜磨不掉,,而且他发现琴的背面还有许多小字,像寓情于物似的,简直碍眼。

      几年相处,他已经摸清了他爹是个什么脾性,但他不承认他爹爱美色,爱新鲜,又常得过且过,说白了就是懒,还喜怒无常……他只肯相信他爹很爱他,骂他抽他后还是什么都依他。

      白韵清突然现身,所经之处摧枯拉朽,梧桐拦腰折断,鸟兽惊走。沧渊亦步亦趋地追着跑,甩掉回忆里另有其人似的白韵清,紧紧抓住他衣角,怕被扔下,怕错过任何一个镜头——白韵清这是不高兴,要“生事”了。

      孔雀妖长老率众跪迎,白韵清扫视一圈,道:“苏珞,出来。”

      长老甚至不明白那桐吾君为何大动肝火,就先哆嗦了起来——其实从桐吾君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动怒,只是他人走过梧桐林,片叶不留地开出荒地,还不足以说明吗?昆仑谁不知,除了桃花,梧桐是这老祖宗的最爱。总归那模样不是看上他女儿、来领人回兰渚殿的。于是讪笑上前,要给桐吾君“顺毛”。

      白韵清一挥衣袖,扫退孔雀妖们半里地,沉声再到:“苏珞,出来。”

      原来那孔雀妖女名叫苏珞。苏珞将从悲春伤秋的梦中醒来,姗姗来迟。见得桐吾君欣喜若狂,含羞带俏地慌乱整理衣装头饰。

      谁知,白韵清将手中翠羽金缕线扔在她面前:“说,这东西从哪来的!”狐狸眼依旧含水弄波,独不见了那浅梨涡,无端激起人心里三尺寒冰利刃,刀刀刮在了骨头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前三卷虐过了,第四卷我们是清新小甜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