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2、九州新节 普天同庆只为一人1 ...

  •   白韵清自然不会一直“心虚”,或者说,他的“好心”不会一直有。祓禊节过后,沧渊就先于星儿察觉出白韵清的冷淡。

      他都不必推敲。某日星儿见白韵清兴致不高,为了讨宠,便换了花裙花衣在他爹面前“搔首弄姿”,以听来的“为悦己者容”作参考,学的是情期妖精那一套扭腰摆臀。

      沧渊掩耳盗铃,忍无可忍时为白韵清抱不平,对星儿大打出手。星儿见自己花枝招展的尽心尽力并不奏效,遂又连换三身衣裳,最后一次索性拉着他爹的手要人家“帮忙”他宽衣——杜鹃花兄妹间是有这一步的。然后他爹牙疼似的说要去大荒无界,就这样弃他于这冷殿之中不顾,鲜少再来。

      为了挽回他爹的心,星儿连去八功泉都赶场似的匆忙,以往还知道什么叫勤能补拙,如今怕是让那话本子里的昏君附了体,为了博红颜一笑,那是无所不用。几日后,可算让他逮着机会了。

      沧渊觉得,自己扯头发的毛病愈发严重了,那蠢笨的狗东西,又从妖精们那学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回来卖弄。这可好,为悦己者容没“容”对方向不说,还凭空猜测,是否自己长的太快,总“爹爹”地叫着,被人家嫌弃把自己叫老了。

      星儿犹记得那杜鹃花精的“哥哥”对“妹妹”说:“好姐姐,你可是美的销魂断骨哟!改明儿,我再给你弄身更凉快的,姐姐你可得多发发善心耶——”

      “妹妹”嗔答:“莫要叫我姐姐,人家经验可哪有你丰富!”

      “哥哥”立马改口:“是是是,我香香小幺儿最是冰清玉洁,那穴里更是,无论去几次都是那般宾至如归的热情。一想哥哥就受不得啦!”

      “妹妹”娇笑道:“那今夜幺儿换一身最凉快的等哥哥来,”声音压低了,像是在交换独门秘籍,“幺儿倒要看看,好哥哥你有没有那本事……把那秘穴里凿除泉水来!”

      “哥哥”大呼:“我的香香幺儿喂——可真是要了哥哥的命哟,我可怎能离得你呀。”

      哦,穿上爹爹送他的新衣,还得凉快的款式才好,最好是降低一个辈分夸赞对方能要自己的命,爹爹就会离不开他了。星儿于是顶胯塌腰,扭得像重伤骨折,既不软,也没泉水。像一颗成了精的树疖。然后便一瘸一拐地戳到白韵清面前,用酝酿了几日的勇气,扯破喉咙猛吼一声——“好哥哥,我可怎的离得你呀!”

      白韵清踹了他一脚,彻底不再来了。他参悟了许久,突然醒悟父子和兄妹之间到底不同,他怎么能给他爹降辈分?大逆不道了。

      转眼这便到了五月,白韵清的浴兰日。满昆仑的妖精都在遍寻墨兰,在一个时辰内收集桐吾君一年的用量,只为用来泡澡。好像昆仑里随时可见这样的事——也吵架、打架,过段日子,一说桐吾君该添置什么了,大家自然而然就一家亲了起来,仿佛没有比让桐吾君开心更重要的事了。

      但五月末是昆仑的正经节日——角莲节。因着去年邀请了仙家人族,大家对这节日颇为新奇,早就口头邀约今年再来。当时白韵清只道:“请便。”

      于是浴兰这天,各方名帖就接踵而至。先前过了个把九州大节,白韵清对人数虽有放宽,但依旧限制。这一回,寒珑将名帖送到兰渚殿,白韵清看都没看,便照单全收,而后全扔,道:“多备箭。”再看寒珑,见他面色不悦、紧捻手指的样子,就捏了捏他的脸,非要人家笑给他看,道:“头名的奖,我们寒珑想要什么?”

      寒珑一下红了脸,衬得星儿的脸更黑了。他爹要寒珑进门了,他爹摸寒珑脸了,他爹还在哄寒珑那个老妖精!呸,谁要跟寒珑“我们”,“我们”只有两个人,除了他爹就只能是他。
      星儿有种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愤懑,尤其是他爹笃定寒珑会赢。头名的奖是什么?他要!

      角莲节,即是自愿上场比拼剑术或箭术,以一支珍宝莲为彩头,各方竞逐。可独秀,可对垒,也可群战。比的是谁的技艺更奇巧,而非战斗力最盛。只是后来,那彩头变为了可向白韵清求一个愿望。
      妖精们本就爱热闹,仙人们觉得着角莲节既文雅又赏心悦目,这便成了今年的“重头戏”。

      论箭术,寒珑的一张赤乌长弓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是回回力拔头筹,所以只是纯粹表演助兴,但显然,白韵清的话是让寒珑今年要当参赛者。寒珑不喜昆仑变样,他就让寒珑亲自下场,沧渊想,白韵清“哄人”真会找七寸,让人云里雾里地入了坑。

      还有半月,星儿提着小木剑没命地练习,澜歌儿突然就不隐居了,时不时指点他一二。这可乐坏了绯绯,于是这俩追爹的小崽子又再度扎堆了起来。

      日子很快到了角莲节这天,皓华仙君因天界事宜缺席,不过仙官连同修士浩浩汤汤来了不少。人族自是殷骜为首,宛如带了整个朝廷,也不知是有多看中殷灿,点了不少大家公子随着他。

      人一多,素女瑶光心里就慌,也跟着来了,腰间挂了许多药囊。一时间昆仑人山人海,别提有多热闹。

      竞技者粉墨登场,多方角逐精彩纷呈。美酒一喝,春风自来,叫好声,鼓掌声,把昆仑填了个满满当当。星儿正要劝白韵清喝酒莫要贪杯,就被白韵清一袖子扫开,道:“不是也想赢么?去吧。”

      星儿不想去,他连着好几个大节都是跟在爹爹身边,谁人也不见。但在白韵清无波无澜的注视下,他攥紧了手中的小木剑——其实就是一根桃木枝,忽觉得拿不出手,又不愿把和爹爹讨赏的机会让给寒珑,他提了口气,站在绛帐边犹犹豫豫地回头。

      这时,绯绯在绛帐外喊道:“小星子,快跟我去看,人族小太子的剑可真漂亮。”星儿哪里不知绯绯的潜台词是让他同她去看澜歌儿,又觉得这吵人的丫头片子可怜的很,好歹他爹还抱他亲他,她义父看都不看她。再说,澜歌儿在,他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便对白韵清道:“爹,那我去了。”

      白韵清眼神一沉,道:“去吧,赢不赢的不重要,别给我……”
      星儿冲了回来,抱着他爹的腰,委屈咬牙道:“我不会给爹丢脸!”

      星儿掀开绛帐跑了出去,心说他爹对他又冷了,也不知这一抱会不会雪上加霜。飞速倒灌的风声中,沧渊听见那绛帐内微小落寞的声音:“别受伤。”
      白韵清要他别受伤?他告诉自己,不可能,他定是听错了。

      剑术的场地在桐楼的另一侧,再往外有一处花甸才是孩子们比试的地方。这里地势略低,又有磅礴雪松云杉作隔,自是看不到桐楼那边。树上有秋千,随处可见新奇的小玩意儿随意悬挂于树间,有琉璃弹珠,有黄金弹弓,有沉香木匣子,匣子打开里头有见风成真的草蚂蚱……还有巨大玉石板浮于灵光之上,做成了迷宫法阵。

      与其说这里是比试场地,不如说孩子们的游乐场。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星儿玩剩下的,但他百看不厌。

      人族的孩子们各个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却都被这些某人的“剩饭”给迷得神魂颠倒,反观妖精们则稀松平常,钻进法阵里闹得像开水锅里的元宵。唯独一人冷清地坐在一边,这人在星儿“最不喜欢的人”的名单上榜上有名。

      绯绯路过成人的比武场的时候,心思就不在这处了。此时只想快快折回去找她义父。星儿更是,这里一看就并非比试的地方,各个玩的乐不思蜀,他觉得没劲。二人不谋而合地想先溜,不料让那孤零零的小孩拦住了。

      殷灿的脸色很差,连咳带喘地挡在星儿面前,施礼道:“殷灿见过小公子。”

      星儿抿唇让了开,他并不想和不喜欢的人接触,而且这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可别惹了病气在他身上,回头害了爹爹。
      殷灿可是万人捧的太子,被无视了也不难堪,还要再上前来。眼中像是对这位小哥哥甚是愿意亲近。

      沧渊一想,上回见得殷灿还红光满面,人前人后都被人巴结簇拥着。今日着实可怜,那些在殷骜面前对殷灿上赶着谄媚的孩子,此时见了新鲜,便把他们未来的主扔在一旁。看样子,此时殷灿该是为了救殷瑛落下了顽疾。

      而星儿并不知晓这些,见殷灿白着一张脸向自己靠近,连忙用手中的桃木枝戳向绯绯,让那嘴厉害的丫头片子挡在自己跟前,并悄然跟她说:“你说,你来同他说话。”此时的星儿对人族说不上喜欢厌恶,就是无感,他只是单纯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罢了,何况这人还是人皇的儿子。

      殷灿却很是懂得来事,对绯绯点头后,又说:“哥哥可还记得阿宽?”

      星儿当然记得,谁对他好他都记得,所以他爹才是他心里头的高山,像昆仑一样。“他、他怎么了?”

      殷灿连咳数声,尴尬道:“失礼了”,又摸出手巾掩唇,“他做了镇远大将军小女儿的夫君,娶妻也快要有子了,听闻很受大将军喜爱,做了副官。”

      那便是圆满了,好人有好报。星儿“哦”了一声,心里舒泰。也因着殷灿说起阿宽,他从绯绯身后伸出脑袋,算表达了自己的“友好”。

      正在这时,不知哪个孩子打了一声哨,人族的公子哥儿们立刻齐刷刷地挤了过来,捧着手中的珍奇宝贝,跪向殷灿,齐声道:“恭祝太子殿下生辰喜乐!”

      殷灿的帕子瞬间落地,拾起的时候,他的手分明在抖。捡起帕子剧烈咳嗽,满脸通红,转身就要走。并时,一个挺拔的少年上前,跪下拦住行动不便的殷灿,道:“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九州同庆,连桐吾君都为您布置了这样精美的园子,看来是对您厚爱有加。”

      “不、不……”殷灿低垂着脑袋,脸红成深色。

      这园子是他爹给殷灿的?生辰,生辰是什么?星儿觉得眼睛发烫,手中的桃木半晌戳不到人,原来那绯绯早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他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莫名害怕紧张,也莫名羡慕嫉妒。

      “怎么不是?”另一少年经过,不慎撞到星儿肩膀,回头只是一睨,仿佛不知这憨傻伫立的小孩是谁,嘀咕道:“呆子。”回头又跪拜殷灿道:“今次未成年的都不参与竞技,就是为了陪太子殿下您一乐,桐吾君早就安排好了,我们也排了节目,赢的那个能和太子您讨赏呢!”

      所以,他爹又不喜欢他了?让他来这里和人比划,就是为了哄殷灿一乐?像是有一道强大的寒流袭来,星儿颤抖着身子往后退去。他身量不矮了,可他没有底气和那被万千追捧的殷灿对视。

      殷灿手中的帕子越捏越紧,又听有人道:“太子殿下您身体大不如前,听说昆仑是好地方,多走动走动,将是极好的。”

      听闻这话,殷灿猛地一收帕子,从人群中走向星儿,一脸纯真,讨好抓住星儿的手问:“哥哥,你过过生辰吗?听闻桐吾君对你很是宠爱,想必生辰回回都盛大的很吧,今日沾你的光,多谢了。”

      不,他不知道什么是生辰,他爹从来没给他准备过什么园子。他在昆仑漫山遍野地跑,躺草地,睡河边,没有礼物,没有人刻意讨好,就连小妖们有时候也会对他使小性子,埋怨他藏身之处难寻。他以为人和人的相处应该是这样的,可为什么那么多人如此小心呵护殷灿?就连他爹也……偏心了?!他不如殷灿本事,也没他能说会道,他爹厌烦他了么!

      “呀,”有几个人笑着打量星儿,“这位莫不是那昆仑的小公子吧?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他呀……”说着一阵哄笑响起,众人七嘴八舌道:“他是被捡来的!”

      “他是死人。桐吾君不过一时兴起,怎么会给他过生辰啊。”
      “快离他远一些,死人晦气。”
      “哎,哎,听说他以前在奴隶村,给人舔屎!”
      “哈哈哈……”
      ……
      “听说他娘是个贱女人,用了腌臜手段才生下他,八成啊,桐吾君是养在身边时刻提醒自己的过错呢!”

      “不是!”星儿怒吼,眼泪吧嗒吧嗒滚落。说他可以,说他爹半分不好就不行!

      “怎么不是啊。”那些人还在有鼻子有眼地说,“谁没娘,怎么就你没有?桐吾君是不是从来没和你提过?因为啊……”嬉笑哄闹中,有人高声喊道:“你娘有魔族的血!所以你生下来是个鬼胎,桐吾君迟早要清理门户嗒!”

      后面还在说什么,星儿彻底听不到了。隐约中看见殷灿灿烂的小脸对周围的人发怒,而后晃着他的手说:“哥哥,别信那些道听途说。对了,昆仑有什么好玩的事吗?父皇特意嘱咐我多寻些趣事,回去好学给娘亲和妹妹听。”他咳嗽几声,看向星儿的眼神变得极亮,道:“我爹很爱我娘,他就一个妻子,伉俪情深!”

      为什么说这个?星儿脑子发麻,一片空白。

      假的!这些人故意的,就连殷灿也在不知不觉中换了对人皇的称谓!沧渊恨极了这些半大孩子,从人境到昆仑,星儿这几年没少受这些小恶魔的中伤,那刀子也明晃晃地戳人心窝,事后却可以说童言无忌,因此无辜。他看得出来殷灿犹豫,被“提醒”后最终也拿起刀子戳他。若未猜错,这时的殷姜氏已然去世,殷骜对她早无感情,殷灿兄妹为此落下心结。那么,殷灿身染顽疾,殷骜将面临后继无人,他……的算盘就打到了白韵清头上,是吗!

      上回正月十五时,殷骜对白韵清或许还是纯粹的仰慕,眼下,是要赤|裸裸的利用了。利用不成,便堕魔……

      与此同时,桐楼下的角逐进入尾声,殷骜亲自上场,身姿出神入化,拉弓穿射十数里外的一树桂花,利箭回头,将绛帐掀起,桂花窸窸窣窣地落在白韵清的眼前,像芳香的雪幕。那箭头是白玉雕琢的桃花花蕾,圆润又雅致,同时也表明了殷骜绝无冒犯之意。且那桂花落在地上,呈四个大字——“风月无边”,也不知是在赞哪处的景。

      白韵清置若罔闻,喝着酒。寒珑从绛帐边持弓而出,手背青筋突跳。那是昆仑月桂,多是无果恋人之间才用。无论殷骜“折桂”的暗示,还是把月桂送到桐吾君面前是想表达什么,寒珑都无法容忍。而这时,白韵清掀开绛帐,走了出来。

      他握住寒珑的赤乌长弓,看了一眼殷骜,点头莞尔一笑,道:“风月长相知,世人何倏忽。”这一开口,便引得那仙门内的文人骚客抚掌大赞,立时响应纷纷,众人吟诗作赋,或感慨风月浪漫恒久,或感慨光阴岁月易逝。

      唯有殷骜专注地看着白韵清,久久平静后,倏尔一笑。

      是,他只有数十载的寿命,和那风月无边的人,如何长相知?但这一次的拒绝,是把他逼上绝路了,他是“世人”之一,等不起……

      白韵清和殷骜遥遥对视,仿若一对久未见面的故人,但远在另一端的沧渊突然听见白韵清对寒珑通灵密语,道:“让殷骜赢。”

      寒珑沉默片刻,未有半分争论,应道:“是。”

      白韵清究竟要做什么?角莲节的唯一规则就是不许用灵法,全凭个人实力天赋,即便如此,寒珑也是无人能及。若寒珑输了,殷骜是最有可能能拔得头筹的人!

      这边,星儿被那群公子哥刁难,殷灿索性称病退居人后,倚着雪松,抓住秋千绳出神。

      那头,寒珑收起长弓,抱拳称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殷骜鼻翼的小红痣妍丽至极,他冷峻的面庞处变不惊,上前向白韵清讨彩。

      二人离得极近,近到白韵清一眼就看到殷骜的那颗红痣,在氤出的热腾腾水汽之下,像一颗在哭的朱砂。
      他心道这般姿色虽然还不错,但他情愿看那双凤眼,够黑够亮,若是一直如此倒也罢了。

      “说罢。”白韵清呷了一口酒。
      “殷骜但求与桐吾君对饮清谈,邀风月同欢。”

      瞧,那双眼睛多深情,这样的深情如同那瞳仁里只有一对白色月影,只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也不幸,白韵清本身就是唯一的月亮——给人看了便是赏脸了。

      他抬手递了一杯酒给殷骜,广袖落在殷骜肩头,指甲刮过那红领下的天道枷,甚是亲密地交首接耳,用只二人可闻的声音道:“戴上了,就本分点儿。”他手一松,自己的酒杯“不慎”落地,酒渍和着泥点溅在殷骜衣衫上,“啧,我这人不好相与,春秋不沾,风月不相关,尤其不喜用心不专之人。”

      殷骜紧绷的唇霎时退去血色,就听白韵清云淡风轻道:“寒珑,桐楼设宴,本君要同人皇对饮‘清谈’。”

      殷骜猛一闭目,齿间挤出:“谢桐吾君。”实则心跳全都乱了。那忽然靠近的皎洁,让他意乱情迷,可那恶毒的刻薄之词,又让他心中怨毒。他完了,无路可走。是谁说桐吾君多情风流,最喜风月?过往一年,他有机会接近他时,从未见过那人发怒,说话甚是温柔,稍不留神就坠入那柔光梦境,叫人沉沦。今日倒像是梦醒时分了。

      他的喜欢不那么纯粹,却也真心实意过。本以为初次相遇,他多看自己一眼会有所不同。本以为,赤水河的满月下,那句“抱我”是给他希望。原来,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能力的极限便是做了人皇,人皇,不过凡俗中的佼佼者,常年行军征战,已经让他的身体不足以撑到看见人境辉煌盛世的那天,他不能长生不死,甚至盛年都将不待他。是杀戮太重的报应吗?为何要在受了天道枷后才发现自己病入膏肓?那么……他死后,江山和家人该如何?
      高位陨落只会被万人践踏蚕食,亘古不变。什么丰功伟绩不过昙花一现,无人记得也罢,可他用尽一生图谋到最后,便是一副天道枷吗?是他当时被荣耀冲昏了头,现在越想那反噬的后果越是可怕。
      现在才知,人皇的荣耀并非他追求的尽头。

      如今,殷灿是无法继承他的梦想了。

      分封诸侯郡国是不得已而为之,国力积贫积弱,新政权需要拥护者,也需要帮手。养了狗,给口饭吃尚且就能忠心护主,可养的是人,不是珍馐金玉就能喂饱的。
      天道枷让他不能随心所欲铲除异己与威胁,他做不到防患未然,更为殷灿铺不得路,就算再娶也不能有个健康的子嗣。所以,白韵清——万灵之宗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家人性命可退而求其次,但他该如何,才能保住帝国根基百年不动摇?如何,实现曾在加冕时对九州立下的“太平盛世永续”的豪言壮语!

      白韵清说他“不专”,他知道是为什么。可他能如何?群狼环伺,身负枷锁,他唯有破釜沉舟。

      素女瑶光不爱在仙官多的地方待着,早早便离席去寻灵鹿和殷灿了。殷灿落下病根,她也无可奈何,倒是手中有不少良方,让他活到寿终正寝不成问题。

      殷灿看着秋千,恍惚间看见了娘亲抱着妹妹坐在上头,他在身后推着她们,父皇在一旁笑着看着。

      哈,又癔症了,父皇从不曾看过,父皇眼里只有他这个太子。可那真的是爱吗?为何要叫他做不愿做的事呢?他不想和昆仑的小公子做朋友,更不想无端把别人的悲惨身世翻出来说。原以为自己不幸,听罢那小公子的经历才觉得人世险恶。

      人世险恶,他却要做那险恶中演遍生旦净末丑,怎么想,有些事都过不了良心那一关。父皇说,乱世当严法,盛世当仁和。所以父皇一开始的期望,是将来的他做一个仁君。当时,他真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可如今他父皇心中有了他人,这到底算严还是仁?是不义薄情!

      他不敢恨父皇,难道就该去伤害另一个可怜的孩子吗?他的妹妹多胡来啊,他都亦无妨,照宠着,那昆仑小公子何过之有?

      殷灿推开秋千,拨开人群要去拉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哥哥”,谁知星儿抱头乱舞桃木,那桃木还真让他甩得飒飒生风,一时半会无人敢上前,殷灿这般闯来,桃木毫不意外地划伤了他的手背。又急又痛,一口气没上来,殷灿咳得脸色发青。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粗长的一天~杜鹃花精在第四卷里可以说是小小驴的启蒙导师。
    文中出现的节日都是有据可靠的,角莲节百度百科居然没有,《夜航船》里有记录,当然节日形式被鱼缸儿改了。
    【注】:“风月长相知,世人何倏忽”——出自唐代李白《拟古十二首》,白话文:清风朗月是我终生的知己,世间凡人的生命何等短促。在这里白韵清有挖苦殷骜是“短命鬼”的意思。让寒珑放水是白美美看出了殷骜“不对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