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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桐吾君昆仑让水 ...

  •   妖精们给小公子喂不得药,急的手足无措。

      当日,九州发生了许多大事,妖精的性子使然,很快,七嘴八舌的议论就从如何给星儿喂药,变成了拉闲散闷。梦蝶最是消息灵通,落地成了带蝶翼的少男少女,道:“皓华仙君九州传音,今日起,我们的公子就是九州主神——昆仑妖王,桐吾君!往后我们更要警醒着些,莫给桐吾君丢脸才是。”

      不仅如此,沧渊还听说,天帝亲自布下四极天之结界,按皓华仙君起初构想,终于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实现了九州分五部,分治而行。一并被封的还有人皇殷骜,素女瑶光是人境主神,而那殷骜就是实打实掌权的王。

      所有妖精都在道喜,又在策划一轮盛宴。无怪,于他们而言,白韵清成不成妖王,在它们眼中他早已经是了。只是那种被九州三界承认的荣耀,让它们与有荣焉。

      红尘多绮丽,谁不想留下一笔?

      唯独寒珑不悦。他知道,白韵清过去只有昆仑,如今却不得不心怀九州。莫说九州,就是九天、宇宙放进白韵清心中,也不过尔尔,若他真的自私自我,那素女瑶光回回来求石问药,他为何不果断拒绝呢?如今在其位就不得不行其责,这个“怀”,说白了就是付出。白韵清的能力已经被广播出去,往后,无论是他还是昆仑,怕是难再置身事外。

      寒珑不悦地看了一眼星儿,沧渊从这一眼中看懂了他的怨,也更笃定了白韵清封神,是自降身份,是为了那个可能是他的原因。

      星儿听不懂这些,自然没有往心里去,没人打搅的时候就昏昏欲睡,有人上前就挣扎逃避。寒珑的脸越来越黑,遣散众人,紧锁大门,对着星儿怒道:“你能不能心疼一下他?!”

      “我要爹爹……呜呜呜……”星儿不管不顾,借着身体难受,心里的委屈不加掩饰,肆无忌惮。

      寒珑把药碗往桌上一顿,“爱喝不喝!桐吾君走之前就知道你病了,让我们来看你已经仁至义尽,难道你还想让他亲自来伺候你?他是谁?哈……”寒珑仰头苦笑,“昆仑之外叫他‘宇宙至尊’,是九州主神。神是什么?你看天帝和皓华仙君之间,还有父子之情吗?少做梦了,醒醒吧!”

      寒珑摔门而去。沧渊却很是感谢他,寒珑再生气,甚至那气里还带着别样的怨,可他至始至终都未曾说星儿一句,他是“灾星”,不配做白韵清的儿子。他不了解白韵清的地方有很多,唯独有一点可以确认——成神和做父子,在白韵清这里没有冲突。但他也第一次顿悟,当自己开始追逐那神位时,注定和白韵清走向殊途。后来的他,是多在意那些规矩制度啊,大概他们之间如果没有走向仇恨,见面行礼便是最大的情感交流了。

      然而,星儿绝不是想要这个。现在的他也不想要。后来的他,原本也不想要。

      据说,桐吾君当夜回到了昆仑,没有去天界受赏,也拒绝了皓华仙君的庆贺。但无人知道他在昆仑何处,像失踪了一样。

      是夜,星儿再度烧得浑噩,嘴里喃喃着“爹爹”,白韵清来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沧渊从那半梦半醒的小身子里伸出手,颤颤的,小心的,踟蹰后又猛然抓紧了对方的衣摆——一个折痕都没有,可他却用尽了全部力气。

      他就这样躺着,看白韵清缓缓俯身,再一次丢掉了倨傲之气,浅色瞳仁逐渐变得深邃。

      他身上有云隐峰特有的淡香,非花非雾,非苦非甜,是一种平静到像是坦然面对岁月起落的气息,像一轮总在不停变化却又不曾改变的月亮。白韵清去过云隐峰,是去了寒潭洞吧?有了心事,无论喜忧,一个人扛不住的时候,也是要说与人听的,只可惜,那个人被他藏得深,沧渊花几世,历了几轮生死也没能知道那人是谁。

      白韵清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星儿的额头,凉飕飕的灵光从星儿眉心钻入,然而只是稳了焦躁灼热的气息便断了。他回身端起药碗,手指在碗边一点,凉药顷刻冒出袅袅热气。他坐在床边,用小玉勺子搅弄着汤药,缓声道:“磨人精,该着我欠你的。你这样,倒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着,一手扶起星儿,让人半靠在自己身上,把药一勺勺地喂进了星儿口中,“我是不是长命百岁的人,你都得给我好好活下去,我要你万寿无疆,看我昆仑常新。我……尽量陪你。”

      沧渊被这夜半微凉的温柔杀了个措手不及、丢盔弃甲,残存的理智磕磕绊绊,才算是找到了白韵清话中“玄机”——他虽遗忘了昆仑里许多事,但白韵清说过的话,都潜移默化地入了他得骨血。模仿也好,得了真传谨记于心也好,总之,那“万寿无疆”与“长命百岁”犹如一道锋利的细线,将他这个在过往里极速奔跑的人,身首异处——见了血,后知后觉才晓得痛。

      上一世,他的求仙封神之路上并没有出现雾言和秀峨。那么后来,是什么原因让白韵清变作雾言?沧渊虽想不出其中关窍,但他隐约察觉白韵清的话里话外,像是在……交代后事!

      白韵清依旧没有留宿在兰渚殿,喂过药,盖过被子,转身离开时灭了屋内灯火,黑暗中独自离开的身影,连个作陪的影子都没有。

      次日,天朗气清,昆仑众妖浩浩荡荡地向桃林而去,好奇又兴奋地追着远处的白色身影。白韵清走在前头,寒珑在身后几步跟着,神色凝重。

      赤水河边,素女瑶光正翘首以盼,见得那眉眼浅笑而来的白衣仙,不由地也跟着笑了起来,如被一阵春风拂过,花儿总会应景地追随。

      “灵鹿,”白韵清道,“去山里玩儿吧。”

      灵鹿正原地刨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时不时偷瞄那昆仑之主,蓦然被点名,她一跃而起,变作那飒爽的女将军模样,擦身而过时,对白韵清恭敬行礼,只是脸上的雀跃让她还显得不那么像一个合格的灵兽。

      “桐吾君,”素女瑶光道,“多谢。”她行了个标准的礼,不是同级之间神官的礼,而是下对上的那种。寒珑不情不愿地抱拳,抢先道:“瑶光女神,往后……”

      “往后,这处……”白韵清打断寒珑,斜手一指,赤水河边的结界齐齐向昆仑后退百里,浓雾散开,赤水河以及两岸的芳容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的子民可以畅通两岸,但不必谢,我昆仑,还是由不得闲人乱上。”

      素女瑶光看着那无边无际的仙草灵花,虽不是上品,但对于凡俗而言已是弥足珍贵。此后,她不必大小事总来叨扰桐吾君,回回来赊药,总是拿着“白公子”的好处来救人,让她在愧疚和大义之间渐渐迷失,愈发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渺小鄙陋。

      “我定当竭尽全力教化太平境,让世人永念桐吾君的大恩大德。”

      “那倒不必。”白韵清从袖中取出两只竹筒,随手往空中一抛,筒内清泉化作两道灵光,一道潜入赤水河,一道向渊河方向飞去。他道:“八功泉,我一次只能给这么多。我不信你们那所谓的‘净化’能成事,修为造化在心,睟然见于面,施于四体。你们说仁义礼智,讲恻隐、好恶、辞让、是非,最终回到一个‘信’,要我说,我不反对你们这些圈起人的条条框框,但最终,该回归良知上才是。”他一抻衣袖,“啧,说来,还是我昆仑甚好,倒有些舍不得给出去了。”

      这些道理素女瑶光听得不下百遍,却不是白韵清这一番见解,天帝说九州不乱,她就要保太平人境太平,天帝说九州人有无限可能,哪怕她去做一块垫脚石也甘愿。唯独欠了白韵清这么多年,如今这白韵清也成了桐吾君,此后,人境有福了。这般想,也该偿还白韵清些什么,于是她道:“听闻桐吾君喜得一子?”

      “……”白韵清眉毛一挑,梨涡一绽:“怎的你们个个都对我那小蠢货这般感兴趣?”

      “莫说人境,怕是北边那头都有不少知道的了,说你那孩儿是万灵之宗神力所致,先前光是听说你能创造生灵,还从未造过人。”

      “这话你也信?”白韵清嗤笑。

      “传言桐吾君是‘宇宙至尊’,如今也信了,连天帝也如是说,你是九州之幸。”素女瑶光从怀中掏出一枝红梅,“至于孩子,不管是不是你造的,我知你肯定不会养。”她将自己“神殿”中那棵世间仅有的七瓣红梅塞进白韵清手中,“算我给孩子的见面礼,走,带我去看看咱孩子,这往后呀,我就是他干娘,到太平境我定会照应。”见白韵清眯起了眼睛,素女瑶光扯了扯唇角,难得丢下了规矩礼法,推着白韵清往前,“是,我照应不过,但起码你儿子要做个摇篮,我能给你们爷俩扛些好木材回来不是?走走走……”

      寒珑脸色铁青地跟在两位主神身后,他自是知道白韵清不喜和旁人接触,但不是没有例外,素女瑶光就是其一……万分之一,若不是白韵清回回都如现在这样“自然而然”地拢上吉光裘,心里还真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与人亲近。

      众妖的反应则不同,早听说素女瑶光来了,它们可不是纯属来凑热闹的,瑶光女神在它们眼中,那就是“准王妃”,虽然二人拒不承认,可天上的神太寡淡,地上的女太庸常,唯独这位地上的女神,论样貌和身份都是一等的。虽说她法力一般,地位尴尬,可只要跟它们桐吾君好了,这些还是问题吗?
      它们的公子啊,单了太久,身边是时候该有个人了。

      素女瑶光其它的话,白韵清倒是无感,有些人一根筋,没必要费口舌。但她倒是说中了一点。他真的尽力也带不好景星——景星太黏他,未必是好事。他想,瑶光这样的性子,或许适合把景星从他身边带走一段距离。

      桐楼,宴客。

      笙歌鼎沸,红飞翠舞。今日的孔雀妖穿得也格外隆重,素女瑶光穿红,她穿绿,素女瑶光有金钗,她头上的金钗堪比亭台楼阁。

      白韵清叫寒珑去把景星带来。

      沧渊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曾在这时也见过素女瑶光。见素女瑶光和白韵清并排而坐,一人喝酒一人饮茶,让人一晃眼分不清是真是画。不可谓不美,却也讽刺无边。沧渊恨不起来白韵清,可心里的怨还是不经意地抬头了。

      星儿见到白韵清,两眼放着比那孔雀妖衣裳还绿、头钗还亮的光,气贯长虹地叫着“爹爹,爹爹”,远远地就冲上桐楼,一头扎进白韵清怀里,眼里蓄满了久别重逢的相思泪。

      沧渊:“……真出息!”

      众妖嬉笑,孔雀妖的舞蹈更加舒展旖旎,踮脚在桐楼的栏杆上,如飞如游,大有加入这“一家三口”的架势。
      白韵清却抓起星儿,往素女瑶光身边一扔,道:“瑶光,你不是说会带孩子么,拿去。”

      素女瑶光接住迎面而来的孩子,像捧了块烫手山芋,将那五岁有余的孩子在手中抛来颠去,怎么也抓不稳,面露惊慌道:“桐吾君,这婴孩是不是太大了些?”

      孔雀妖忙走过来,接过星儿搂在怀中,话里有话道:“桐吾君,瑶光女神不会带孩子,力气也大,别弄坏了咱小公子,这小公子啊,就交给人家来带吧。”

      只见素女瑶光尴尬地抚过鬓发,将慌乱的发丝不动声色地整理妥帖,而那白韵清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斜倚在软垫上,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搭在曲起的膝间晃着酒坛。随后缓道:“行,你带去罢。”

      星儿原本还从那蒲团似的胸口挣扎出一丝可怜的视线,向他爹求助,一听他爹让人把他带走,顿时慌了神,可着劲儿地扑腾,呜哇叫唤:“只跟爹爹在一起!”然而白韵清充耳不闻,一挥手,孔雀妖载歌载舞地扭着腰肢,硬把星儿给抱走了。

      星儿几乎哭背过气去,恍惚间,沧渊冲了出来,与白韵清相隔咫尺,他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能这般阴晴不定,昨夜的温情,到今日就全是嫌弃。可他不敢质问,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扯头发,却发现,他没了发冠,梳着发髻也不见了满头发辫——就是挠头,也不知从何下手。

      “看见了?”白韵清问。

      素女瑶光整理好衣物上最后一丝褶皱,道:“果然不是你亲生的,是个凡俗。”

      白韵清一扔酒坛,似有不悦,声音冷了几分:“我问的不是这个。”

      素女瑶光一蹙眉,少顷,她道:“这孩子过于黏你了。恐是没有安全感,这情况我在人境见过颇多,例如……”她阖目思索片刻,“破壳的小鹅,走丢的幼犬。”

      “何解?”

      白韵清问完,突然打了个响指,乐声骤停,他慵懒的声音传遍桐楼,“孩子黏人,如何独立,谁能解,赏昆仑觞十坛。”比起金银,昆仑觞可谓妖精们眼中最值当的珍宝了,那酒闻着就香,吃一口,怕是要赛神仙。

      于是便真有模有样地开始献计献策。

      然而众说纷纭,归根结底,无非一个内容——星儿是个凡俗之身,昆仑皆不是他同类,还该要和同类交流。素女瑶光借此提出,可否让人族上昆仑游历,白韵清想也不想地便回绝了。

      正在这时,星儿把沧渊拉了回来,在飞瑛池边缩瑟成一团,就是不肯和孔雀妖招来的小妖们一道玩。沧渊意外发现灵鹿,见得她有些失落,将手里的点心尽数扔进池子里,转头满山撒野。

      灵鹿,是在找小金鱼吗?沧渊只得靠想别人的事来让自己分心。

      当夜,星儿无精打采地回到兰渚殿,见得地板上有一朵小红花,沾了些灰。他将其捡了起来,细心放入花盆中,心中莫不怜悯这一花一人的伶仃命运,但他却噘嘴做了个难看的笑:“小花,小花,回去吧,你也会像我一样幸运,遇到一个疼你的人。”
      他情愿一个人守着爹爹回来,也不想再和那些傻乐呵的小妖们玩了,热闹是别人的,他不需要。

      沧渊认得,那是素女瑶光的七瓣红梅,怎么会在兰渚殿?又怎么会被火烧成灰?

      然而没过几日,沧渊就听得昆仑再出奇闻——每逢九州节庆,仙门人族皆可上山,于桐楼同庆。
      妖精们自然欢喜,它们一直向往人境,如今进出不便,倒是有人来昆仑。仿佛自己即将能参与到那些传奇经典之中,莫不令人浮想联翩。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白美美接受了小驴驴,但又不希望小蠢货太黏他,所以忽冷忽热。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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