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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养儿难于上青天 一代至尊叹愁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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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饿了。星儿的五官六感变得敏锐,像奴隶村讨食的野狗一样,抽动着鼻子,从那满屋子的幽兰香里,精准地捕捉到酸甜的果香。
口齿生津,涎液蜿蜒。星儿抖得更厉害,忽而又傻了吧唧地偷偷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床,一触即分,然后又摸了上去,又贱又痴地反复摸个不停、躲个不休。他张了张嘴,无声地道一声缱绻绵长的——“爹爹。”这便上了头,乘风上了天。
然后,一张嘴咧得快赶上那何家的老神棍。痴傻得像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白韵清睡熟了,仿佛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样,一手从床边垂了下来。
沧渊觉得,那几截手指漂亮得像是造物者的鬼斧神工,却在后来被他毁得不成模样。可他的心中愧疚还未灭顶,便被那星儿的神识牵着鼻子走。星儿看着那截手指,觉得像是一根剔透的冰凌,要化不化,甜得让人发懵。
呵,时过经年的联想都一模一样。沧渊无力地笑了。
手指上还残存着果子香,星儿往前凑了凑,眼前有幻觉,觉得那宴席上闻所未闻的美味皆不及此,又往前了几分,那果香更浓了,仿佛眼前的,真的就是一根果味的冰凌。他张大了嘴,又小心翼翼地吮吸了一口,就一个凉凉的尖儿……甜的,真的是甜的!
又砸吧了几下,很轻,想着那暖呼呼的冰凌子莫要被他一股脑儿地都舔化了,往后可就没这好东西吃了。星儿拿小舌头尖儿一点点裹着,像吃奶的羊羔一样,渐渐入迷,咂得咕叽咕叽怪响。
沧渊觉得自己老脸丢的渣儿也不剩,蠢透了,还……还不知检点!这像什么话,那星儿嘴里的手指好比也在他嘴里,他若是块木头也止不住要生烟了!他的确要燃了,心虚得冒汗,莫名其妙地冒汗,身体像坏了一样,要挣脱星儿——嫌他吃相难看,又吃的太慢。
他慌乱地想,索性一口吞了,两眼一闭,死不认账得了!
茫然无措中,沧渊从缝隙看了出去,墙上悬了一把古琴,十分古朴,大概常用,漆面虽然斑驳但相当油润,镜面似的能反光,他那能在黑暗里洞察一切的眼睛回魂了似的,从那漆面里,他分明看见了白韵清睁着眼睛,嘴巴微微张着!
白韵清醒了,星儿那个蠢货还在吧嗒吧嗒吃人手指头!白韵清的额角青筋冒着,青筋外又染了一层绯红,从额头红到脖子,像随时都会爆发盛怒的模样。他润润的嘴唇闭紧了,手指一曲,星儿立刻又缩回床底。
沧渊还在看那古琴,白韵清仰起脖子,眼尾也湿红着,精致的喉骨生涩地动了动,左手搭在额头上,没多久又放了下去,手中灵光一闪,蓦然就多了一只蜜橘,他捏碎了那橘子,黄澄澄、亮晶晶的汁液沾满了手指,他像是无奈又懊恼的样子,手指再次垂到了床边。
没多久,床下再起细微声响,星儿从床下伸出下巴,接着是鼻尖,然后那张薄唇颤颤巍巍地又含住了那新鲜的橘子汁。
沧渊:“……”
白韵清总不该是起了钓鱼的兴致,明明一脸不情愿,又为什么要……喂他?口是心非,口是心非得可恶!
沧渊也不知自己在恼什么,就见那星儿嘬完了一整只蜜橘——全是用白韵清的手指。那人这等事也做了,不愿意就别做啊,又没人逼着他,竟然还拿出一方帕子,反复擦着手指,那红彤彤的手指,不知道的还当是他吃的多使劲。呵,多半都是那人自己给捋红的!
星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睡了也不安生,莫名其妙地笑,就跟吃了天宫里的大宴似的,笑的沧渊一身鸡皮疙瘩。这一回,星儿的意识再也困不住他了,他没那么大的心这会儿还能睡得着!
他伤风败俗,他有伤风化,他……不是东西!不,都是星儿的错,他没那想法!!!可星儿也没那想法……不,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他这会儿也理不清了。沧渊万分惆怅,觉得自己那一头赛黑瞎子的头发,怕都不够他薅的。
可……他那一头发辫早没了,扯起来顺手的很,心里却更憋闷了。
白韵清下了床,烦躁地掐着眉心,猛地一甩袖子,银波锦轻轻巧巧地把床下的星儿拖拽了出来,不怎么客气也不至于粗暴地把他往床上一扔,白韵清兀自走了出去。
他去哪儿?沧渊的意识像是“独立”了,但无法走出星儿的身体,无法有自己的行为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白韵清一走,他心里莫名地慌。
正在这时,他又听见了白韵清用通灵密语寻寒珑,他说:“去,给我找女人,要……大的。别问,五十个,全给我叫到霁月水斋。”
寒珑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有什么要求吗?”声色平常,彷如尽忠职守的“大忠臣”。
沧渊听的七窍生烟,紧接着便又听见白韵清气急败坏、急不可耐地道:“没要求。要自愿的,好看的,起码能让我能看第二眼。香的,不能太浓,也别太淡,冷香为佳,感觉更干净。生过孩子有经验的优先,但不能生太多,否则经验太甚,不容易走心。还有,血脉和人族越近的越好,我可不想关键时候看到这多一条尾巴,那伸一个犄角,不好看……”
沧渊:“……”
白韵清你咋这么能耐呢?这叫没什么要求?五十个,哈,宇宙至尊,当真宇宙至尊,这寻欢作乐都不走寻常路,一鸣惊人,要“力拔山兮”!
寒珑:“……我尽力。”
沧渊:“呸!”这就是喜欢?嘿,还真是。秀峨曾说,雾言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喜欢,真的是绝妙至极!
沧渊一宿没睡,倒是那星儿睡得美滋滋的,日上三竿还不知起,没脸没皮的不拿自己当外人。沧渊心情不好,连自己也骂,那白韵清大半宿没回,也不知累脱皮了没。就这么个爹,他到底是怎么被养大的!两世不知详情,昨夜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呵,妙哉。
星儿是被白韵清一把薅起的,铁青着脸,原本清透如秋泉的眸子里也生出了浅浅血丝。沧渊冷嗤,刻薄道:“以一己之力填海造浪终究是力不从心,难为了。”那星儿倒是眨巴着一双黑眸子,怔怔地看了一眼白韵清,有怯又喜地捂住脸,细细地道:“爹爹,对不住。”
“行了。”白韵清打断他,拎着人飞跃山涧桃林,踏过林海松泉,径直奔向镜湖。那里云门沐金,云海共水波一色,三只雕梁画栋的大船并联在一起,上头起了四方通梁水斋,飞檐曼妙,珠玉锦缎随波变幻声色,屏风里三层外三层,把那漂浮在镜湖中央的霁月水斋,搞得甚是神秘。
一看就不正经。浪荡。沧渊心里骂个不停。
白韵清临波飞掠,像只轻巧骄傲的白鹤,带着星儿落在了船只上头,船身一晃不晃,水波一动不动,星儿的眼睛一眨不眨,白韵清却是一叹再叹,抬手撩开层叠锦缎,头也不回地道:“跟上。”
沧渊两世不曾见过这景致,踏进水斋那一刻,又恨不能两世从未见过这般“景”。
面前几十燕肥环瘦的女妖,搔首弄姿,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寒珑蹲坐在地,抱头撕扯自己的头发,疯了似的。
只听白韵清稀松平常地道:“寒珑,让你看了一夜,她们……哪个大且多?”说话间,他侧身走到最边缘,生怕自己沾上一点脂粉,抬手划出一道结界,把自己护得要紧。星儿本来跟着他“爹”,冷不丁地被结界掀了回来,他局促又无措地站在原地,蹭了几步扒在结界上看着他爹,紧张地回头看看那些连成一串的神女娘娘,好看是肯定好看的,也香,可他就是害怕。
寒珑幽怨的眼神,狠狠剜了星儿,沧渊有些忍不住要数落某人的结界是在“立牌坊”,紧接着便听寒珑大不敬地悲号:“白长离!我怎么跟你说你就是不信呢?这么大的娃子早就不吃奶了!”
“那可不好说,”女妖们七嘴八舌,“小公子是我们昆仑之主的种,那铁定和寻常人不同,万一就好这一口呢!”
白韵清挑眉,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平静地看向寒珑,笃定道:“他吃。”
女妖们如听到了什么仙音,立刻呼呼啦啦地向星儿围了过来,更有甚至,直接宽衣解带……
沧渊的灵魂被炸成糊不起来的碎片,再一回头,发现结界里的白韵清已经不见了。星儿跌坐在地,一步步后退,“我不吃,我不吃,哇……”竟然被吓得浑身抽搐,欲要夺路而逃,口中如同离群的奶雁,声声泣血,沙哑地疾呼:“爹爹,爹爹。爹爹——!”
“他们父子感情真好。”有女妖拉起衣襟,羡慕道。
“还想做这小子的后娘,然后一跃龙门,往后你们见到我都得请安呢。”一娇憨的声音道,随即被众人嘻嘻哈哈地揶揄了回去。
“小公子,别哭了,你爹他不是扔下你,他啊……是真疼你。”
“是啊,我们公子多不羁一个人,难为他大半夜还满山寻人,还不都为了你啊。”
一个女妖拉起了星儿,用帕子给他抹了抹眼泪,有些埋怨地对身后姐妹道:“公子头回当爹,不会的地方肯定多,我们能帮衬些就帮衬些,既然玩笑开过了,那便带小公子去梳洗吧,别让那些个花妖倒腾他,她们心倒是好,可这小公子毕竟不能当女娃一样打扮。”
“是,找河伯弄些温泉水。”“我去找火狐族,它们那儿尽是好衣裳,小公子看起来身子单薄,得穿厚实些。”
“小公子,对不住啊。我们就是想着借着你和我们昆仑之主开开玩笑,没想着吓你,你爹啊,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就是笑容太少,昨儿个还难得让我们瞧见了他窘迫。”
“真饿了吧,走,上我家去,不是我夸,我家那个是昆仑少有会做熟食的。甭看看着像粗人,可是在人境学过手艺的,做点心那是一绝,那小鹿儿,哦不,灵鹿,她每回来铁定吃个肚儿圆圆,还连吃带拿呢。”
……
这是昆仑,没规没矩,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却有人情。沧渊的心像是那女妖叠起来的帕子,窝得酸胀。
星儿不哭了,鼻尖儿被人捏了一把,一个满身云纹的神女娘娘对他说:“小家伙,眼睛真有神,俊。”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夸他,星儿愣愣的,有些迟钝地傻笑了一下,满脸红彤彤地垂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写,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