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王又蠢死了》鱼缸儿

122、万灵之宗神乎其神 一夜造子传遍九州

　　沧渊的心里凉了半截，因白韵清意料之中的翻脸不认人，更为这具该死的身子——这星儿简直埋汰死他，竟然吓得又尿裤子了！

　　就算他能理解星儿的害怕，可他万万接受不得这动不动就吓尿了的毛病，太丧眼了。

　　“呀，公子，这不是您儿子吗！”有妖精道，“今儿个这宴席就是专门为您和小公子开的，您是我们妖灵精怪的神，是我们的王，此宴就是我们特意准备的‘妖王有后宴’！”

　　多有深度的名字，多热情的子民！
　　没出息的星儿、能吃下那断筋蚀骨封喉散似的面、听这些妖真情实感拍白韵清的马屁——这三件事，在沧渊心中简直成了三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想起自己这般光辉履历，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妖精们倒是不嫌弃星儿，那可是它们公子的骨血，再说了，就它们生的小崽子们，哪个没干过这种事儿？有不少做过爹妈的过来人纷纷出谋划策，也知道这昆仑之主的嗜好，于是赶紧把星儿带走，众妖七手八脚地给星儿浆洗——对，像洗衣裳似的在河里浆洗了好几遍，用它们能想到的最温柔的手段。又给星儿换上了喷香的衣服，拿过各种香料一阵涂抹，星儿被熏得头晕，又被光怪陆离的“人群”晃得眼花。沧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女妖把星儿扒得赤条条的，又给他套上了这个纱那个缎，仓促揪了个发髻，再插满了最馥郁的艳丽大花，赤橙黄绿……比那四处开屏的花孔雀精还精彩。
　　简直不伦不类！

　　无力反抗中，沧渊只得“认命”，而他也发现了，此时，白韵清的确是万灵之宗、昆仑之主，但没有人叫他“桐吾君”的尊号，就连“妖王”也只是昆仑万妖的自说自话。
　　这是上一世，哪怕重生回来，他都不曾想到的。

　　那头，白韵清这才隐隐闹明白了，那憨眉楞眼的傻小子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此时再说喝酒误事也来不及了，他揉着眉心尽量让自己平复，却经不住那前来道贺的妖精们一杯又一杯的劝酒，于是，当那个花里胡哨的傻小子被送来桐楼的时候，白韵清又喝高了。

　　星儿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白韵清，太耀眼了。他隐约知道自己可能遇见了妖精——有些妖灵只是半人的形态，他怕的要死，脑子一片空白。沧渊知道，不是星儿脑中空白，是他的记忆不是被搅浑就是被清除了，寒珑的补药里有火狐族的忘情露，还有昆仑的忘忧草，星儿连自己是怎么死了又活的都不记得了。
　　不怪寒珑多事，他只是让各族拿出自家的宝贝全部汇成一锅，那药劲儿太大，玉树族能把星儿救活已是奇迹。

　　同时，沧渊也知道寒珑是有私心的，他知道星儿是个凡俗，一个凡人怎么能是白韵清的儿子？即便知道白韵清醉酒神志不清，但白韵清表现出来的在意也是前所未有的，寒珑自然以为这孩子和白韵清多少有点瓜葛，既然如此，这孩子必然也该有点儿什么特别之处，至少，百毒不侵。

　　他错了。
　　沧渊不怨，如果寒珑就是秀峨，他凭什么敢怨？

　　奇怪的是，沧渊觉察出星儿对白韵清有天生的亲近感，从人海里那一眼凝望而痴迷，他便知了。也许，星儿不记得白韵清救他，但那样一张容颜，多少是过目难忘的，沧渊心想。

　　星儿被妖族传膳似的传到了白韵清身边，白韵清喝的迷迷瞪瞪，没留意，星儿蜷缩在他脚边，不敢出声，像条没出息的狗。沧渊深吸一口气，这一幕，他记得，可他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如今亲历，真是让人羞臊难堪。

　　又是一轮敬酒，沧渊想要夺过那酒杯，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能喝还这么爱喝酒的人。从那些恭贺的言辞中，白韵清这才想起这顿宴席是庆贺他“喜得贵子”，酒劲上来了，大概不到三坛的量，他言语间好不信马由缰。

　　“公子，说说您咋得这么大一儿子，啥时候的事儿？”
　　“那你那十个八个的石崽子是从哪儿来的？”白韵清睨了一眼那说话的曜石精，倨傲清贵，任谁也看不出他啥也不懂。

　　那曜石精是个身材宽厚的中年男子模样，头发胡须油光水亮，面色红润肾气十足。不愧是曜石，闷骚了得：“哟，我们都有妖丹成了精，难不成娃娃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说着，一左一右搂着俩丰腴的女子，身材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不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我勤恳劳作，然后媳妇儿们就大了肚子呗。”

　　“哦，”白韵清徐徐喝着酒，一点头，冷笑一声，“我不需要勤恳，这不也有这么大儿子了？”

　　沧渊：“！”
　　白韵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星儿紧缩成一团，他心里有些酸醋的味道，沧渊嗅到了——星儿羡慕白韵清口中说的那个“大儿子”。

　　万妖咂舌，纷纷道昆仑之主天赋异禀。白韵清也不否认，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反正都说他有了儿子，那就有了。恍惚中，他拿腔作势地胡诌，道：“我想要什么，谁能奈我何？不就一个儿子么，我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哈，一个，少了，我造出一个族来都不成问题！”

　　“公子好生威猛！”杏花妖一族叽叽喳喳道，“不知小公子的娘何许人也，依我看，小公子像个凡人啊。”

　　“我主天生神力，什么样的事都不稀奇。”人群里，寒珑铁青着脸走了出来，“我主的私生活，也是尔等可以打探的？”他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却也冷不了这妖精扎堆的场子。沧渊真是想不明白，这白韵清喝多了又死要面子，胡扯也就罢了，那寒珑一看也是个精明人，就冲他是秀峨那会儿演的愣是没让他瞧出马脚来，怎么也不该是顺着白韵清的醉话瞎说八道才对。

　　寒珑上前扶了一把白韵清，在他耳边低语：“齐天仙翁走了，给您留了话，说你硬要留着那景星，切莫忘了自己还是万灵之宗。”
　　白韵清当即回问：“景星是谁？”

　　沧渊：“……”
　　幸好星儿都忘了，否则当年的自己知道这回事，还不知得哭成什么怂样。

　　寒珑看了一眼白韵清脚边，道：“您捡回来的‘儿子’，喏，您脚底下趴着呢。”
　　沧渊能察觉出寒珑不喜欢他，谈不上敌意，总之没什么好感。

　　白韵清冷嗤道：“那老头儿爱管闲事，还能管到我头上来？下回，不给他好酒了……馋死他。”
　　这还是那个四指牵动四极结界的宇宙至尊么？这威胁可真是太可怕了。但这样的白韵清让沧渊觉得很有人情味，很……有点可爱。许是他的灵魂太老，做白韵清的“叔父”都差不多了，那人还是那十八|九的模样，现在，将来，万年后……
　　一想到这里，沧渊就心中发紧。

　　白韵清起身，星儿缩着往桌下爬去，岂料叫那白绫子一捆就给拽了出来，白韵清又像拎小鸡似的拎着他，打眼一瞧，眉头皱了起来，小声嘀咕：“我没喝多。”随即大叫一声：“寒珑！”

　　寒珑立刻恭敬上前，见得白韵清欲言又止的表情，贴心地递上了自己的耳朵，道：“您有何要问？”
　　“……嗯，这……”白韵清抿唇，通灵密语道：“儿子？不是闺女？”

　　沧渊来不及憋屈羞臊，他竟然能听到白韵清的通灵密语！星儿没有灵核，那么……是因为那颗结魂珠，也一并入了他的灵魂？所以……

　　所以，星儿没有灵核，后来又如何成为一个灵核灵力顶尖之人的！那五年磋磨了沧渊太多，以至于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其中关窍来。可见当中的谜团，不比他重生后从大荒无界开始遇到的少！

　　“是个男孩，叫景星，齐天仙翁说是您给取的名字。”不得不说，寒珑可真是贴身管家中一把好手，把白韵清的里子面子兜的妥妥帖帖，让这人吹出去一斤牛皮，能飞出二斤的气势。沧渊心想，怪不得，这寒珑能在兰渚殿外头转悠，原是干的都是操心劳命的活计。

　　“来，叫爹！”白韵清闭着眼，显然因为没有醉彻底，有所嫌弃，仅用两指“捏”着星儿，胳膊伸的笔直，那样子就像随时要把这花里胡哨的“假闺女”扔出去。可星儿的心里是万分激动的，又怕又欢喜，他分明在白韵清手中被拎得打转，却觉不出被人嫌弃，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猜，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幸福”和“开心”，踟蹰着，在再一次转向白韵清的时候，怯懦地喊了一声：“爹！”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全是日月星辰，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大概自己成了仙。

　　这一声弱弱小小的呼唤，让白韵清愣了片刻，而后他笑了，有些无奈又有些孩子气的得意，大概是对这个称呼颇感新奇，他举起星儿，对万妖道：“我儿真乖，我说他是天降福星吉兆，他便是！”

　　他并没有想起“灾星”的事，也没有想起去了小灾星的记忆，但那孩子眼中扑簌簌的火苗实在会烧人心肝，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黑亮亮的，有希望，有真心实意的雀跃，来自一个最庸常的性命，用最朴实真切的心。
　　白韵清觉得自己酒意上头，看着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亲了一口。

　　这一口，星儿晕了过去。
　　沧渊：“怪说不得两世都记不怎么清楚‘认爹’前后的事，原来……不，这白韵清怎么还有喝多了就逮着人乱亲的毛病呢？”沧渊觉得好累，仿佛那个他才是那个做爹的，心想，那白韵清乱砸东西的毛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他疑惑，自己也算是正直，从不胡搞关系，可冲着白韵清这么个“爹”，他是如何没长歪的？“奇迹”二字怕是也难以形容了。

　　不知怎的，白韵清突然没了喝酒的兴致，也不想说话，扔下众妖让它们自己取乐，也不许任何人跟着，他似乎忘记怀里还夹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儿子，闷闷不乐地向东。走在桃林之间，跃上桃枝，枕着胳膊看了一会儿流云，百无聊赖地用灵光“抓”了一朵云彩，在手中裁剪成鸿雁的模样，仿佛毫不在意地，他手指在桃枝上一抹，一滴血就洒在了成型的云朵上，一只活生生的鸿雁，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孤独地一声长鸣后向西沉的日头飞去。

　　被挂在桃枝上的星儿叹为观止，这是他从未见过，也根本想不到的事，兴奋地瞪大眼睛，看着大雁潇洒的身影越飞越远，最后成了一个意犹未尽的小黑点。

　　而沧渊一直在看白韵清。他不懂这人情绪如此起伏，但他懂白韵清的孤独——那种孤独在每一个大能者身上他都见过，诸如皓华仙君、素女瑶光、庚辰、灵鹿、甚至辛濯缨和孟冠。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地看见白韵清的孤独。对疼痛不在意，如对生死不在意……

　　他死的那样“无牵无挂”，仿佛早就想这么做了。沧渊突然想起万年后自己在云台寺里和陆压老道的争执，那老道冲他嚷白韵清从不羡慕那些有来世的人，他都怕自己的‘今生’太长，怎么还会要一个来世？

　　白韵清就是那天际的云，随时会散，在他想散的时候。
　　沧渊越想越害怕，可星儿——当年的自己，竟然觉得那飞鸿无比自由。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懂白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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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