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王又蠢死了》鱼缸儿

120、雪中初遇死而复生 稀里糊涂“喜得贵子”2

　　星儿发现自己全身哪儿都不痛了，偷看一眼，见他那黏在一起的左手两指竟然变得好端端、干干净净的，指甲盖里甚至没有黑泥，衣服虽然破，却也很干净，还有点香味，是那个神仙哥哥的香味。这可真是死得太值得了，做的梦都如此不着边际，他这样想着，退得更快了，几乎要钻进积雪里，化作一道雪风，当做自己不曾扰了这干净又神奇的美梦。

　　“跑什么。”白韵清一撇嘴，回头看陆压，声音有些嗔怪和委屈，“他跑了，你、都是你这张老脸吓的，去给我拎回来！”

　　这人……怎么还有这么、这么软，像撒娇的一面？像个孩子。沧渊的心尖儿也跟着软成了水，不过那水里有血和雪，他只能告诉自己说，一定是是被重生的结局刺激得狠了，物极必反，现在看白韵清什么都是好的，但其实……还是他自作多情。

　　话说陆压也真是惯着白韵清，先前还捶胸顿足，这会儿一听那软绵绵的调子，搓着胳膊垫着脚，左脚绊右脚地就去“抓”星儿。
　　那星儿……不，是他自己，沧渊想，他和陆压许是湿柴与烈火，不见是个事儿，见了就是大事。星儿见着陆压“飘”了过来，吓得抖若筛糠，嘴里不断求饶：“妖怪爷爷，饶了我这条贱命吧，不好吃，真的不好吃！”

　　“呸！”陆压吹胡子瞪眼，抬起巴掌就往星儿后脑勺上招呼，“蠢啊，哪个妖怪长得我这般有韵味，啊？倒退个千儿八百年的，老身也是翩若惊鸿的美男子一个！”
　　“翩若惊鸿”是什么星儿不懂，但他懂美男子，于是从陆压腿侧悄悄瞄了一眼那神仙哥哥，屏住了气，颤了一下，仓惶地垂下眼，心说：“岁月无情。”

　　沧渊想把这四个字放大了给那老道听听，可惜星儿回来了，他又是门外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压又抡起巴掌，兜在了星儿后脑勺，把人拍进了雪中，气急败坏、毫无尊贵神德地散德行道：“看什么看，我家长离也是你能看的？”

　　呸！老不羞的，谁就是你家的了！沧渊腹诽，然而白韵清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摸了摸星儿的头，掸掉了雪花，懵懵懂懂地蹲下身来，看着那张铁面具，话却是对陆压说：“我不是你家长离，我是……白长离。”

　　“我是白长离，你叫什么名字？”他笑了笑，星儿有些头晕，沧渊也喘不上气，离得那样近，他是舍不得退又不敢再看那双含满秋水的琥珀瞳。

　　白韵清，怎么这么温柔，上一世在昆仑，他记忆中的白韵清不是时常对他挺恶劣的吗？那会子把他吓得，生怕那人不要他，常惶惶不可终日。

　　“星、星儿。”
　　“哪个‘星’？”

　　“……灾星的星，丧门星、天煞孤星，也可以。”星儿声音很小，他不敢抬头，然而他说完后，对面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是觉得梦要醒了所以豁出去了，还是梦太美一定要留下点什么来与今生作别，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莽劲儿，抠着手指，颤巍巍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他是你爹！”陆压没好气地打岔，然后不满地对白韵清道：“小子，我在昆仑也住不久，你就……”
　　“唔，我是你爹。”白韵清没搭理陆压，迷迷瞪瞪地一直看那面具，须臾后他又道：“叫我爹。”

　　沧渊：“！”
　　这个“爹”就是这么来的？这未免也太……他真不知该谢那糟老头子，还是该骂上两句了。

　　“吼哟哟哟，”陆压拍着脑门儿，像是听不下去这一醉鬼和一蠢孩子的对话，“长离喂，老身真是不该让你喝酒，兹当你多能喝呢，不行不行，我今儿个要不醉过去，就是罪过咯！”

　　“哦，”白韵清头也没回，直接往地上扔了一摞酒坛子，五花八门什么酒都有，“自便。”他道。说完，他手摸上了那丑陋的铁面具，嘴里叽叽咕咕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丑一孩子，硬邦邦的。”他吹了口气，那被凝膏黏得死紧的面具瞬间脱落，像是摘掉一片雪中落叶那样轻飘，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星儿来不及反应，只在听得面具坠入雪中时，星儿才木讷半晌，倏而双手紧紧捂住脸，难为情大过羞耻心，浑身哆嗦地流下眼泪：“别看、别看，丑、脏、晦气！”说着，脚下踉跄地要逃。

　　陆压见了好酒，那酒腻子立马深陷乐土，倒是让白韵清落了个耳根子清净，也正是因为这份清净，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满脸深入骨血的疤痕，也不知怎么的就不高兴了，待星儿跑出去几丈远，银波锦绫飞驰而出，将人困住拖回眼前，语气变得冷硬：“我是你爹！哪有爹嫌自己儿丑的！”

　　他说的那么认真，星儿险些就要当真了，可他还有在人间生活了五年的刻骨记忆，他哪就有爹，他就是有爹，哪就能是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玉人？！

　　突然，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星儿的脸颊上。这个吻，沧渊感同身受，他心尖剧颤，如果他有手脚，怕是把“自己”的脸掐下一层皮下来，大概即便如此也不会痛——做梦，不会感到疼痛。

　　“我儿好看，”白韵清笑了，天上有一圆月，忽地钻进了彩云间，怕是羞恼自己黯淡，索性无光，“浓眉大眼的，”他一摸星儿的面颊，“白净，白芍见得都要羞。”

　　沧渊不敢相信，白韵清那么绝妙的一个人居然说他……好看？“雾言”不是调侃过他笑起来像哭丧么？

　　白韵清琥珀色的瞳仁里有星儿的影子，唯唯诺诺的，可那满是诅咒疤痕的脸颊已然光洁如新雪，细腻得就快要赶上白韵清了。眉是浓眉，大概年幼，还没有锐利的剑锋，瑞凤眼的眼尾有一条褶，含蓄的很，在那张可怜消瘦又懦弱的脸上，显得眼睛是怪大的。

　　白芍，似锦云蔓蔓，如皎月婵婵，素淡如莹，美不在铅华却又承露珠而色弥正。

　　那是殷骜，不是他……沧渊心里蓦然一空，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又脏又丑，无论皮囊还是灵魂，无论是星儿还是他。
　　难得的，星儿和他有默契，也认为自己不配那“白芍”。

　　“星儿……灾星？”白韵清唇角一勾，笑得有几分邪气，“我白韵清的儿子怎么能是那么个东西？记住，你是星儿，不过是爹的景星，景星庆云，大德大祥之人。”他突然紧闭嫣红的软唇，抽走银波锦绫，一手擒住星儿的肩膀，道：“叫爹！”他说话总是温温柔柔、无波无澜的，让人无端觉得被呵护爱惜，唯独这最后一声，带着命令似的口吻，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却不惹人厌。

　　星儿哪敢，直说自己要回家，他没爹只有一个娘，说起娘，他又难过地哭了起来。白韵清恼了，起身拎起星儿，抓小鸡似的将他提到自己眼前。那双朦胧醉眼根本不聚焦，却让沧渊觉得那双眼里在这一刻只有他，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被大浪抛上了天，飞到了九霄云外，空气变得稀薄，心跳因窒息而飞快。

　　“你没娘，因为我没有妻。你是我儿，叫景星。”白韵清注视着星儿的双眼，薄唇轻启，如同魔咒一样让星儿如坠云端，整个身子都在放肆地伸展，“你家在昆仑，你爹叫白韵清。”然后他晃了晃手中的“儿子”，挑眉得意地笑道：“记住了？”

　　“……爹。”星儿恍恍惚惚地叫了出声，小羊羔一样孱弱。

　　白韵清催眠了星儿，篡改了他之前所有记忆！沧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五岁以前的事，原来，是白韵清做的“好事”！可那真的是好事，至少亲历了过去那五年，沧渊觉得不记得是对他最大的救赎了。若那样的记忆伴随他，莫说做什么九州的沧渊君，就是像个俗人那样活着他都做不到！

　　他不是没有名字，在这一刻，白韵清给了他名字，他叫“景星”！大德祥瑞之人。景星，景星……这个名字，他是否在哪里听过？

　　星儿身体太差，叫完一声爹便晕了过去。沧渊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他眼见白韵清从雪地里把星儿抱在怀里，往肩头一搭，边嘟哝着：“唉？路怎么这么晃？”边往前走，走了好几步却依然在原地兜圈子，雪地里没有留下一个脚印，仿佛他不曾来过。许是多扛了个人又忘记用法力，白韵清觉得不耐烦了，却也没有把肩上白捡的“儿子”扔了，往上耸了耸，口念：“回昆仑。”一道银光屏出现在他们眼前，白韵清歪歪斜斜地闯了进去，再一眨眼，那头便是昆仑山内。

　　白韵清的脚步更加摇晃，星儿不省人事，沧渊随着那小身体紧紧缩在白韵清的颈窝，闻着那带着酒气的幽兰香，突然觉得如果一切在这里结束该多好。他“伸”出手，隔着时空和永远无法成真的梦境，轻轻环住了白韵清的脖颈，像一个谨小慎微的拥抱，他喃喃道：“白韵清……”然而他还能说什么呢？除了这个名字，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白韵清一回来，昆仑沸腾了，成千上万的大妖小妖，成型的没成型的都奔走相告，出门相迎，见得他们的神祇肩上扛着一个小儿，登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有胆大的追着白韵清问：“公子，您这回捡了个啥玩意儿啊？”

　　“像个人族小孩。”有妖窃窃私语。

　　“捡这么个东西回来做什么？难道……”有妖还没说完，便被其他妖踹了一脚，“想什么呢？公子不许我们吃人，他还能吃这个？你也不看看那小东西一身破衣裳，八成啊，是那小东西碍公子眼了，提回来捣鼓捣鼓，还会再丢回去的，我们公子是谁？才没那闲工夫搭理这劳什子的小鬼。”

　　白韵清突然不走了，迷迷瞪瞪地一回头，所有妖灵精怪立时噤声，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偷瞄着他怀里的小鬼头。只见白韵清一把从肩上把星儿扯了下来，拎在手中像拎了一只空酒坛，晃着、甩着，突然飞身掠到几里外的桃林之中，足尖一点便上了树，卧在桃枝上把星儿放在自己膝盖上，而后冲众妖勾了勾手指，众妖如要被封赏似的一窝蜂地涌了过来。它们不跪、不拜，眼里却是最赤诚的尊敬，巴巴地仰头望着桃树上。

　　就听那醉沉沉的声音问到：“谁说他脏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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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沧驴：白韵清，你对我这么温柔做什么……讨厌！痛哭流涕.jpg
白韵清：无语.jpg，怎么温柔了？谁喝多了能记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