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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人炉 ...

  •   天灰蒙蒙,逐渐亮了。有人皆大欢喜,有人整夜未眠,有人在惊恐不安中醒来,有人笑得一夜不曾合嘴。
      夏泽锡严言等人,几乎同一时间回到了别院。

      众人齐聚别院中庭。
      严言刚想跟故知交代,却看见与故知同行一旁的洛殷,他顿时臭了脸。
      正好碰上宿樊他们回来,夏泽锡又受伤了,他拿了一卷胶布给夏泽锡包扎,把事让郑方渝去说了。

      郑方渝戒烟多年,此时竟点了一根烟,夹在手上。他道:“景仁宫的正殿里什么都没有,外边虽然有很多侍卫把守,但里边空空如也,连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
      “没有棺材?”故知说。
      “没有。”

      故知面上从未见晴雨,捉摸不透适合心情,心里倒是明朗些。
      没有棺材意味着没死,还有一线生机。到现在,总算有件好事了。

      “东南坊那边……哎呦……!”夏泽锡坐在椅子上,疼得苦不堪言,“操,严言你能不能轻点,你他妈对宿樊那么温柔,对我这么大手大脚的?”
      严言漠不关心,孤注一掷,还道:“你话这么多?怎么不疼死你啊。”
      “卧槽!”夏泽锡疼出了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洛殷。

      洛殷强忍着笑走上前,摸了摸夏泽锡的脸,以示安抚,表示同情。然后秒切正经道:“行了,快说东南坊怎样了。”
      夏泽锡:“……”
      宿樊:“乐了。”
      “你大爷的,我可是伤患,一点也不照顾下伤患的情绪啊!”夏泽锡哭。

      洛殷难得赞同一次严言,“你话真的多。”
      “……”好嘛,他又被嫌弃了。夏泽锡不闹了,道:“东南坊和你猜得一样,人满为患,不过是字面意思的人满为患。”
      “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人数翻了个倍。”宿樊谈笑自若。
      “翻了几倍?”
      “翻了十倍。”
      洛殷吐出一束烟,徐徐道:“十倍就是四十个侍卫。你们怎么进去的?”
      “能怎么进去的,杀进去的呗。”宿樊笑:“不然能怎么办。”

      夏泽锡听着他这些话有几分阴晴不定,忙插嘴道:“是啊,你们是不知道这宿樊这小子有多狠啊。”
      洛殷不想听这些琐事,道:“打住,说正事。”
      “切。”夏泽锡,“我哪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洛殷与故知交接了下目光,故知便开口:“东南坊里是不是有件衣袍?”
      夏泽锡应:“对,是有件。通身白如雪,很仙,可惜那些绣女都被解决了,衣袍也就成了半成品。”
      夏泽锡又道:“看缝制的身形,是给颂霎的。”

      故知脸色变得阴沉了几分。
      洛殷也略微有变,虽说今日是满月,但他们能不能熬到满月宴都是个问题。

      别院的外门被打开,士毅匆匆跑来,二话没说,一声重响,双膝跪地,叩首问安。
      连夏泽锡的木讷了,士毅平常那么阴阳怪气,这般行大礼好像还没见过。

      洛殷欲言又止。
      士毅率先出了声,“各位大人,四阿哥的满月宴在午时三刻,请各位大人多加保重。”
      说到最后他有些呆滞,有心无力地又磕了个头,停都带不停,马不停蹄的走了。

      他来得匆匆,去得也急。看来他有要事缠身,此番估计也是偷跑出来的。倒是能见几分忠心。
      故知:“他可信吗?”
      洛殷:“至少现在看来,可信。”
      士毅来报满月宴的事,应该是猜到了。这死太监也算脑子灵光了,还能自己想明白。

      “现在怎么办呢……午时三刻,那雾应该已经来了。”洛殷扯着故知的袖子,抬头,用灰眸望着他。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故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也陪他笑了笑。

      晓霜冷哼道:“现在是全员等死的意思了吗。”
      宿樊皮笑肉不笑:“看来是哦。”
      严言果断起身:“都要死了,你这脚包不包扎也无所谓了。”
      夏泽锡:“嗯……?”
      晓霜:“哈哈哈哈,bien fait!”
      宿樊乐出了声,他揽过严言的身子,靠在他肩头笑。

      冯迟雨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做到苦中作乐的,她脸色黑得跟刚过头七一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出门。
      郑方渝再又点了一支烟后,同样出去了。

      屋内的气氛逐渐冷了下来,刚知晓要面对死亡的亢奋已然消散,留下的是无尽的沉默。
      就好比上刑场的途中与刀挥下前的等待,总是要比死亡降临瞬间煎熬不少。

      没被这气氛笼罩的也就三个人,一个是故知,他永远都是那副不惧死亡的清冷模样;另外是洛殷,他从容的样子,好像在挑衅生死。
      而宿樊就不一样了,他像巴不得那雾快点来,他好名正言顺的死。

      严言露出了与之不符的愁容,或许是因为不想故知死吧。

      夏泽锡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包扎好了脚,他走路还有些跛,慢吞吞地走到了宿樊身旁。
      宿樊转过头瞧他,见他落在自己肩头的手,用力的握了下。他从夏泽锡看向自己的眼中看到了不舍。

      死不是儿戏,大多人都惧怕吧。

      “我出去一下。”夏泽锡道。
      宿樊有些疑虑,就问:“我陪你去吧?你这脚能行吗。”
      夏泽锡:“别,我又不是残疾了,就破个小口,你哥身子硬朗着呢。”
      他这拒绝宿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任由他自己出去。

      夏泽锡磕磕绊绊地走出了门槛,拐角过墙,他的双腿却站得笔直,走路也是健步如飞。
      他又叹一气,确是无奈。

      屋内,晓霜虽愁眉不展,但比大多数人都镇静多了。她凝眸半晌,拧了拧眉心,放弃了什么,“算了。”
      “宿樊。”她叫道:“跟我去房里,拿两瓶酒给你喝。”
      宿樊挑眉一笑:“这么大方?”
      晓霜:“死了还没喝完,那多可惜。”
      宿樊:“好啊,我很早就想喝你那酒了。”

      门外的夏泽锡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原路返回,闯了进来,好在他忍住了。他点了根烟,渐行渐远。

      晓霜宿樊拿了酒回来,在中庭喝了起来。宿樊拿了几个杯子,一人分了杯去。
      故知无声接下,洛殷喊了声“谢了”。

      宿樊拿了两杯走到严言面前,一杯自己一口闷了,一杯给了严言。
      严言轻轻推开:“我不喝酒。”
      宿樊:“怎么,未成年不喝酒?这么乖啊。话说你多大啊,不会才十四五吧。”
      严言瞪了他一眼,“你才未成年呢,老子大你一轮。”
      宿樊觉得好笑,“嗤……行行行,你说啥是啥。”
      严言:“……”

      看他们嬉闹,洛殷也跟着笑了笑。他斜睨着故知,伸出了乘着酒的银杯。
      他细声问:“走一个?就当补洞房花烛夜没喝的交杯酒,反正都要死了,再不喝没机会了。”

      故知持杯的手一怔,他笑了下,随后碰上了洛殷的杯子。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银杯倒扣在桌上。
      洛殷有些落寞,以为他不愿与自己喝交杯酒。
      哪知下一刻,故知站起身,对洛殷道:“交杯酒欠着,以后喝。”

      洛殷愣了神,反应过来时,故知已经走开了。
      故知快步到了和宿樊打闹的严言身边,他手指在严言肩上轻搭了两下。
      只言:“过来。”

      说完,就先一步出了门去。
      严言晃神几秒,握了下宿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就将其拨开了。
      他跟着故知出去了。

      洛殷低着头,若有若无的笑了。他在意的不是有没有以后,而是故知许了他以后。

      *

      两人站在檐下廊中,严言谨小慎微,悄悄靠近故知。
      故知眺望远处,他问道:“雾还有多久来。”
      严言:“快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
      故知摇头,“时间不够。”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边,想了几秒道:“我去做交换。”
      严言不应,他一下说了出声:“……不行!”

      “我不可能让您去。”严言肯定的语气道,他抬头,坚毅的眼神仰望故知,“……我去吧。”
      故知面色冷峻几分,“可是你已经交换过了,再一次不是会……”
      严言笑了一下,打断了故知,天真稚嫩。
      他一笑,尖锐虎牙露了出来。故知想起以前,以前的他虎牙就很尖,在自己身边又总爱笑,像只小猫。

      故知这般看他,严言有些不自在,他耸了耸肩,微张嘴瓣,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
      想了很久,还是说了一句简单的话:“主人,我先去了。”

      故知颔首,同意他去。
      霎时间,堵在严言喉咙的那股劲,松了。

      严言嘴角还噙着笑,缓缓转身,走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哭,毕竟自己从小就是个爱哭鬼。可这次没有,只是眼眶轻微红了。
      又不一定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好哭的。

      *

      夏泽锡带着淡淡的烟味回到了中庭,他腿脚看上去还有些不利索。他缓慢地走到宿樊身边,拿出了条链子。
      宿樊扶了他一把,“你去干嘛了?这是什么。”
      “人之将死,还不让躲一旁抽几根烟吗。”夏泽锡没心没肺道:“这个啊……就,类似于护身符?很灵的,你戴上。”
      宿樊一脸狐疑:“都要死了你给我这个有用吗?”
      夏泽锡:“万一因为这个你活下来了呢?”

      “……”宿樊,“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夏泽锡笑:“我大你多少?快十岁有没有?我活得比你久多了,看过的风景更比你多,你还小,应该再出去看看。我死了不遗憾,你不一样。”
      宿樊指尖一颤,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再比我大,也只能叫声哥,别总用我爷的语气跟我说话。”

      “行行行,不教育你了。”夏泽锡扯着他领子,就要给他戴上。
      宿樊头一别,不让他戴,他道:“这么殷勤?我很怀疑你这是什么不详的东西要嫁祸给我身上啊。”

      夏泽锡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越来越刺了。”他认真的语气对宿樊说:“我明摆的告诉你,我要想害你有千万种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对于你这种小喽啰,还不值得我玩阴的。”
      宿樊嘴角一勾,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夏泽锡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链子,再道:“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出去就带着我的骨灰去看看中国的风景吧,我还没回过中国呢。”

      宿樊真不想在听这人正经又不正经的讲出这些煽情话了。
      盯着夏泽锡的眼神别开了,二话没说,夺过夏泽锡手中拿的链子。
      囫囵吞枣似的挂上了脖子。
      他语气凶恶又冷:“你真死的那天,千万别给我留遗言。”
      “切。”夏泽锡自顾自笑了。他就知道,这孩子嘴再心,心还是那么软。

      他转头看向一旁贪杯的晓霜,伸出手掌,握住她的脸。他道:“你别教坏他啊。”
      “嘿,还管起我了。”晓霜骂他。
      夏泽锡摸了摸晓霜的大·麻花辫,就松开了手。

      他接而看向洛殷,煽风点火道:“宝宝,我刚看你男人和严言在外边窃窃私语呦,你说这都要死了,他怎么还和别的男人在一块啊。”
      洛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当绿茶是吧,滚。”
      夏泽锡笑眯眯。

      他们三言两语还没聊了几句,故知就回来了,只是他身后没有再跟着那个影形不离的小子。
      宿樊蹙眉,弑魂刀在鞘中发出微颤。他的弑魂与严言的斩魄是孪生刀,相生相伴,怕是严言有什么不测。

      他抢在洛殷面前,说:“严言呢?”
      故知没有回答他,他目视前方,目中还是一同往常不见阴云。

      他约过宿樊问夏泽锡:“泽锡,你这次狼带了多少只。”
      “干嘛突然问这个?”夏泽锡疑问,他回:“六十只,昨晚被丧尸咬死了两只。”

      “不够。”故知低念,他再道:“泽锡,我还需要人。”
      “……”

      这里的人肯定不是关卡里的人,更不是狼。那他要的只能是上等人了。夏泽锡眼中闪过一丝阴云,而后自若笑了。
      他指了指宿樊,又指了指晓霜,“别动这两个,其他随你。”
      “好。”

      *

      众人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总比真坐以待毙好。他们多少猜到,会死很多人。
      洛殷跟在故知身后,一路都很安静,一言不发。
      故知脚步未停,只道:“我说了,你想知道可以问,我想告诉你的会跟你说,不要自己猜。”
      洛殷甜笑:“嫁夫随夫,我这笨脑袋知道了也帮不上忙,乖乖待着就好了。”
      故知觉得他这么妄自菲薄有点怪,又说不上哪怪。最后就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再说话了。

      众人站在乾清门广场上,秋老虎的烈日灼伤着皮肤,今日不知怎么如此之热。
      故知叫来了郑方渝,交代他了一些事。
      郑方渝听完,第一次没有干脆利落的去做,而是说了句:“杀人简单,杀知道要被杀的人难。”
      故眸色不变,“没什么难的。”

      郑方渝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走进石门,漆黑里笔直地往尽头去。

      夏泽锡身后跟着一大片人和狼,他命令那些人原地站着,自己走到故知身边。他道:“人我给你带到了,其他需要帮忙吗?”
      故知:“一共多少人。”
      夏泽锡:“加上你选的那几个上等人,七十九人。需要再找一个凑个整吗?”
      故知:“不用。谢谢。”

      夏泽锡笑笑,走回了宿樊身旁。宿樊怀中的弑魂依然不安分,而且震动得越发强烈了。
      宿樊见他拿着自己的打火机点了根烟,又凑向自己耳边,“你猜……”

      ——猝然,一声昏沉的闷响,整个乾清门广场开始晃动,犹如地震又不尽然。
      正眼细看,是他们身前的乾清宫,阶梯上竟分出一条缝,犹如撕碎的黑洞,深不见底。

      此等动静,周边本就虎视眈眈的侍卫立刻不淡定了,拔了出刀成群结队的冲了过来。
      在场的众人虽神色淡定,但心里多少都有些慌张。能活到这里的人都有一技之长,无论好的坏的,可不是所有人都身手矫健。这可是几百个持刀的真人,怎能不慌。
      若换做平常,应该是狼挡在前头,护着他们,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狼可是稀缺的东西。

      宿樊余光蔑视,伸出的手指揿灭夏泽锡烟上的炽热。他轻声说:“先干活。”
      随后拿出了自己的狼刃,扔给了夏泽锡,转身拔出弑魂迎面朝人群走去。

      夏泽锡先是一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随口道:“喂,我还是伤号呢,你好意思让我上?”
      宿樊头也不回:“装你妈呢,真当老子不知道吗。”
      被戳破的夏泽锡也不恼,笑骂:“操。”
      随即,持着狼刃杀了上去。

      地面余震依旧,终识庐山真面目,巨大的炼尸炉呈现众人眼前。
      无一人不惊叹。
      震惊之余,侍卫们更是铆足了劲,拼死冲了上来。

      故知一心只在炼尸炉上,却被侍卫的呐喊扰的不厌其烦,他自然而然地唤出严言的名字。
      没有回应,他才反应过来。
      严言不在。

      忽地,一束蓝火炸亮了一方天,在场之人皆被吸引,将目光投去,故知也不例外。
      弑魂刀嗜血而生,弹指之间,便割断了数十人的咽喉,弑足了亡灵之魂。从刀尖燃起幽幽鬼火,蔓延至刀身。
      持它者,穿越人群,数秒间,又不知斩断了多少人的命。他全然不顾,或是对那些人命不以为意。

      站在远处的故知恍惚了,有那么一下,那人与严言的身影相叠在了一起。
      他错认那人成了严言。而后才想起,弑魂被严言交给宿樊了。
      “……”
      两人真的愈发相像了。

      故知不禁一想,他是使这弑魂杀了多少人,才能祭出鬼火。能燃起鬼火的命数,绝对不是这个关卡中死去的人数可以比拟的。
      难道他在拿到这刀时,就在庄园里试过了吗。

      在他思考片刻,剩下尽百的侍卫在弑魂下化为死尸,众人目瞪口呆。最后一个喘着人气的还想跑,可宿樊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不过他没砍下去,而是道:“回去告诉他们,下次来多点人。我好祭刀。”
      言罢,一脚踹上那侍卫的腿,让其滚。那侍卫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真在地上滚了两圈,才麻溜的站起身,跑远了。

      宿樊踏血而归,用手背抹去脸上溅到的血。
      夏泽锡拍了拍手,嘴上却不中听道:“不装逼会死吗?”
      “你装个这样的逼给我看看?”
      “看不起谁呢?”
      “看不起你。”
      “……小兔崽子!”

      晓霜在远处评价:“自取其辱。”她细看了几眼宿樊,“但,的确……这小子变化也太大了。”

      机关的推移还没结束,地面依旧余震,下一刻,那庞然大物被机关推了出来,直迎他们面前。
      从这面看,炼尸炉上砌着威严的阶梯,就像是给人走的。

      看清此物,在场的人脸色都不见得好,一阵青一阵白。
      一是,人本能的巨物的恐惧,和敬畏;二是,这是一口巨大的炉子,吞下五六百人不是问题,这会儿又叫了这么多人一齐聚在这里,难免不让人多想这是要做什么。

      有的人,咽了咽口水,偷偷摸摸的溜走了。当然,他们都被宿樊拿着刀,架了回来。
      这压抑的氛围笼罩许久,有人实在忍不住发问了,发问者的声线都是颤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见故知未回话,夏泽锡就替他道:“什么时候做事需要跟你们这群畜生禀告了?你们听从就好,管不住嘴就把舌头割了。”
      夏泽锡的威信在上等人里一直都是很重的,更别说狼群。他此言一出,人群立刻鸦雀无声。

      直到人群中,出现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吼叫那人虚汗满头,脸红的像跟猴屁股。
      他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巴一张一闭,叫:“你们……你们是不是想将我们全部扔进这口炉里!你们想用我们做什么?!!”

      终于有人道出他们心中所想了,众人虽不敢附和,但总算安下一颗跳动的心了。但让他们更不安的事来了。
      那就是,统领者那几位没有一个回应反驳这句话。
      这无异于就是在默认他说的。

      顿时间,人群又变的混乱,嘶哑咧嘴的,说什么得都有。
      “你们他妈还是人吗!这么高的炉子,摔进去都摔个半死,你们怎么不自己下去啊!”
      “对啊!说到底出了这里都是一条命,你们高贵在哪?!要下去,你们下去!”
      “他们不该下去——他们该下地狱。”
      “我们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想活!我们死了轮回又是一条好汉,你们死了下拔舌地狱,不得超生!”

      原本最言听计从的狼,发觉如临深渊,也变得难以控制。
      “他妈的,老子不干了!死就死!做了奴隶这么多年,做牛做马落不到个好下场就算了!居然还想虐杀我们。我呸——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不得好死!”
      “反正怎么样都是死,凭什么还听你们的话?!你们他妈算什么?一群臭鱼烂虾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死亡在前!众生平等!”
      “——众生平等!人命平等!”
      狼的命归根结底都在上等人手中,上等人要杀狼不过勾勾手指的事。如今横竖都是一死,他们又何必最后还要如奴役自己的人所愿?
      他们依然觉得:生命是平等的。

      他们各个慷慨激昂,骂着平日近乎奉为神明的人。他们义愤填膺,以为自己是乱世起义的枭雄,觉得自己殊死一战的决心勇敢而伟大,足够让统领者喝一壶了。
      可他们不知道,在洛殷眼里他们和大象脚底板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洛殷只是轻蔑地瞟了他们一眼,便不想再去瞧这群没脑子的蠢货了。
      杀死他们简单得很,莫说不到九十个,上百个也不够给洛殷练手。可是,故知要的是活人。

      故知倒是一片漠然,他不急也不燥,他看着发出抗议的众人,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即使他们话说得再漂亮,也愣是不敢上前一步,对他怎样。
      他不紧不慢道:“我是要杀了你们。你们、必须去死。”

      他这话是在称述,可听着却像极了命令。
      众人皆是一怔,他们不明白,他们都已经决定要闹得鱼死网破都别想活了,他还有什么底气命令这些人?

      故知语气平缓,“我不会赶尽杀绝,你们推旁人下去,我会选活到最后的两个,带他们回去。”

      话音一落,全场噤声。
      黑暗的种子埋在人心底,无边无际地肆意生长。他们本来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死也不如统领者的愿,可偏偏故知给了他们一道光。
      要知道,黑在有光的地方,才会更黑。

      人在绝望时脑子是愚笨的,看到一条细藤,就以为是抛下来营救他的绳索。殊不知,藤的那一头已经断裂,摇摇欲坠。
      攀上它,只会再堕深渊。

      明明就在刚才,他们全体起义,要反抗,要挣脱,要所有人的命都是条命。可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又对故知摇尾乞怜。
      其实大多人都心知肚明,故知说的话很悬。对统领者来说,他们的命如同蝼蚁,死几百人和死一千人,在他们眼里没差。

      可那又怎样?那又能怎样?
      那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哪怕缥缈无望,也是唯一。

      果然,没过多时,一只强壮的狼,抓住了与自己最为友好的瘦弱之人,一路往炉上走去。任凭瘦弱的人怎么求救,怎么挣扎,都如同蜉蝣撼大树,可笑至极。
      一声笨重的坠声,那人被毫不犹豫的扔进了炉底,成为炉里的第一个人。
      而那群方才还高呼“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的人,只是冷眼旁观。

      那狼很快飞奔下炉,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的行动敲响了警钟,也让那些心底早有此想法的人,装做无奈之举,顺理成章的开始了自相残杀。
      而本不想参与的人,也为了自保活下去,开始了杀戮,没有人可以幸免,没有人可以干净清白。
      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坠落,乾清门广场上狼藉一片,求饶、尖叫、哭喊无处不在。
      惨烈的叫声回荡天际,比宿樊一枝独秀时热闹多了。

      他们还是没有逃脱故知所要,他们的反抗可笑至极,像是这一场里的喜剧表演。

      周边纷纷扰扰,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痛苦不堪,而那几个始作俑者却独善其身,个个面容淡雅。
      晓霜也不例外,她波澜不惊,与昨日在楼中潸然泪下的不似一人。看着人们被烈火焚烧,事不关己,平淡冷漠。
      夏泽锡看着一个接一个被砸下的人,不明所以的笑了下,他问宿樊:“你说,故知会留下最后两人的命吗?”
      宿樊没有回答,而是同样笑了笑,颇为不屑。

      到半柱香的时间,广场上的活人已经几乎没有了。他们开始在炉沿边上追逐,只看谁先被推搡下去。
      仿佛身下不是人炉,是地狱。

      而炉底也别有一番光景。
      炼尸炉很大,塞满几百人不是问题,但前提是将活着的人,当做肉泥一样塞。
      若是摔下来就死了的也还算好,不过是被他人踏在脚底。没死还负伤了的可就惨了。

      炉壁上的陈年尸油味道极其浓重,恶心得人头晕目眩,原本就压抑的心情被催化地戾气愈发深重。他们自知已是穷途末路,何必遵从那些道德秩序。
      操起拳头,对着素昧平生的人抡去。

      炉底厮打成了一团,有的眼睛给捅瞎了,有的给踩死了,有的被几个人轮着打,死了,脑浆还爆了一地。
      这时的他们不像人,像是没有进化的野兽。

      再有几个人摔下炉底后,炉上终归只剩三四个人了。其中一人,眼白冒着血丝,疲惫之至,却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奋力一推,将眼前人推了下炉。

      全身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他一个糙汉子,热泪盈眶。
      总算可以活下来了。

      与他对岸的人也在不久后,推下了第三人,仅剩下他们两人。或许他们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吧……
      他们掩盖不住的流露喜悦,即使没有力气了,也要发泄般的,喊出几声。

      可就在喊声提到嗓子眼时,目光所见,却往前倾斜了。
      一秒后,他才麻木地反应出来,他被人推下去了。

      推他下去的,是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洛殷。他的坠下,让本平静些许的炉底,再度响起野兽撕咬同类的哀鸣。
      罪魁祸首洛殷悠然自在的吸了口烟,片刻后,抬眼,望向对面仅剩的最后一人。

      那人喘着粗气,看着这一幕吓呆了,他一边愚蠢地大喊:“你们骗人,你们骗人!”
      一边想要逃离。
      不过下一秒,他也被一只手推下,摔地头破血流。

      洛殷嘴角微扬,他看得当然不是一只待宰的畜生,他看的是在其背后,乍然出现的严言。

      这会儿的严言,与今早消失时比起已千差万别。今早消失前,他只是一身便衣。
      现下已然身着红白相配的狩衣,神狐面具侧戴在头上,斩魄握在他手,相得益彰。
      他抬眸与洛殷对视时,好似神狐真身就在身后。

      狩衣很适合他,将他的野性掩埋在飘飘衣袂中,宛如初识时的美少年。
      遥遥一顾,惹人爱怜。

      看到突然出现的严言,宿樊神色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他回答了夏泽锡那个问题:“有异心的东西本身就是祸患,留下他们,带他们回去?那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有一就有二,难道要等他们在你心口上插刀子,才懊悔当初自己心慈手软了吗?”

      夏泽锡认同,他点了点头,他叹气道:“所以啊,做人得狠,心慈手软害得只有自己。”
      宿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了。

      洛殷与严言炉沿上对望。炉底是一片鬼哭狼嚎,凄惨至极。
      此时,主导者故知走了上来,他站在那,对严言点了下头,告诉他,可以开始了。

      严言伫立不动,拔出了手中长刀,斩魄刀身雪亮,刀锋很薄,锋利程度可见一斑,削铁如泥。
      这是洛殷第一次见斩魄刀身的样子,与宿樊的弑魂可以说是一般无二,不过洛殷总觉得有点不同。
      还没来得及去想哪不同,严言就做了一件让他匪夷所思的事。

      严言他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住刀身,亮毅的刀锋割过血肉之躯,随之流下滴滴血液,滋养斩魄,滑落在刀身。
      数滴血液顺着刀,往下落去。
      冰冷的血液落进炉底,刹那之间,血液化做了火焰,不过眨眼,形成了火海。

      善存意识的人,被这一霎而来的火焰,烧得疼到说不出话,勉强还能说话的,也只能是惨嚎。
      他们疼得在火海里翻滚,幸运的被烧死,不幸的被火烧没了鼻子,再断气。

      仔细一看,那火是红色的,并非冉冉烈阳之色,而是血红色。
      成就那火的人,手还未收,血红色的火海不知何时定格在他眼中,将他那双眼瞳染成了血色。
      他松开了那只放在战魄上的手掌,只见掌心的血肉糊成了一片。

      夏泽锡与宿樊也走了上来,两人脸上都有几分疑云。

      严言痴呆地望着手心,木讷地活动了下手掌的关节,只悄悄一动,就牵动了伤口,溢出多之又多的鲜血。
      一滴一滴,燃起那异色鬼火。

      他蓦然一笑,垂下了手。
      随着手的放下,另一只手握着的斩魄突地燃起了红火,从刀尖一直蔓延,火光潋滟。

      同一时间,弑魂仿佛受到了孪生刀的感应,开始发热。宿樊眉头轻锁,他不明白严言是怎么出现的,不清楚他这双让人心尖一凉的血瞳从何而来。
      他更看不透严言此时的那一抹诡笑,究竟意欲何为。

      在众人一齐的视线里,严言举起了斩魄,刀锋横置于脖颈前。刀上的鬼火离他喉结不过毫米。
      此刻的他,低吟着什么……

      “私の血肉を思う存分燃やしてください。卑しい命を捧げます。 ”

      言毕,刀刃没有一点顾及地割向自己的咽喉,与此同时,他眼瞳里的血似乎满了出来,将眼眶中的白,染上了血。
      浓烈的血腥暴涨,滚烫的血液挥洒空中,就像落了血雨。都为一人的血。
      他无力再持斩魄,长刀便从手心滑落,携着燃起的熊熊鬼火,一同落入了炉底火海。
      斩魄划开他脖颈,惨白的皮肉回应着刀而绽开,血淋淋的器官裸现,好在只是一瞬息。

      流动血液很快堵上了骇人的伤口,严言的身体变得沉重,慢慢地,他驱动不了自己的身体了。他逐渐昏沉,失去平衡。
      他就要倒下。
      最后一刻,独一木屐微微拐动方向,纵得无力整身侧向炉心。他放开双臂,坠落下去。

      可怖的眼瞳凝结出一滴掺杂血丝的眼泪,滑落脸颊。

      他坠入艳阳火海,同他坠入之时,炉底短暂无声,顷刻之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
      宛若炉底的所有人都没死,只在这一俄顷,他们才被残忍地拧着头颅,一斩毙命,撕心裂肺。
      炉底炸出火光,浓烟燃烧了一片红天,在正阳当头时,用血渲出一抹抹红霞。

      他丧失在火中,再不见身影。

      如此在众人眼里不过数秒之间,宿樊蓦地往他方向快步走去,在他自刎后竟差点带着躁动难安的弑魂,跳下去给严言陪葬了。
      索性被夏泽锡揽着腰,抱了回来。
      夏泽锡:“你他妈疯了啊?!”
      宿樊吼道:“他他妈才疯了!他在干什么!”

      对啊,宿樊在干什么?
      夏泽锡扭曲了眉头,松开了抱他的手,回想起他跳下去前说得那句话,默念着什么,慎言道:“燃烧肉躯,献出生命……”
      他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去看故知。
      “你们……去做了交易?”

      宿樊稍微镇静下来了,没当初那样疯狂不屑一顾了。他看了看夏泽锡,又看了看故知与洛殷,他冷声问:“什么交易?”
      夏泽锡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恰好这时晓霜走了上来,她同样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抱着那本书,一步一步走到了炉前。虽然底下大火煎熬,但其实上边并感觉不到多少热。

      她听到了夏泽锡所说,问道:“是时前辈的手记里写得献祭交易吗?”
      “是。”夏泽锡奇怪:“你也看过?”
      “废话,你当我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是干什么吃的,难不成真天天看童话?”晓霜怼他,话音一转,又替夏泽锡解释说:“我在一位曾于庄园主做过交易的前辈手记里看过这种交易,以血肉之躯,献祭,与庄园主换取所需的东西。”
      她看着天,“雾到现在也没有来,你们换的是时间吧。”

      “不过他并没有细写过这个交易的献祭到底是怎么进行的。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晓霜看向故知洛殷。
      夏泽锡跑题:“哇塞,你记得真清楚,我就记得献祭交易四个字了。”
      “别打岔。”晓霜朱唇微俏,她对向故知洛殷那边道:“那本手记一直在我房间中,你们不可能看到。但你们不仅知道,还完成了,这是为什么?莫非你们一直知道庄园主的存在,一直清楚这种交易的种种……你们没准在这之前已经实施过了?”

      “不是没准吧?”宿樊在一旁冷笑,他盯着故知,道:“故知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在森林里洛殷身边的夜是你吧?”
      故知抬眸,但并未做任何表示。
      他不回,宿樊就继续说下去,“你不如教教我,那张皮怎么弄来的呗,我也去给他弄一张,留个念想。”

      夏泽锡茫然:“什么森林、什么皮?你们在进古堡前认识吗?”
      宿樊笑意更深:“我不认识,洛殷哥认识啊。”

      几句话下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洛殷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打成了好似与故知同流合污之辈,不过也好,他本来就会和故知站在一起。
      五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从炉中割出了一条线,变成了相对。
      洛殷不难理解晓霜和宿樊为什么会对与庄园主交易这事这么抵触。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循规蹈矩,可偏偏有人犯了禁,走了捷径。
      有了这条捷径他可以置别人生死于股掌之中,叫人怎么能不怕。

      如同现在,他眼神一静,便杀了八十条人命,其中还有一条是忠心为他的严言。
      他没有犹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换做别人洛殷也会忌惮,甚至会动手解决掉。但那是故知,是那个任何神态,任何动作都让他着迷的故知。
      洛殷没有能力去怕他。

      他淡淡地笑了,说了一句,完全于对面等人无关的话,他看着火面:“这么一直烧,要煮熟了吧。”

      被一切矛头指向的故知早已成为众矢之的,只是他冷眸一瞥,全然不在乎。他回答洛殷:“本就是牲畜,熟不是更好入口吗?”
      故知不从来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他连洛殷的看法都不在乎。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冷血,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而且,这件事换做别人来做,他们也不会比自己手软多少。洛殷更不例外,甚至有无青出于蓝都未可知。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洛殷笑意温和,他几步走到故知身边,踮脚,亲了下故知的嘴唇,他歪了歪脑袋,卖乖道:“无毒不丈夫是嘛……”
      他与故知打趣,也同样确定了立场。

      夏泽锡扯了扯面上的肌肉,陪个笑,出来打圆场,“行了,能活着还不开心啊,还猜测这个猜测个的。”
      “故知知道交易的做法不是对我们也好吗?又没有坏处。”

      此言一出,除了故知以外,其他的三人都冷眼相待予他。能说出这话,夏泽锡可真是个傻得不行的傻白甜。
      拥有了这种能力,成为鹤立鸡群的人,他是可以无视规则居高临下的救人。
      可救人容易,害人也同样容易,这次他害了九十条人命,救了他们。谁保证下一次他再用这种能力时死的会是谁?他这种人不会在乎情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次用严言的命献祭,下次用谁?
      这种人在身边总是让人难安的。

      他们宁可发现这种人将其杀死,也不远留在身边做祸患。人心最难揣测,也最难控制,利益面前,大多人不会铤而走险,而是先选择安全。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关卡还没过呢,就自乱阵脚?死一个严言还不够么,还是说你们都想给他殉葬?”夏泽锡痞笑:“你俩可真是大情种。”
      洛殷跟着笑出了声,却被夏泽锡哼道:“你笑个鬼。”

      他朝下去的阶梯那走,一边走一边对洛殷道:“这不知道要烧多久,我还给你炖了汤,你先跟我下来喝点吧。”
      洛殷看向故知。
      故知点了点头,“下去吧。”
      “好。”洛殷抬起下颚,在故知脸颊落下甜腻一吻,才绕过故知。
      伸出手指捋了把金发,跟着夏泽锡下去了。

      宿樊目光深沉,说不清在想什么。他握紧手中的弑魂,不久后,也走了下去。

      晓霜面上从来就没有暖色过,只是这会儿扯出来一点嘴角。她对故知道:“故知,你也知道这种事我们不可能不多想。但也就嘴上说说,你别生气,当做玩笑话就好。”
      说完,她抱着那本书,端庄十分,走下了阶梯。留故知一个人站在炉上。

      故知当然不会生气,他不会在意任何人对他说的任何事,别人说什么与他无关。他只在意怎么掌控自己的东西。
      他又望了许久火面,下边的悲鸣并没有停息。

      故知眼中印火,不知在想什么,打开了手表。显示器上七十九条生命整齐划一的灰去了,死因都是被火焚烧致死。
      但,有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生命那一栏却还亮着。

      故知关却手表,面色平淡,只望远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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