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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玻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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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且走过长长走道,彩色玻璃透来几束暗色的光,他在一个书架前停了下脚步,只身走进过道。
层层图书里,一个穿着古朴欧式裙的精致人儿微微靠在书架上,她的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古籍,正在阅览。
谭且含着笑意,走到她身前,他的手摸上白色丝袜的根部,轻柔的来回抚摸。
谈洺完美无瑕的脸庞,慢慢抬起,她看谭且的眼神中懵懂稚嫩,动作有些扭捏。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等等……晓霜姐姐说过,不能在这的……”
谭且不为所动,他深情的注视谈洺,爱意可见。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他深沉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说,他亲昵的唤道:“我的弟弟。”
谈洺脸上掠过片刻怔色,溢满的喜悦让他露出了笑容。
*
宿樊房间没点一盏灯,桌上的白蜡撑起整个房间的光源,他坐在桌前写信,在火光摇曳下,这封没有寄与人没有署名的信终于要写好了。
他修修改改很多次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在宿樊为所有的字写上句号时,背后走来了一个人。他的脚步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宿樊没回头,只是余光一瞥。
他猜到了来的是谁。
严言不说一句话,走近床铺,就开始整理。床面还算整洁,严言又将其铺开,精细到一分一毫的整理。
宿樊微微皱眉,他把信往里面推了些,转身面向严言,语气颇为冷:“你来整理我房间干嘛。”
严言不语,低头取下了被罩,抱着就要收拾到一旁。宿樊不耐烦的拦住了他。
“问你话呢。”
严言眸色暗淡,看得出刚刚哭过,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整个下眼睑都红肿起来了。他过于白皙的皮肤,让他状态看着更加不好,卧蚕上,甚至能看见根根分明的血管。
他薄唇动了动,“他不在自己房间,我不敢擅自进去。”
宿樊听到放下了手,这个“他”不言而喻。他也不打算管严言,爱干嘛干嘛去,拿起桌上的杯子,去冲了杯咖啡。
人与人之间的感同身受,本来就是最荒谬滑稽的东西。
不评价最好,因为和你无关。
至少,现在的宿樊是这么觉得的。
严言把被罩换好,铺整好床面,扫去了房间角落的积灰,拿了布开始擦拭用具了。他跪着擦抹赶紧柜椅,之后站起身,开始擦桌上。
这张桌子不大,严言抬眼就的看到了那封信。他伸手,拾起。宿樊看见他在做什么,立马起身走了过来。
但来不及,严言已经看到了里边所写的字。
他的手掐住了严言拿拿信的那只手,怒从心起,语气也刻薄了些:“我他妈让你动了吗?”
严言听了不痛不痒,他兴致怏怏地扯了下笑:“死了不好吗,至少在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是爱你的。”
宿樊微微蹙眉,他不想听到那个字,他更不想让外人来评头论足他们俩。他忍耐着气,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别乱说。”
严言仿若没听见,他神情恍惚,痴痴的说:“活着不爱你……哼,还没有不会动的尸体听话。”
他稚气的口吻,不禁让人心底一阵毛,宿樊沉默片刻,就要赶他离开,可话还没说出口。
宿樊就看到严言盯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的说起了话。严言脸上的神情痴迷至极,又带着好些责备与憎恶。
宿樊一顿,反应过来,严言说的居然是日语。
他眉间阴郁了些许,无声叹了口气,走到一旁,不再去管严言说了什么。
*
故知刚洗完澡,下身正裹着浴巾,他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他走至窗边,拉开了窗帘。外边已经黎明,天已经开始悠悠亮了。
他的身后,一束目光一刻不曾离开他。
洛殷侧躺在复古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脸,默默地看着故知。他的身上随意的盖着一张丝绸薄毯,白嫩的锁骨与大腿之下一览无余。
故知察觉到他的眼神,淡定的转身回来。
洛殷眨了眨眼,眼神妩媚妖娆,笑意依旧。
一双狼眼非得扮狐狸。
故知不悦了几分,眉头逐渐出现阴霾。别人不知道,但他清楚洛殷这幅样子,又是在想那些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了,洛殷怎么就……
“你是发·情的母狗吗?”
听到故知厉声言语,洛殷微微一呆,但他依然面不改色,还撒娇嗲语道:“……你骂我啊。”
故知根本不吃这一套,语气更冷了,“难道不是吗?”
这下洛殷知道他真的生气了,洛殷态度立马服软下来,急忙坐正,把丝绸毯裹得严严实实的,再对故知道:“我错了,不敢了……老公,别生气嘛……”
故知没理会他的道歉,换上衣物,就从主卧离开了。
他走后,洛殷呆坐在那一动不动好一会儿。
洛殷撇了撇嘴,哼哼几声,顺便警告自己收敛点。
收敛点自己对故知的欲望,收敛点自己对他的喜欢。
警告完,他才走进浴室,洗了头发,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后,他没有换上衣服,而是躺进了浴缸,拧开水龙头,牛奶流出,填满的浴缸,奶香四溢。
不知何时墙角爬出数株血色玫瑰,不断往浴缸爬去,它们蔓延至水龙头上,包裹住了整个浴缸。
他被玫瑰荆棘包围,直至大雾四起,他在丛中安然睡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洛殷阴暗的眼神看着身处的浴缸,玫瑰荆棘已然消失了,大约那是他的幻觉。
但牛奶浴里的血色是什么,洛殷顿了顿,突然听到了类似滴水声的声音,那声不大,可感觉很近。
他的目光浅略的看向自己在浴缸外的那只手,修长的手指,有些发白,下垂的指尖不断的滴着血液,指甲盖里也渗入了不少。
洛殷僵硬的将手被翻过去,只见手腕处,惨不忍睹。那杯细小的尖刺,划了上万刀,眼看那些肉,都要成鲜活的肉泥了。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摸了摸伤口,他感觉有点不对,这伤口……
怎么那么像玫瑰的刺。
洛殷眨了眨湿润的双眼,就将这些抛诸脑后了,他换上衣物,拿了块布粗略的包扎一下,就下了楼。
这次的大雾距离上次,已经有了三个多月之久,洛殷感觉自己肯定生疏了不少,但他不是为了快点进入关卡而下的楼,而是另有目的。
*
走道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洛殷瞥了一眼,不再关注。他找了一会儿,终于在餐厅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餐厅人很多,但此时还坐在餐桌边的,就只剩故知一个了。他的桌上摆着一杯咖啡,手上拿着一份报纸正在阅读,故知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有时不时抿一口那杯咖啡。
看到他,洛殷慌乱的顺了顺自己的金发,然后藏着步子默默地走到他椅边蹲下,长长的金发顺其自然的搭在地上。
他眼周围不知道为什么红通通的,这幅样子,倒不像狐狸了,像只矫情的小白兔。
故知知道是他,但头也不低,只是眼珠向下瞧了眼。
洛殷手扶着他的椅边,软声道:“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以前的记忆,记不起来该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所以才……对不起。”洛殷带着歉意,抬头望向故知,他真诚的想求故知原谅,“我会改的,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一定会学,不会再惹你烦的。”
“我适应能力很快的,你想要我怎样,我都会做到的。”
这些话很像情话,但洛殷的语气不似平常油嘴滑舌,和犯了错挨过打后的小孩子一样,软软糯糯。
他说到这,故知才开始正眼看他。洛殷的头发很密,又蓬松,整理完后没多久,脸颊两边的两缕碎发又会很快的顺在脸边。
从故知的视角看他,那张本来棱角就不凸出的脸上,更是看不出一点男性的骨感,反而更像个女孩。
故知无声望了会儿,严肃的淡然突然消失了,他轻声笑了下。
洛殷茫然的将目光看向他。
故知松口,说:“行了。”
洛殷懂得,他原谅自己了。他放下了心,笑的也更甜了几分。
这会儿,郑方渝穿越人群,走了过来,他照旧崩着那张谁都欠他二五八万的脸,声音还透着死人气息,他说:“夏泽锡在找你。”
他是对着洛殷说的。
可洛殷此时正蹲着在装小白兔。
“……”
他很尴尬的站了起身,做了个伸懒腰的假动作,好像真要听郑方渝的话立刻走,但下一秒,洛殷那双桃花眼,就含情脉脉的回望故知,柔声问:“走吗。”
故知:“……”
说好会改呢……
他笑出了声,他对洛殷真的有一百万个无奈。说完话,郑方渝就自己走了,洛殷挽着故知慢悠悠的穿梭在古堡的走廊上。
洛殷忽然枕上故知肩头,好奇的笑问:“诶……你为什么信我没有以前的记忆啊,万一我只是骗你呢?”
故知的上唇轻微的摩擦着下唇,他语气不咸不淡的反问:“你敢吗?”
……想想还真是。
洛殷哼哼,摇着头笑着回答:“不敢。”
再往前走两步,空气中飘来了几团烟圈,夏泽锡叼着烟,就在拐角,他一脸嫌弃的看着春风得意的两人。
他批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这卿卿我我谈情说爱啊。”
“有什么好着急的,不是还没找到吗。”洛殷借了个火,把烟枪热了。
“谁说没找到的。”
“嗯?这么快?”
“这有什么好找的,就挂在中厅顶上。”
*
中厅的玻璃顶下原本悬挂着一盏精雕细琢的水晶灯,但是年老失修已经碎的差不多了,上一次严言更是彻底结束了它的生命,后来,玻璃顶下就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挂灯的钩子。
而今日不同。
上边不在一无所有了,铁钩从人后脑坚硬的头盖骨穿入,搅烂了脑髓,从瞳孔中破出。钩子的前端“滴滴哒哒”的冒着血,它们积在眼眶,染红了眼白,好像在流血泪。
华美的欧式长裙贴着尸身,她穿戴整齐,盘发精巧,双手毫无挣扎的垂着,当然,因为她已经死了。
奇怪,原本的玻璃顶是透明玻璃,而此刻变成繁缀的彩色玻璃,光亮通过彩色,将尸体的脸映的一块紫,一块青,五光十色。
唯一不变的是,尸体的笑容。
夏泽锡正愁该怎么把这尸体从上边弄下来呢,结果从二楼处走出的严言与楼下的故知一对视,仿佛就收到了什么指令。
严言踏着那些沾血的壁画框和墙上的纹路,轻而易举的踩了上去,到玻璃顶下方,严言毫不犹豫的握上岌岌可危的吊灯残柱,往尸体移去。
此情此景洛殷不免心生佩服,这人的手脚也太过灵活了。
严言抱起尸身,重量拥上来的一刻,他不悦一啧。严言不顾尸体脑袋的脆弱发力,直接将尸体从挂钩上生拔了了出来,血液飙溅一墙。
严言只嫌脏在故知面前抱着别人,即使是死人也不想。
夏泽锡立在那拍手,他服了,他回望那些原本要搭梯子的狼精英,和善的说:“人家都把你们要做的做了,你们还站在这干嘛?”
他伸出脚,一脚踹上狼屁股:“还不他妈搭气垫啊!”
狼精英揉着屁股,一脸委屈的把气垫搭好。严言把尸体往下一抛,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气垫中间,尸体的血液一下就四散开了。
就在人们还在惊恐尸体凄惨的死状时有人回望玻璃顶上,刚刚那个单手握着挂钩的严言已经不见踪影。
故知戴上口罩,手套,开始检查尸体。他聚精会神,眉色凝重。但是没持续多久,他就确定了,他离开尸体旁边,正要拖手套,洛殷却走上来帮他脱。
他就索性让洛殷弄,故知说:“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痕迹,死因,应该就是这个贯穿伤。”他一顿,“但是,他是谁,是上等人还是原先古堡里的人?”
故知指着尸体问。
被他这么一问,夏泽锡才仔细瞧了瞧,他回忆了下,回道:“是上等人,这不就是新来的那两个里边的女生?”
洛殷处理完故知的手套,刚回来,“她是女生啊?”
“这不明显?”夏泽锡无语。
“哦……是挺明显的。”
中厅中围着不少人围观,冯迟雨就是其中之一。她观望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上来,她看到尸体的脸,大惊失色,这死的也太过可怖了。她道:“怎么死的是这丫头,血呼啦咋的,真吓人……哎!她不是还有个哥哥吗,她哥哥人呢,我刚看他在餐厅泡牛奶啊,他知道吗。”
“哥哥?”夏泽锡想了想,问:“和她一起进来的是他哥?”
“对啊,还是亲兄妹呢。”
一旁的晓霜抱着她厚重的侦探小说走了过来,她反驳:“你记错了吧,他们一个谭是水潭的潭换成言字旁,一个是谈话的谈。语,文,老,师。”
“是吗?我怎么记得是一个谈。”冯迟雨自言自语,她后知后觉,“记错就记错了呗,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啊?”
晓霜招摇的翻了个白眼给她,用她听不懂的法语,骂了句,随后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呵!没礼貌的小妮子,会几句外语了不起啊——!”冯迟雨气的昏头,气冲冲的往自己房间回走。
她们两句开吵,两句结尾,留下一屋男的四目相对无言。
洛殷感叹:“两个女的一台戏啊。”
“确实。”夏泽锡搭话,他又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行了,尸体找到,也处理完了,现在就是等待下一场大雾了。
夏泽锡思索着什么,一根烟抽完,他问洛殷:“你最近,有和宿樊聊吗,他有没有找你谈心之类的。”
“没。”洛殷纳闷,“我像是那种会放心灵鸡汤的人?”
“呵呵。”夏泽锡也觉得,宿樊要找应该会找自己,他长叹一口气,唉道:“你说这小王八羔子这个样子能过关卡吗。”
洛殷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他,他乐呵:“怎么?他要是过不了,你要全程背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吗?”
“……”
“操……你不会还真这么想吧。差不多得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优胜劣汰的局,硬扯也活不长。”洛殷难得语重心长一回。
道理夏泽锡都懂,他喃喃道:“15岁……花一样的年纪,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洛殷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慢慢开口:“一个人想要自杀,有千千万万栋楼可以跳,你难道能为了他把世界毁了吗。”他拍了拍夏泽锡的肩,“行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管管晓霜,她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再说了,15岁的萝莉不比15岁的皮猴香啊。”
夏泽锡鄙夷:“都是一马平川,有什么香的。”
洛殷笑喷:“老炼铜带师了。”
夏泽锡笑骂:“滚啊,滚回去和你的小情郎等大雾吧。”
洛殷遵命,他摆摆手,就跑回故知身边谄媚了。
唉,写的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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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