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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愧疚 ...

  •   孟棠谨依声下去了,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孟棠谨,里边全是憎恨。

      洛殷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他继续望着月亮,说:“还不上来?”

      暗处的宿樊踟蹰片刻后,跟着上去了屋顶,他走到了洛殷旁边,也不坐,僵硬笔直的站在那。洛殷暼了他一眼,让他有话直说。

      他嗓音有些沙哑,不知道一天的时间里抽了多少烟:“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他?干嘛,你想杀了他?”洛殷反问,但很快他又说:“你想杀了他,让我们一起为慕容陪葬吗?”

      宿樊哑口无言,握紧了拳头。

      “我允许你自私自利,但凡事得有个度。”洛殷豁然站起身,他整了整披的坎肩,看向宿樊说:“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买单。”

      宿樊的眼眶一瞬间红了,他不明白,嘶吼着:“可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慕容替我受罪!”

      少年真是心气高,不管不顾的样子,总该收敛了吧。

      “他的死,才是你要买的单。”

      宿樊怔住了。

      洛殷拍了拍他的肩膀,独自下了屋顶。他走后,屋顶上的宿樊缓慢地抬起头,在晚风中看向独挡一面的月亮。

      他孤身一人站在那很久,什么时候下来的,连自己也记不清了。

      *

      回去后,洛殷钻进浅眠的故知怀里,一下就睡去了。但这觉他可没怎么睡好,还没咪多久,一声“咔嗒”响,把他彻底叫醒了。

      他俩的房门被打开了。

      这又是整什么幺蛾子了。

      洛殷心里叫苦,还没等他揉完眼,就被一股力道,抱离了故知怀里。那人很轻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他有威胁,所以洛殷懒懒的换了个姿势,才睁开眼。

      夏泽锡那张脸,挑着眉梢,略微嚣张的看着自己。洛殷见是他,又把眼闭了下去,他在夏泽锡臂膀里蹭了蹭,似乎还想继续睡。

      “操了。”夏泽锡乐了,“宝宝,你真是睡死鬼投胎啊,雾来了,别睡了。”

      洛殷绝望的睁开眼,嘴巴微张,想要骂人,但看了看身后坐起身的故知,还是忍住了。

      他挣扎着从夏泽锡身上下来,拿起坎肩一披,扯了夏泽锡身上一把烟草,大摇大摆的叼着烟枪往客厅外走。

      很奇怪,雾来了,但是狼群和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往雾所在的客厅去,而是继续犹豫不决的待在走廊上。

      洛殷走出去,大跌眼界的是,孟棠谨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品尝着香嫩美味的早餐。

      “……”

      这一模一样的场景,让洛殷感觉时空错位了。他深吸一口气,问:“你他妈不会一个晚上又变回去了吧?”

      孟棠谨给了他一眼,蛋糕照吃,“你他妈有病啊。”

      行,会口吐芬芳,那没事了。

      洛殷安下一心,就打算走。这时,孟棠谨抬手给他扔了个蛋糕过来,洛殷接住,听他说:“鸡蛋,牛奶,烤箱。”他还笑着补充,“没人体组织。”

      “……”洛殷翻了个白眼,把蛋糕顺势扔进垃圾桶,“我谢谢你。”

      孟棠谨笑地更欢了,喝着牛奶都没停。

      身后的故知夏泽锡也收拾的差不多,可以走了。可洛殷瞄到的是他们身后,宿樊,他抱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哪弄来的斗篷。

      夏泽锡惊讶:“……你要把他的尸体带走?”

      宿樊没回话,抱紧了怀中的他,只身就要往雾里走。

      “哎哎哎——回来回来。”夏泽锡拉着他的肩膀,给他拉了回来,“尸体,不一定能过雾啊,有可能会遗失的。”

      宿樊鹰冷的目光,一瞬刺向夏泽锡。

      “除非进雾的人少于二十,不然……”

      夏泽锡话还没说完,宿樊一只手已经握向腰间的狼刃了。洛殷感觉不对,忙瞪向夏泽锡。

      夏泽锡眉头一挑,赶忙伸手,一下就把宿樊要拿刀的手摁了下去。

      “我操,你他妈有没有脑子啊?”夏泽锡不理解,“别别人说风就是雨好吗。”

      反应过来他是骗自己时,宿樊一句话也没说,他与夏泽锡互望了会儿,就抱着怀中人,走进了大雾。可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好,像是大病初愈的孩子。

      洛殷责怪的看了眼夏泽锡:“你能不能别闹他。”

      “这孩子蠢,我训训还不行啊。”夏泽锡满不在乎的说:“真是个恋爱脑,这么上头。”

      他吃了口餐桌上的蛋糕,转身到孟棠谨面前,手指扣了两下,讨要:“牛奶没喝过吧?”

      孟棠谨拿起一个玻璃杯,给他倒了一杯牛奶,他目不斜视的盯着牛奶,“没呢,要么?”

      夏泽锡从他手上拿过玻璃杯,仰头闷喝了一大口,“谢啦。”

      说完,他摆摆手,跑进大雾里。

      与之同时,一阵铃铛声响起,洛殷环顾四周,才把目光落在黑着一张脸走来的严言身上。顺着目光认真了看了看,他注意到,严言腹部的白衣,好像染上了一些血。

      只是走近的一会儿,那滩血似乎更大了。洛殷意识到,那是从里边渗出来的。

      严言闷闷不乐的越过他,这回连挑衅都不做了,直到走到故知身前,他才把埋着的脑袋抬起来,发白的嘴唇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用日语跟故知说了句早安。

      故知专心致志的看着雾,粗略的回了他个“嗯”。

      严言有些失落的耷拉下脑袋,手指摸了摸颈间的铃铛,才慢慢回了笑意。一步一步,往大雾里去。

      洛殷头也不回,询问:“他怎么了?”

      身后自然有人回应,是冯迟雨,她絮絮叨叨:“他有病,脑子不正常……”

      洛殷打断:“说些我不知道的,他腰上怎么了。”

      “哦……那啊,那自己割的。”冯迟雨描述,“昨晚他回屋子里,就跟发疯了一样,拿把刀就一声不吭的在角落割自己,割完还拿针给自己伤口缝上,没过多久又拿刀割开。吓死人了……一晚上来来回回四五次吧,跟着了魔一样。”

      因为……昨晚的那两个吻么?

      洛殷听完,不经意看向故知,正巧故知这时蹲下身,把芬格抱了起来。冯迟雨的声音不小,他冷若冰霜的面庞上没有一点变色。

      其实洛殷也诧异,这小东西真执着,非跟他抢不可了吗。

      看着狼群和其他人陆续进到大雾里,洛殷上前走到故知旁边,温声说:“我们也走吧。”

      故知一只手抱着芬格,他看了眼另一只手上的电子表,不见风雨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他微微点头:“好,走吧。”

      说罢,两人并肩往前走去。

      在两人离大雾不过一尺的距离时,洛殷听见,背后的孟棠谨又说:“洛殷,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好好保护我的芬格。”

      我的芬格……真会蹬鼻子上脸啊。

      洛殷不想理他,挽住故知的手,步子停也不停。

      *

      洛殷在自己卧室中醒来,眼前的香薰依旧浓郁,他卸下了衣裳,躺进浴缸里一边泡着,一边睡着了。

      把觉补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洛殷换了件宽松的白色家居服,走出了房门。他从走廊上往下一瞧,中厅坐着许多人,又有新人来了,看样子是一男一女。

      夏泽锡还是笑容灿烂的应付着他们。

      洛殷左顾右盼没瞧见自己想找的人,回到卧室倒了杯红酒,一边摇晃,一边悠哉悠哉的走了下去。

      “这个就是晓霜,你们应该叫……哦,还是妹妹啊……”夏泽锡余光一瞄,看到了从楼梯上走下的洛殷,他立刻把新人抛之脑后往洛殷这走,“睡醒了?”

      “嗯。”洛殷轻慢的应着,“宿樊呢。”

      “不知道,回来之后就没见人影了,估计抱着他的好哥哥在哪个房间抹眼泪吧。”

      洛殷抿了一口红酒,他道:“那具尸体再不烧就要生蛆了。”

      “谁说不是呢。”夏泽锡觉得可笑,“人死不能复生,抱着尸体演什么深情,这王八羔子真是拿他没办法。”

      洛殷听着他说,手臂上突然一震,是那个皮筋,他拨弄了一下,接通了故知和电话一样的实时对讲。

      “怎么了?”

      故知照旧是那平淡的语气:“我刚刚用机器检测了一下,除了当时在商场舍去的十二个人,就只死了两个,一个是慕容,一个是被宿樊杀死的上等人。”

      “我能检测的死亡是代表佩戴仪器的人失去生命体征,同时我的机器会把检测的死亡原因汇报总结,但是,除了慕容和上等人,其他人的死亡原因都是不明。”

      “他们,都是骤然失去生命体征的。”

      “我觉得我可以改进一下,让仪器可以监视身体机能,看看死亡前是否有发生异常。”

      和原先不同的是,这不止是在死亡那一刻监视身体情况,而是实时监控。

      洛殷安静的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听故知把这些自己的想法说给自己听时,心里暖暖的。他遮掩不了的轻笑着:“好哥哥,我是蠢猪诶,听不懂这些的。”

      故知意识到他又不正经了:“……你又来。”

      洛殷哈哈笑:“那哥哥现在有空吗?还是说要继续研究。”

      “那些很快。”故知,“不需要多少时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是路痴,不记得去宿樊的房间的路了。”洛殷嗲着嗓,“你带我去好不好啊。”

      背后的夏泽锡:“……我他妈这么大一个人肉导航在这呢!你什么意思。”

      洛殷捂着手环,单手给他撇开,“你爬开。”

      夏泽锡:“……操!”

      故知似乎考虑了一下,应下:“好,你在中厅吗,我来找你。”

      “不用了,我们在西边楼会面吧。”

      故知沉默:“……你不是不认路吗。”

      洛殷耍赖:“我记起来了啊。”

      *

      故知的卧室就是在西边楼,所以他比洛殷早一步到达宿樊的楼层。他一身白大褂,手上还戴着手套,倒有几分入殓师的样子。

      洛殷向他走去,笑说:“你真是来收尸的啊。”

      故知茫然,“我刚在修理东西,没换衣服。”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皱眉,询问:“有什么不对吗?”

      “没。”洛殷凑上前亲了他一下,“很帅。”

      故知半信半疑,他白色的手套指向一间房,是芬格房间正对面的那间。那门紧闭,里面也没点灯。

      “那间是宿樊的。”

      洛殷上前敲门,没有响应。洛殷也懒得多费口舌,他一脚踹开了门,洛殷和故知先后进去。这间屋子很小,尤其是和洛殷的主卧比,这小的简直可以说是儿童房。

      被叠好的被褥,床上没有人,浴室也同样。

      “没回来?”洛殷侧脸看他。

      “那能去哪?”故知反问。

      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宿樊还有可能去一个地方,但是……

      他们下了楼回到中厅找夏泽锡。

      夏泽锡带着他们去了,路上,他细想了说:“应该不可能,房间认定的人失去心跳那一刻,房间就该关闭了。”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西边二楼的走廊尽头,夏泽锡敲响了门,还是没人理,他把手搭上把手,按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没有开。

      “你们看吧。”

      故知上前观摩了几下,同样试着打开,结果依然无用。他听了几下声音,确定道:“没锁,也没坏,只是打不开。”

      这个“只是打不开”就很有意思了,不是人力不是外力,而是一种违背正常出现的东西。

      一会儿的功夫,洛殷又抽起了烟枪,他抖了抖余灰,叹息一气,问:“那他会在哪呢?”

      他随意的走到门边,自己也实试验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打开。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可突然,出现了一声清脆的锁落声,那是前两次没有的。

      洛殷眸色一顿,顺力推开了门。

      “……这是为什么?”

      夏泽锡也一脸懵,他思考了会儿,才恍然大悟:“是因为……你是主卧的原因吗?”

      洛殷没回答,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们也无暇顾及这些了,正前方,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影靠在床上,怀中还躺着另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洛殷看得见,黑暗中宿樊没有闭着眼,他只是低着眸,目光不偏一丝一毫看着慕容的尸体。

      他已经死去三十多个小时了,尸身早就冰凉,宿樊的执念又是什么。

      “妈的,死小鬼还真在这。”夏泽锡破口大骂,三两步就冲上前,对着宿樊问:“你不还跟我说这房间进了鬼吗?现在又敢一个人过来了?”

      宿樊对夏泽锡的话置之不理,他就好像听不到一样,完全忽视了夏泽锡的存在。他拨开斗篷,下边藏着的是慕容惨白的手,仔细一看,上边还遍布着尸斑。

      宿樊握住他的手,指腹按压着那些尸斑,反复几次,尸斑确实有淡去几分,可这做法,不免滑稽至极。

      他妄想用自己为人的一点温热让临近腐烂的尸体回温,不切实际的蠢货。

      见夏泽锡说什么宿樊都雷打不动,洛殷也上来了,他很不怕避讳的坐下来,就坐在宿樊正对面。

      他带着烟味开口,语气很冷也很轻柔,像是有些疲倦,“好了,闹也闹够了,我们送他去火化好不好。”

      直至他说这话,宿樊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怔怔抬头,那双眼睛像锁定一样,瞪着洛殷,那眼神就差杀了洛殷了。

      其余动作似乎没有,那双手还是牢牢的抱着那具尸体。

      洛殷一点也不畏惧他,他目光懒散,“你对我凶有用吗?他能活过来?”

      宿樊没有说话,目光呆滞。

      “你现在再不让他火化,他马上就要生蛆了。”洛殷勾勒的语气,很虚无,“你不会希望他死了,都要被这么糟蹋吧。”

      洛殷能感觉到,宿樊身体微微前倾,可过去数秒依然没有其他动作。

      他有些不耐烦了,他吸了口烟枪,接而站起身,洛殷叹了口气。

      “随便你吧。”

      洛殷背过身去,一步,两步。

      “……等、等下。”

      发出声音的那一下,宿樊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的疼痛,疼得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四肢乏力,说不上有多难受,只是一点也不想去看以后。

      被叫住的洛殷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宿樊一秒也不想将目光从冰冷的他身上离开,愧疚占据了所有情绪,他想挽留,却觉得荒唐。

      对不起。

      我真的好自私。

      让我再看看你吧。

      斗篷下慕容那张脸,还犹如走时一样白皙精致,可惜,原本红润小巧的嘴唇,已经褪去了血色。

      还不如让我死呢,你个笨蛋。

      宿樊用尽所有力气,紧紧拥住慕容,明明在眼前,却遥不可及。他吻上慕容的耳廓,微乎其微的细声说:“我放你走。”

      他最后为慕容整理好衣裳,把斗篷从新系上,他细枝末节的顺平斗篷上的褶皱。停顿很久,才恍惚的抬起头。

      “你们把他带走吧。”

      夏泽锡安静了,他默默的看着洛殷有什么动作。洛殷凝视着他,他没有言语的走了回宿樊身前,低下身,抱起了那具尸体。

      他站在那好一会儿,无声的再三确认,洛殷希望这个小鬼不要反悔。不然慕容的死将毫无意义。

      小鬼没有反悔,慕容就算死得其所。

      就在洛殷他们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宿樊大口的吸了吸腐烂的空气,他困难的道:“你们记得把他的……带回来。”

      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像尖细的别针,扣在心脏上,疼的要命。

      洛殷面色冷淡,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慕容离开了。

      *

      火化的事统一由郑渝房管,他们看着火化炉里的火焰烧起,那具尸体被慢慢送入大火之中。忽然,夏泽锡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你是因为住主卧的原因,所以能打开其他房间……”他话音一顿,问:“那,宿樊是怎么进去慕容房间的?”

      洛殷乐了,他冷笑:“人鬼情未了吧。”

      慕容的骨灰被装进了一个瓷瓶里,洛殷将其放在手心,不免感叹,生命可真轻贱,死后都只能化为一抔白灰。

      他将瓷瓶原封不动的给了宿樊。

      可让洛殷没想到的是,宿樊愣了几秒后,竟然看着瓷瓶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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