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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日月 ...

  •   夜深不知几时,洛殷紧闭的双眼,毫无预兆的睁开。灰色的浅眸引着周围的寒气,发出微弱的光。

      他第一眼,就对上故知同样睁着的眼睛,他这样像是一直没睡一直看着自己。故知见他醒了,还来不及躲闪,洛殷就已经动容的亲了上来。

      但只是轻轻一下。

      他没有言语的起了身,怀中的芬格都没被惊扰。洛殷走至门前,眸中颜色一淡,将门拉开了。

      三十度高温的夜晚,没有开空调的客厅居然没流进一丝热气,反而阴冷的犹如零下。

      打开的门缝不大,但刚好能看到门口那具行如枯尸的人,往下瞄去一眼,他手上的刀叉离门也不过一毫米远。

      他三更半夜的站在门前做什么呢。

      洛殷嘴角抹上一丝不惧的笑,他一副傲态问:“有事?”

      孟棠谨没料到他在自己敲门前开门,脸上迟缓的掠过疑色。他笑着,站在远处连手都未放下,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洛殷。

      瞳仁在极致的聚集下变得小了许多,眼白多得像是要把整个眼珠瞪出来。

      “吃东西吗?”

      此时的他再用那绅士笑,和温柔的语调,也和白日的他扯不上一点关系。他惨白的脸色,被玄关唯一开着的灯映的更白。

      “嗯……”洛殷微微低下额,还真那么思考了一下,随即手摸上门,人往后退了一步,他轻笑道:“不了。”

      而后,重重的拉上了门。

      一点也没给孟棠谨留面子。

      孟棠谨怔住了,他似从没有被这么对待过。那双眼睛瞪直了,死死的盯着眼前这扇门。那双手握着的刀叉,猛得划上了门。

      门内,面对戛然而起的划声和低吼,洛殷和故知都显得格外无语。故知打开了那一盏不太亮的小台灯,他和洛殷无声对视着。

      孟棠谨出现,可跟在他旁边的晓霜却没给一点消息。所有可能里,晓霜已经死了的可能性最大。

      洛殷听着外边“滋啦滋啦”的声音,笑得轻巧,他抬起手,用手上那根橡胶皮筋,给晓霜发去语音。

      “霜,在吗。”

      过了约莫两分钟,那边才回过声音,晓霜的声音有些小:“……活着,他给我喂了药,我现在动不了。”

      空荡的主卧里,晓霜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目,一个小时前,孟棠谨与她亲吻,齿间被送入了一股甜味。

      她猛然惊醒,是药。

      但已经来不及了,晓霜全身无力的瘫倒下去。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最后将两只手摔在一起,这样,她没准能给他们发去信号。

      可是不然,孟棠谨的药效太强了,直到洛殷给他发来语音时,她的手指拼尽全力才勉强动弹。

      洛殷回她:“行,他没杀你,你应该算安全了。”

      故知也给夏泽锡发去条语音:“小心点,孟棠谨在外面,关好门,别让人出去。”

      刀具一下一下的刮在门上,锋利的刀片与门板的不容,发出刺耳的声响。门外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没停像是活活要割碎这扇门。

      洛殷说不上怕,但周身温度不高再加上这阴魂不散的尖锐声,总归让人不爽。

      他离门近,孟棠谨诡异的低哼他也听的一清二楚。静悄悄的走廊,他站在一扇门前,了无生机的脸,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那声音回荡在里,持续的滚进人们的耳朵里。

      忽然,像是孟棠谨手断了,他停下来了。

      洛殷看向门,耳边随之而来的是屋外一步一顿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虚,看来是走远了。

      刚模糊几步,声音止住了。

      传来了另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一时之间,这间房子里还未入眠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明明刚刚故知已经跟夏泽锡说过了,洛殷该放下心的。

      可他总觉得不对。

      没等他悬着的那颗心放下,开门声直击众人的心脏。

      洛殷微弱的睫毛都不敢眨一下。

      不等片刻,一声惨叫骤然在一墙之外响起。

      一刀横穿心脏,死的彻底。

      洛殷惊愕一刻,他微微深吸,朝故知看去,嘴唇半张半掩的,似有几分犹豫,或是不舍:“……宿樊?”

      故知微微张了下嘴,没有说话。

      他也听到了,是宿樊的声音。

      洛殷浅眸微垂,臭小子平常犯傻也就算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海那么糊涂。霎时间内,血味透过门底下的缝,流入干燥的空调房。

      血腥的味道溢至鼻腔,叫洛殷难受的紧。他捂着腹部,闭上了双目。

      故知按着键,给夏泽锡再发去了条语音,他问:“是宿樊吗?”

      当然,夏泽锡没有回他。他那边,怕是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几秒钟前活生生的人摔至了地上,鲜血从胸前的伤口滴落,幽静的走廊,已经恢复了平静,好像除了那一声惨叫,什么都没变。

      只是失去了一条生命而已。

      那脚步声又出现在了走廊里,不同的只是身后拖了个人。

      他行走的缓慢,但也行至到他们的门前。洛殷睁开眼,侧身将门开出一条缝。从那一丝缝里,他目光望出去。

      孟棠谨的脸苍白如纸的出现在视野里,他目视前方,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他高大的身影正正好好,走在门缝前。

      仔细一看,那脸上病白的肌肤,红血管从眼睑上开始显现,隔着一层薄皮,像是随时都要爆出来一般。

      就在他快要走过门前时,脚下的步伐忽地一顿。

      洛殷本能的往后撤了些。

      但孟棠谨好像没发现什么端倪,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洛殷低下眼,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臂上血滴一颗颗站在上边,时不时的落下。他的手中握着尸体的脚踝,拖着死去的人一步一步往前。

      地上留下了一条血迹。

      透过那一丝的缝隙,洛殷凝视着,看到了死去的人脸上面无表情,甚至无悲无喜。他的嘴唇上还染着一层红润,双目里有几分淡然……

      洛殷瞳孔一睁,微微皱起了眉。

      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门缝。

      能清晰的看到,一滴滴血液因为他这大幅度的动作掉落,落在了房间里的地上。

      洛殷屏住呼吸,看着他的动作。

      只是一瞬,那只手用了不知多大力气,将门狠狠的甩上了,猛烈的撞击声回荡在屋子里,好像他来时的呢喃自语。

      洛殷脸色微变,他眼神中出乎常理的蕴着疑惑。他思虑一会儿,压着声,对故知说:“不是宿樊,是……”

      “慕容。”

      *

      那道血迹,从房间的走廊一直延续到客厅,而源头的人们却是惊魂未定。敞开门的房间里,众人都被惊的一身冷汗。

      夏泽锡手臂护着宿樊在怀里,他紧迫的喘息也在宿樊耳旁出现。他与旁人不同,他见惯了生死离别,早不为这种事而伤心震惊了。

      “冯迟雨,把门关上。”他命令道。

      但冯迟雨早就吓得不成人样了,她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平常事不关己的严言见状,竟然主动起身,把门关上了,走回自己位置上时,他分了一眼给目光呆滞的宿樊。

      宿樊低着眸动也不动,他手里攥着把狼刃,牢牢盯着那扇门,门外的那摊血,被门带进来了些,它们把地上弄得好触目惊心。

      闭着眼时,他的呼吸太重了,近在咫尺惹得宿樊心烦意乱。睁开眼,又会看见他。

      是失了魂,才会真蠢到,因为想逃避开了那扇门。可门是他开的,为什么,被刀捅在了慕容身上。

      冷白色的灯光照耀在那毫无声色的脸上,孟棠谨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当他开始惊慌失措时,已然来不及。

      喉腔本能的想喊出了声,想象之中的死亡却没有如约而至。

      宿樊亲眼见到,慕容挡在自己身前,胸腔被刀贯穿,他的血液从刀锋滴落在地上。

      在宿樊的惨叫声下,他一声不吭。

      宿樊动弹不得,唯有瞳仁剧烈的收缩,整个冰冷的周围,嗅不到一丝人的气味。

      慕容看着他,目光不曾偏移。

      他只是想最后看看没有来得及爱的爱人,想在不见天日的日子里最后见次太阳。

      他是所有人的太阳,而自己只是一条人命。

      太阳还得普照,要一直当别人光啊。

      冰凉的狼刃套着装在布套里,被他用仅剩的力气推至宿樊手中。

      好可惜,太阳没有为我而陨落。

      再让我看一眼他吧。

      这场对视很漫长,可宿樊怎么也抓不住慕容。他明明还有温度,眼中却没有光亮了。

      夏泽锡目睹了这一切,神情有些担忧,他赶紧上前拦住木讷在原地的宿樊。慕容的尸身,在同一刻,被孟棠谨抢走。

      慕容,是为了他……

      夏泽锡怀中的他,呼吸忽地强烈起来,眼眶压不住难掩迟来的悲伤,几秒钟之间变得猩红。心崩碎如蝼蚁,密密麻麻。

      太阳陨落多简单,沾染上黑夜,掉进去。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众人的心尖,终于安宁了片刻。夏泽锡疲倦的松了一口气,他费力的举起手,要给故知他们回消息。

      他的手刚松下力气,怀中的宿樊突然奋力挣开了他的手臂。宿樊箭步冲到了门前,没有一点犹豫的甩开了门。

      满是冷厉的面庞,那么陌生。

      痛苦在歇斯底里的叫嚣,灼热而刺痛。

      夏泽锡被他这幅样子吼住了,他心有余悸的跟上前,只见,宿樊扯开了狼刃上的布套,踹开了狼那间的门。

      他面色凝重,他厉声道:“宿樊,你在干嘛!”

      宿樊好似听不见他的声音,现在在他的耳朵里一切都是那么嘈杂。

      狼的房间听了一晚上的脚步嘶吼,也是慌乱不堪,宿樊闯进去时,他们每个人都醒着,脸上都露着胆战心惊。

      宿樊却出奇的冷静,他忽视了众人看他的眼神,那样害怕的眼神,好比此刻他就是孟棠谨

      那猩红一片的眼底埋着绝望,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一人。

      被盯着的人站立难安,就差给他跪下了。他声泪俱下,诉说着自己是古堡里的人,和他同样为人,不是牲畜的狼。

      可宿樊不在乎,已经不在乎了。

      在庄园里的半年里,他没做过狼,没杀过人,没拿过这把狼刃。

      宿樊释然的笑了。

      他握着属于慕容的狼刃,没有一丝挣扎,冷漠地划破了眼前那人的脖颈。人的血,顺着刀锋溅射在墙上,冒着人的气息。

      故知洛殷闻声出来,便是这一幕。

      杀人,在这里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不同于其他的是,杀人的是宿樊。

      那个连黑都畏惧的小鬼,在黑暗中,杀了人。

      咽喉源源不断的往外流着血,那人终于在疼痛的折磨下死去了。他的双目圆瞪,斜睨着宿樊,口中的话永远咽在喉腔里了。

      宿樊面色冷峻,他抓起那人的后领,拎着他,开始往外去。

      直到他面向走廊外,人们才恍然发现,走廊的尽头客厅里,孟棠谨无声无息的站在那,不知看了多久。他的手掐着慕容尸身的脖颈,就要咬下他肩上的血肉。

      宿樊冷冷的掠过洛殷他们,快步朝孟棠谨走去。一点不为之退却,反而充斥着恨意。

      今晚的闹剧,此刻才是真正沸腾。

      这时,严言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房间,他靠着门,看走去的宿樊。他问:“他要干什么。”

      走廊上的宿樊一步未停,他的狼刃毫不犹豫的又在手中尸体上划下第二刀。

      一刹那间,挥洒出的血液,占满了空气。

      窗外,一缕月光闪过,透过绿纱,在每个人的目光所至里,留下了一抹诡谲的绿。

      洛殷迟缓一刻,说:“他要拿一具尸体,换另一具。”

      站在客厅正中间的孟棠谨讥讽的一笑,人与人的自相残杀总是那么美妙,空气中的每一分腥味,都那么可口。

      他当然不能抗拒送到嘴边的食物。

      只见宿樊抬手往无人处一扔,孟棠谨飞速的出现在他身后,他扶住那人的尸体,对着脖颈上敞开血肉就上了嘴,他大吸一口血还不满足,咬着发白的肉,一下把将人·肉分离。

      尸体的头摇摇欲坠,孟棠谨视若无睹,再啃食上另一个地方。

      宿樊无所谓他在做什么,他移步上去,接住了要跌倒的慕容。把慕容揽进怀里时,他愣住了。

      他流了好多血,变得好轻。

      明明那么轻,宿樊却觉得有千金压在他的心口,痛的他想死。他的嘴瓣在慕容额上轻轻贴了下,手掌心轻柔的帮他合上眼。

      温柔没有在宿樊脸上持续多久,他抱起慕容,面色漠然,没跟任何人解释,往走廊里走去。没有人敢拦他,他的眼神好像谁拦住他,都会成为狼刃下的一片血肉。

      他像只一意孤行的独狼,抱着一具尸体,离开了。

      宿樊当然知道那也是条人命,可那有什么关系?慕容为了他死了,他不允许慕容的尸体再被侮辱。

      他不是菩萨在世,他不需要在乎别人的感受。

      别人死不死,别人的命是不是人命,他都无所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扶着慕容躺下,坐在一旁。慕容轻闭着眼,皎洁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撒在他脸上,他依然栩栩如生,依然精美。

      只要不在意胸口的伤,他就还活着。

      “太阳不会再升起了,黑暗里,你会醒吗。”

      宿樊望向窗外的月亮,在同一片月光下与尸体共处一室,他自言自语着什么。

      *

      有的人得以安静,只是今夜注定无眠。洛殷站在走廊上,他瞧了眼夏泽锡,责怪道:“你也不看着点他?”

      夏泽锡委屈,他压低声:“那是我能看的住的吗?跟疯了一样,扯开我就往外窜,我刚跟出门,人血就已经洒一墙了,我操,我还能起死回生啊。”

      洛殷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了。客厅里的孟棠谨还在进食,这么一会儿,整个头颅已经被他吃的能见白骨了,脑浆弄了一地,他时不时还趴下去舔干净。

      躲在一旁的冯迟雨看不下去了,捂着嘴跑了回去。他们四个人倒是平静,站在那看着。

      “为什么是慕容?”洛殷出声。

      夏泽锡点了根烟,道:“宿樊开的门,慕容替他挡的,王八羔子……也未必不是好事,是得让他尝点教训了,不然总这样,谁保得住他。”

      洛殷凝眸看着前方血肉模糊的场景,他头偏了几分,倚在了夏泽锡的肩头。他没有否认夏泽锡说的观点,而是静看许久,才舒气道说:“可惜了。”

      “什么?”

      “可惜什么?”

      故知夏泽锡的声音近乎同时出现。

      洛殷瞥了眼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那里面是瑟瑟发抖的上等人,他们都在为了判若两人的宿樊心惊肉跳。

      “可惜了一个有用的人和一个吉祥物。”

      说完,他也不想逗留了。他的手扣上了故知的手指,就要拉着他回房间。这场闹剧本来就荒谬,他们现在都是生死之囚,不该在这种小事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俩还没走一步,身后就窜出个小身影。小家伙光着脚丫,一蹬一蹬的跑到洛殷手边。

      是芬格,他的肉嘟嘟的手揉着眼睛,像是被吵醒了。他跳了下,牵住洛殷的手,含糊不清的口齿说:“姐姐,我饿了。”

      “你怎么醒了?”洛殷蹲下身,把他抱起。

      这一抱起,芬格就能清楚的看见走廊的那头,血迹斑斑的客厅,和在生吃人脑的孟棠谨。洛殷抬起手,刚想捂住小家伙的眼睛。

      却发现他那碧色眼珠透着异常的兴奋,饥渴难耐的口水都从嘴角溢出来了些。

      洛殷伸手把他嘴角抹干净,那双眼睛又看向自己,他无辜的眨了眨,撒娇似的趴在洛殷肩膀上,哼哼唧唧地重复说:“饿了。”

      芬格想干嘛,洛殷清楚的很。他捏了捏芬格的小耳朵,笑说:“想得美。”

      芬格还来不及抗议,就被洛殷故知强行抱走了,他伸着脖子去瞅食物最后一眼,碧绿的瞳色用恋恋不舍的神情,不慎对视上黑暗中的那人。

      油腻的皮层混着鲜甜的血液,还颇有较劲。孟棠谨咀嚼地很优雅,看着那扇门又关上。

      哪来的小孩,真可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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