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经年》木北吉川

7、月考

　　“你特意来接我啊？”路安年一拍李阳的后背，受宠若惊地问道。“没想到我弟居然还是个大暖男，以后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有福呢。”

　　李阳听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口是心非道。“还不是我妈，说你早上骑车上学没有戴手套和帽子。本来我都已经躺在床上了，硬把我拽起来。我说你这身子也够弱的，畏寒怕冷就算了，脑袋被风吹居然还会偏头疼，我就纳闷了，大东北的冬天妖风那么大，以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李阳不敢说是他自己一心惦记着路安年偏头痛的毛病，随意扯了一个借口，生怕路安年得知真相以后更加得意忘形。路安年那个性格，要是知道有人这么记挂他，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实则8点一过他就拿了围巾、手套和帽子赶来。

　　切。路安年嘁了一声。全副武装好，李阳看到旁边有卖烤地瓜的摊贩，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个地瓜。”

　　“啊？哪有卖地瓜的。”路安年听到后，眼神放出精光，热切的朝四周环顾一圈，看到小摊后一阵懊悔。“你怎么不早说，我都系好围巾了。”除了厚厚的围巾包裹，路安年又穿了一件大size的冲锋衣，臃肿的像只熊。而那边，李阳已经挑好了烤地瓜，正乖乖付钱。

　　“阿姨，买地瓜没有勺子送吗？”路安年接过白色的塑料袋，里面只有一个地瓜，没看到勺子，追问道。

　　“你这学生还真讲究，吃个地瓜还用勺子。俺们这吃地瓜没那么多事，直接用手掰两半撕着皮儿吃就行。”摊贩的阿姨揶揄道。

　　热烘烘的地瓜冒着热气，路安年没有办法，只好掰开，按照阿姨讲的方法进行尝试。冬天的夜和烤地瓜绝配，只有这香甜软糯的滚烫地瓜，才是寒冷里最好的慰藉，胃里暖了心才会热乎乎。

　　“慢点吃。”李阳看到路安年的吃相，不免嫌弃，顺带帮他整理掉落在衣服上的零碎皮屑。“又没人跟你抢。”

　　“你不懂，地瓜就得烫的时候吃。”路安年不为所动，继续呼哧呼哧啃着地瓜。“阿姨，我跟你说，明天您卖地瓜的时候带一包一次性的塑料勺，卖一个送个勺子，肯定能卖更多。”

　　“行，那俺明天就试试。你们学生，学的知识多，懂的也多。”摊贩阿姨笑着道。“俺就喜欢看你吃地瓜的样子，真馋人。怎么样，俺家地瓜是不是特别好吃？这都是俺们自己沙地里种出来的。”

　　路安年嘴里含着东西，没法回答，嘴里的地瓜烫得他呼呼喘气，只能一个劲点头。

　　两个人回家后已经将近10点，舅舅和舅妈早已歇息，路安年和李阳垫着脚轻轻的回了他们的房间。

　　“李阳，为什么这里有个盆子啊？”一进门路安年就看到屋里正中央放着一个木盆，显眼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个是我奶今天给你送过来的，桌子上还有一包中药包。奶奶说让你每天睡觉前泡半个小时，那药是她特意找老中医开的方子，还说这样对你身体好。”李阳边脱衣服边说话，不多时浑身脱得只剩下一件宽松的格子**。

　　路安年换好睡衣洗漱完，李阳正坐在床上靠着墙刷手机。见路安年收拾好后要直接回到上铺，在下面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热水我都给你倒好了，泡完脚再去睡。”
　　路安年没有搭理他，而是径自继续向上爬扶梯，没想到李阳一放手机，连鞋都顾不得穿下床抱起路安年。李阳身子骨精瘦，力气却大得很，像大人抱着小孩样抱着他走到书桌，气都不喘一下，强拽着他的脚踝放进木桶。“半个小时啊，一分都不能少。”

　　“你土匪啊，这么霸道。”路安年虽气但也无可奈何，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泡起热水脚，为了打发时间，从书桌上抽出一本来。中药包浸湿后，原本清澈透明的热水被染成重重的咖啡色，水汽的蒸腾把路安年白净的肌肤烫成鲜红色，屋里暖气很足，渐渐的路安年后背开始发汗，偏偏李阳时不时过来加点热水，大有路安年不泡半个小时绝不罢休的架势。

　　不知道是不是泡脚泡得真有效果，那一夜路安年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的晚自习，陈锦禹借故又去了办公室，看到带着耳麦的化学老师，声如洪钟，最后只好悻悻而去。

　　“小同学，小同学。”放学的时间，看到路安年推着车子走出校门，昨天卖烤地瓜的摊贩阿姨兴冲冲地朝他招手，旁边站着的竟然是李阳。

　　路安年狐疑的走了过去，刚一走进便被阿姨塞了一个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大地瓜，同时手里还塞了一个塑料勺子。“小同学，俺听了你的话，今儿个带了一包小勺。嘿，你猜怎么着，这地瓜卖的就是快。俺这一筐以前差不多两天才能卖完，今天就剩这么点。这个地瓜你拿着，算俺谢谢你了。”

　　“阿姨，这怎么行。”路安年掂掂手里的地瓜，分量大的惊人，过意不去，说什么也不愿收下。

　　“行了，你就拿着吧。反正阿姨家又不缺地瓜。”李阳在一旁劝道。

　　“就是，地瓜在俺这也不是啥稀罕物件，不值几个钱。”阿姨也道。

　　“姨，给我来两个地瓜。”这时突然有生意上门，阿姨不再跟路安年撕扯，开始一阵忙碌。堵在三轮车前的路安年非常有眼力见的把车子推到一旁主动给人让路，回头一看买瓜的是严峰和陈锦禹。

　　“你们怎么还没回家啊。”路安年道。

　　“喏，还不是某人嘴馋，想吃烤地瓜。”严峰努努嘴，撇向付账的陈锦禹。

　　“死样，有本事你别吃。”陈锦禹结完账，走过来听到严峰这样说，故意道。

　　“那哪行，你都给我买好了我要不识好歹，岂不是把你心意糟蹋了嘛。”严峰眼疾手快，一下抢到了个大点的地瓜，笑得贱兮兮。

　　陈锦禹拿着地瓜，跑到路安年和阳中间，悄无声息地把两人隔开。“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走？”

　　“跟你一样呗。”路安年扬了扬手里的地瓜。晚上的一中门口，行人甚少，但正值晚自习结束，这时候，两个养眼的帅哥聚在烤地瓜的摊子前，吸引了不少外出买东西的学生注意，有几个女生壮着胆子走过来，嘴上喊着要买地瓜，眼睛瞥啊瞥，却只往陈锦禹和路安年的方向瞧。

　　假装没有看到那些灼热的视线，路安年隔着陈锦禹对李阳说道。“你今天怎么也来了，我带围巾和帽子了呀。”

　　“你管我。”在一边候着等路安年完事的李阳，无聊的踢马路上的石子，双手插兜，表情倨傲，鞋底在马路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看你心口不一的样子，想来接我直接说嘛。路安年心里暗暗吐槽，油然涌上一股暖意。“你要不要也来个地瓜，我请客唉。”

　　“不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视甜如命。”李阳还是那副酷酷拽拽的样子。

　　“你们看着感情好像很好啊。”夹在两人中间，陈锦禹看着他们的互动，自然亲密，莫名感觉不舒服。

　　“当然，从小玩到大嘛。”路安年不曾多想，随口答道。

　　从小玩到大？陈锦禹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就是“青梅竹马？”

　　路安年一口地瓜差点被陈锦禹的话噎在嗓子里。“说什么呢，青梅竹马是这么用的吗？再说了我跟他怎么可能青梅竹马呢，他是我表弟。”嘴里嚼着红薯，路安年含糊不清的说道。可陈锦禹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堵在胸口的烦闷一下烟消云散，无影无踪，整个人豁然开朗，说话都不自觉地带上笑意。“哦，这样啊。”

　　又一天课间长达40分钟的休息时间，路安年在认真回顾这几天高效补习的知识点，突然陆琥像吃了耗子药样开始抽风，兴奋的在座位上蹦来蹦去，嗓子干嚎毫不顾忌叫破音，眼里充满了意外和惊喜。全班包括路安年都惊恐的注视着她，心被一惊一乍的陆琥吓得半天缓不过来。然而陆琥丝毫没有任何收敛，依然在那里又笑又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林漫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林漫漫，那个负责学校广播的播音员？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路安年狐疑的猜想。活力热闹的校园，咖喱味的泰语歌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陆琥情绪昂扬，一曲终了仍然没有消退的迹象，反倒是眼中的兴奋越来越强烈。一开始路安年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一种寻找到同类后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

　　日子有条不紊的继续往前推进，路安年和陈锦禹除了在校园里偶尔碰到外彼此再没了其他交集。一楼和二楼，明明只是一层天花板的距离，可隔开的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活和世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安其是，各行其道，在别人的人生路上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同学，一个路人。就像是两根直线，尽管暂时的方向相同，但除了间或交叉，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以平行的方式齐头并进。

　　如果能够一直风平浪静，那就不会被称作是人生。生活的拐角处，你永远都不知道等待你的是惊喜还是意外。

　　当班主任宣布这次月考不同以往的时候，班里一片哀嚎。

　　“看看，看看。”班主任拍拍桌子，“你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这次月考咱们学校和他市的重点中学互相出题，就是为了检验大家这阵子学的成果到底怎么样。总之，这次考试校领导非常重视，你们都给我好好复习，谁敢拖后腿看我怎么收拾你。”放完狠话，班主任便离开了教室。“班长，组织大家自习。”走廊里，传来最后的声音。

　　第一中学到底有多重视这次月考呢？那就是为了让考试有充足的地方，学校特意放了高二的假方便把教室空出来，高一两个级部更全部打乱随机分配考场。

　　这场关于学校的名誉之争，完全动了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