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经年》木北吉川

4、我叫路安年

　　7点30分，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正值学校进校的早高峰，宽阔的马路因为车辆来回的碾轧，地上的积雪变成了冰沙的质地，黑黑的化成了水，一脚踩上去带出一腿泥。三五一群的学生，打闹着就进了校门，那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上，漾着青春独有的天真和烂漫，是还没有经过社会和现实打磨最原始的纯粹。

　　一中隔壁的家属院大门，慌慌张张冲出来两个狼狈的人影，不顾地上肮脏的雪水紧倒腾着步子大跑。

　　“我说你孙子，能不能快点。”跑在前面的陈锦禹，两手扯着拉链不忘催促跟在后面的严峰。

　　“还有半个小时呢，来得及。我说你跑那么快干吗。”身材微胖的严峰，气喘吁吁，寒冷的冬天，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都怪你小子，昨天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拉着我打游戏，今天我值日。”害得他匆忙用清水简单漱口往脸上胡乱洗了一下，衣服还没穿好就急着赶去学校。已经整理好衣服的陈锦禹经过早摊前，硬是刹住脚步。

　　“姨，给我来个土豆丝卷饼，加个鸡蛋加根肠，再加个鸡柳，还有一份豆浆。”

　　“我跟他一样。姨！”后面，严峰大喊。

　　“一共16，前面自己扫码。”

　　这时，一辆黑色丰田缓缓停在不远处。

　　好不容易追上陈锦禹的严峰，累得满头大汗，扶着身边的车架子张口穿着大气。陈锦禹看不下去，使劲一拍严峰肉肉的软软的肚子。“我说你行不行，减减肥吧，这才跑几分钟？”

　　一直大喘气的严峰没直接搭理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是的，有双大长腿啊，你这一步都赶上我两步了。”其实严峰并不算矮，175的个子在同龄人中还算不错，可架不住陈锦禹将近190。

　　“是啊，同学，你咋恁高。”早摊的阿姨看到眼前的男生，也好奇道。喝，这男生往早摊车旁一站，那腿比放东西的车板还高出一截。

　　陈锦禹不好意思道。“我们一家人都挺高。”

　　“唉，你看那边？”严峰走过来拍了拍陈锦禹肩膀，示意他注意，顺着严峰手指的方向，陈锦禹只见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轿车旁，正站着三个男的，其中一人他昨天见过。

　　路安年下车后，李阳见父亲跟着一起下车没有要送他去十八中的意思，急了。“爸，你不去送我啊。”

　　“送你干嘛？都跟你说不顺路不顺路你非要跟着来，这家伙气得我忘把你小姑接过来了。这里这么多三轮车，你随便坐一个赶紧走吧。”舅舅跑到一边去打电话，看样子是给路安年的妈妈通话告诉她不用过来，他直接把人送到学校了。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三轮车大叔，早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是以李阳刚下车便热情的凑了过来，“学生，去哪？要不要送你一段？”

　　陈锦禹注视着对面的两个男生一个男人，另一个男生背对着他看不太清，在看到男人带着路安年关车门要往校门口去，赶紧拿好早餐提前到达校门口，等人走近了才放慢脚步。这是陈锦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路安年，给他的感觉比昨天看到的还要震撼，大双眼皮，褶皱深深，鼻子又高又挺，皮肤细腻得看不出毛孔。陈锦禹注意到，周围好多学生看到路安年偷偷议论。

　　“嗨。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吧。”后面跟上来的严峰，狠撞了陈锦禹一下，抱怨他不讲义气，居然自己一个人先走，在看到斜对面的人后，特别自来熟的主动搂上人肩膀自我介绍道。看到路安年疑惑的表情后，又多加了一句，“我叫严峰，严守仁的儿子，就是严主任。”

　　注意到路安年微不可见皱了下眉头，陈锦禹在后面拽了拽严峰，严峰这才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些不太得体。

　　严峰撤出胳膊后，路安年不自在的心情终于舒缓过来，他接受不了与人这么亲近。“你好，我是路安年。”想起来昨天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个富态的男人，路安年看了看严峰，怎么这身材难道是可以遗传的吗？

　　“那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啊，我们安年初来乍到还请你们以后多多照顾。”一直没说话的舅舅，听到严峰自报家门后，脸上开出了花。

　　“叔叔，客气了。路安年是一级部，我们是二级部，我们应该平时接触不到。”严峰说。

　　“唉，哪里的话，你们既然进了同一所学校的大门那就是同学了，什么一级部二级部，有事没事你们就在一块玩啊。”舅舅又说道。

　　进了教学楼，陈锦禹和严峰往自己班级去，路安年则和舅舅去了二楼严主任的办公室。楼梯转身的时候，路安年听到走廊里严峰抱怨“陈锦禹，你怎么不跟人说话啊”。

　　第一堂课上课铃响，班主任带着路安年进了教室。

　　“吕老师麻烦你先停一下，我带了一个转学生过来。”正在上课的17班被打断，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惊呼声，徐老师走上讲台看向下方一个个仰着脑袋的学生。“怎么，你们不好奇啊？”

　　“还好奇啥，28班的严大嘴巴早把这个消息传出来了。”底下，一个女生回道。严大嘴巴，就是严峰。

　　“这个严峰，真是的，嘴巴忒不严了点。”徐老师啐了一口，然后把一直待在教室外面的路安年叫进来。“安年，来来来，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路安年。道路的路，一弦一柱思华年的安年。来自黑龙江加格达奇。”路安年听话地走到讲台前面，把自己私下练了很多遍的介绍语背了出来，没想到话刚说完，引得全班哄堂大笑。在纷乱无章的笑声中，路安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弦一柱思华年的安年真丢人！两位老师也被路安年逗得忍俊不禁，但徐老师还是强忍着，面上看上去一本正经，但眼尾的皱纹暴露了他忍得有多辛苦。“安年，来，我看你……”徐老师眼神左右巡视，看把路安年安排坐在哪里好。

　　“老师，这里这里。”刚才说话的女生接收到信号，立马挥手示意。

　　“那行，你就先坐在那里吧。”安置好一切后，徐老师不再耽误吕老师上课，课堂得以继续。

　　路安年的同桌是个短发，长相颇英气的女生，个子较高，身材瘦瘦的，一笑左边露出一颗虎牙，尖尖的，好不可爱。

　　“你好。我叫陆琥。”路安年放下东西坐定，左胳膊的方向伸过来一只手。

　　“路虎？这么壕的名字。我们是本家吗？”路安年也伸手。

　　“哇，你手怎么这么凉！”两手相握，女生发出一声惊叹，收回手然后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陆琥，陆地的陆，琥珀的琥。”

　　“刚才徐老师说让你带我熟悉熟悉学校，那就麻烦你了。”路安年。

　　“客气。等到第二节课后的休息时间，我带你去逛逛。”陆琥义气道。“书本还没有吧，先看我的。”

　　第一堂课结束后，有几个同学过来想和路安年聊天，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问题，陆琥见他似乎不喜和人交流，便出头把那些人都打发了回去。

　　“谢谢你啊。”路安年没想到同桌这么体贴。

　　“这有什么感谢的，放心，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在一中，陆哥的话好使。”女生大力拍自己的胸脯，示意路安年不必放在心上。

　　陆琥应该是不爱学习的那种，因为一上课路安年就见她把课本丢给自己，掏出手机带着耳机开始追剧，路安年好奇多看了两眼，陆琥顺势把手机放到两人中间，前面立着的书本正好挡住老师的视线。“一起看？”

　　路安年摇头。“你上课看电视剧不怕老师抓到吗？”

　　闻言，陆琥摘下耳机，看了一眼讲课的老师，“这节语文课，你刚来还不了解，这老头一上课就跟钉在台子上似的，不带动的，没事。”

　　一集结束，正好又到了下课的时间。陆琥收起手机，一敲路安年脑袋，“走，这个课间休息有40分钟，我带你去到处逛逛。”

　　跟着陆琥，路安年一路逛了图书室，艺术楼，教师楼，以及食堂和小卖部，当然不论走到哪里，路安年亮眼的混血五官都是人群的焦点。一路走，路安年发现陆琥在校园极有人缘，没走几步就能遇到认识她的人彼此打招呼。从小卖部出来，陆琥指着一个人群聚集的食堂大楼窗口，“你看，那里是制卡中心，去食堂吃饭需要餐卡，到时候你就去那里办就好了。卡除了可以在食堂消费，刚才的小卖部也可以刷，还有打热水。”说完，路安年就要往那里去，被陆琥一下拽回来。“你干嘛去？”

　　“我需要办餐卡。”路安年兜里揣着舅舅听班主任说中午可以在学校食堂用餐后强塞给他的500块钱。

　　“现在人太多，等下午再去吧，中午你就跟我一起吃好了。”路安年想回绝她的好意，可是陆琥却直接拽着他去了另一个方向。

　　雪后的晴天阳光明媚，光线照在脸上有热热的感觉，气温上升融化了积雪，透明的液体顺着屋檐一点一点滴下来连成了串，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从教学楼出来奔着小卖部去的陈锦禹和严峰，正巧碰上陆琥，路安年。“嘿，虎子，你去哪。”严峰眼尖，看到了陆琥的身影，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