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经年》木北吉川

33、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路安年妈妈的新感情似乎进展顺利。有几次晚上忙碌的时候路安年都看到郑叔叔主动来到店里帮忙。见到路安年，男人无所适从，拘谨不安，还是路安年主动的笑着打了招呼才稍微缓解。想必姨妈早已经把路安年的态度转达给了路安年妈妈，心无顾忌后她这才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的事情。

　　在街上，路安年碰到过郑洁，两人只是简单友好的微笑致意，没有再深入交谈。对于大人们的事，态度达成一致：随缘，遂愿。愿因缘果，心里有愿，缘分才能开花结果。

　　路安年期盼着生活这样一直安安稳稳下去，却不想没过多久平静的生活再度掀起浩荡波澜。

　　在勇哥的洗浴中心锅炉房洗心革面一段时间后，重获自由的路远征积习难改，被蛊惑着又上了牌桌。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平时就在劳务市场找点工资现结的零活，工作几天后在桌上输得干净，如此周而复始，潦草度日。很快，路远征的大名就在当地劳务市场声名远播，有人见到他总要挖苦一番。讥讽归讥讽，有活干的时候那帮人还是会想着他，帮他主动介绍，因此就算被他们说得再过分，路远征也只嗑着瓜子蹲在地上充耳不闻，完全不当一回事，不出工的时候，就跟着他们蹭口小酒，四处瞎混。

　　加格达奇的冬天，寒冷而又漫长，男人们最爱做的就是围在一起喝酒相互吹牛皮。这一天，路远征又赶到一个酒局，酒过三巡后，脸红脖子粗，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靠，你们那都算个屁…知道老子…老子做过最牛…牛…牛牛…的是什么吗？妈的，老子为了10万块钱把自己亲儿子都卖了。”路远征晕晕乎乎，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酒桌上的一人，右手指指点点，大有将在座所有人不放在眼里之意。

　　“路远征，你是真能吹。”有人不信，质疑道。

　　“咋的，不信？”路远征打了个酒嗝，坐下来就要和那人正经掰扯。“要不是因为那钱，老子怎么…怎么可能…离…离婚。”

　　“怎么回事，路远征你给大家伙详细说说呗。”

　　“就是，也让大家开开眼。”

　　然而，回答众人的只有路远征的呼噜声。靠着椅背，路远征居然睡了过去，嘴里不停念叨，“就是一个男人看上我儿子，想睡他一晚上，睡一次就给10万。”

　　桌子上的人，面面相觑。

　　路远征并不知道，因为他这句话，在网络上会闹出轩然**，给路安年造成了巨大影响。毕竟他的人生，只有吃喝，睡，还有赌。

　　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多，路远征又捅下一个大窟窿。

　　一直以来路远征打牌都是小打小闹，一晚上点背顶天也就输个千把块钱，对于那些准入门槛高的牌局，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是没那个资本，二是投路无门。

　　一天，勇哥的牌局三缺一，左右找不到牌搭子，想到路远征，一个电话把他叫了过来。

　　“来，给我们搭把手，输赢都不算你的。”路远征到了牌场，勇哥叼着烟，道。

　　意外的路远征一路顺风顺水，连胡了几把大牌。见自己运势正旺，路远征心思活络起来，“勇哥，要不把我算进去吧。”

　　一场结束，路远征收获丰盛，赢了好几万块钱，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勇哥，下次再有这牌局，您可一定要记得再叫我。”

　　后来，路远征又和勇哥他们玩了几次扑克，牌九，有输有赢。直到那一晚，路远征连庄好几把，输急眼的勇哥眼睛赤红。“妈的，换牌九，老子不信我今晚就这么背？”

　　岂料风水轮流转，换了牌局的路远征一路点背到家，之前赢来的钱所剩无几，运势重兴的勇哥心满意足，善解人意的说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那可不行。”不等他人答话，路远征首先叫嚣，“勇哥，打牌可没有这么打的，不管输赢都没有叫停的道理。”或许再玩几局，他就可以翻身，把钱重新赢回来。路远征看了一眼勇哥手边摞着的一沓钱，安慰自己。

　　“路远征，你真是个赌徒。老子这么说都是为你好，你看你背到什么程度了，见好就收吧。”勇哥道。

　　“没事，既然勇哥能逆风翻盘，我当然也可以。”路远征无所畏惧道。

　　“不是，你钱都快输光了，我们还怎么继续？”路远征对面的男人发话。

　　“要是哥几个信得过我，我先打白条。”路远征心一横，娘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结果，不信邪的路远征一晚上输了10多万，天亮后强撑着镇定自如的和勇哥他们一一分别，回到家立马收拾东西逃之夭夭。乖乖，10几万的赌债他可还不起。

　　路远征如丧家之犬般又过起东躲西藏的日子，可是他没有想到，因为他的态度勇哥大为恼火，直接派人抄了路远征父亲的家。

　　“你这个败家子，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接到电话的时候，路远征正在工地和水泥，机器隆隆的声音响亮，依然没有盖住老爷子的怒吼。

　　“把电话给我。”路远征听到有人说。

　　“路远征，你真是活腻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一次没通，原本还想放你一马，现在，哼！我要你把那些钱一分不少的全部拿出来。你跑了不要紧，你爹不是还在这里吗？”电话那端，传来勇哥阴狠的声音。

　　“勇哥，我错了。您绕我这一次吧……”路远征开口求饶，话只说了一句，对面径直挂断，只留下嘟嘟嘟声。

　　路远征心急如焚，生怕勇哥对老爷子不利，匆忙赶回老家。回到家，屋里屋外一片混乱，看着像被人打劫过一遍。看到路远征，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抄起家伙狠狠打了儿子一通。“你这个混账东西，我让你赌，我让你赌。”

　　总有光明到不了的黑暗。路远征垂头丧气的蹲在门口，老爷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回屋拿出一本存折，“这里只有4万，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把钱交给勇哥后，路远征再三保证一定尽快凑齐余款，恳请勇哥多给一点时间。

　　“行！路远征，看你还算个孝子的份上，我就多给你一个月时间，否则你知道惹恼我的下场。”勇哥道。

　　“谢谢，谢谢勇哥。感谢勇哥宽宏大量。”路远征感激的说道。

　　再回到劳务市场，路远征脸色比以前更加憔悴，几个和他在一起混过的男人见到不免亏他。“怎么，这是被哪个小狐狸精榨干了？”

　　路远征没兴趣和他们开那些下流的玩笑，站着等雇主前来。盛夏的太阳火辣辣，即使高纬度，午时的光线也分外灼人。

　　“走吧，等了一上午也没人，去喝一顿？”几个人拉着路远征，直奔不远处的餐馆而去。一瓶啤酒下肚，路远征把事情交代了一清二楚。

　　路远征的事情他们都听说过，毕竟地方就这么点大，有事只要稍微有心打听一下，门清。

　　知道路远征在为钱发愁，有人替他出主意。“路远征，要不你也去小视频上直播好了，你知道华子现在一场直播能挣多少？4、5000，比咱累死累活一个月工资都高。”

　　男人口中的华子，就是当初爆出路安年家里事情的小网红，因为那件事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流量，吸引了大批粉丝，以至于此后什么工作也不干，每天就拿着手机直播家长里短。羡煞旁人。有人想要效仿，试了几个月后一点水花也没有，从此认命踏踏实实工作。

　　“那事，我可干不来。”路远征摇头。

　　“那个叫啥来着…”一个男人苦思冥想，绞尽脑汁，脑子里明明有概念，偏偏说不出口。“对，叫蹭热度。”那个男人打开手机里短视频APP，上下滑动首页，几条视频里就有一个是路安年。“你看这是不是你儿子。”

　　“路安年，他咋了？”路远征看到后，疑惑。

　　“还能咋的，你儿子火了呗。”经过一番解释，路远征才知道路安年做淘宝模特一下火了，在网络上引起诸多争议。

　　“现在你儿子那么火，你赶紧注册个账号，说不定沾了儿子的光，你也能火，到时候钱还不是像流水一样哗哗钻进你的口袋。”男人说道。

　　“你说这玩意能挣钱？”路远征怀疑道。

　　“废话，不仅能挣钱，还能挣大钱。只要你粉丝够多，除了直播还能有人找你打广告，华子跟我说他一条广告就能卖3万，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男人蛊惑道。

　　路远征听了一阵沉默，脑袋瓜飞速旋转。路安年现在做模特，还在短视频上那么火，肯定挣了不少钱吧。要不是他给的好皮囊，路安年能当上模特？这么一想伸手问他要点钱应该不算过分吧。

　　离婚后，李英云便果断的把路远征所有联系方式删除，重新换了手机号，但是考虑到不能因为离婚就断了路远征和爷爷的联系，于是只把新手机号告诉了老爷子一个人，并反复叮嘱不能让路远征知晓。

　　电话打过几次都是另外一个人接听，路远征就知道李英云换了手机号。夜里趁老爷子熟睡拿过手机，翻看通讯录，路远征记下李英云的新号码。

　　“爸，你怎么这么晚还打来电话，安年已经回家了。”闭店作业的李英云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以为路安年爷爷想孙子，滑动接听键后自然的报备路安年的行踪。回答她的，是对面长达10秒的沉默。顿时李英云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路远征？你想干什么。”

　　“英云，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被识破后路远征也不否认，而是放低姿态急切的恳求道。

　　“路远征，你别做梦了，我们已经结束了，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李英云说完，决绝的挂断电话。

　　“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大半夜的谁打来的电话啊。”外面柜台里清点账目的路安年姨妈，听到妹妹火冒三丈的声音，进后厨关心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路远征。”李英云道。

　　姨妈大吃一惊。“你不是已经换号了吗，他怎么知道的？这个杀千刀的东西，他又想干什么。”

　　“我把新手机号告诉路安年他爷爷了，看样子他是从老爷子那里查到的。”李英云叹了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姨妈听了亦无可奈何。“那他这次打来电话是因为什么？”
　　李英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肯定是为了钱。”结合路远征的语气，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你可别犯糊涂。”姨妈警示道。

　　“吃一堑长一智，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李英云对姨妈说道。

　　路远征不死心，又打来几通电话，都被李英云非常干脆的挂断。然而这并没打消路远征的念头，隔三差五就打个电话，随着一月的期限越来越近，路远征变得越来越焦躁。人若身处黑暗，从裂缝中但凡看到丁点亮光，哪怕碰个粉身碎骨也会放手一搏。这是人性中想要活下去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