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经年》木北吉川

23、我们算在一起了吗

　　屋里静悄悄的，到了午夜，城市也安静下来。

　　路安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陈锦禹拉着他手告白的场景，思绪混乱。他承认乍然被陈锦禹告白，心里的第一感觉是恐慌，但是在恐慌之后竟有一分窃喜，也因为这份窃喜，路安年明白了自己对陈锦禹原来还有另外的一份情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同性，而且那个同性还是陈锦禹。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自己变成这样在未来可能遇到种种不被理解，甚至是来自家人的咒骂和嫌弃。

　　路安年设想妈妈用恶恨的眼神直视他，心里像被剜了一样疼。于是，担惊受怕的他选择了狼狈而逃，开始躲着陈锦禹。

　　他没有准备好面对陈锦禹，也没有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心。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能拖一天至少是一天。路安年不知道，他这样却害苦了陈锦禹。

　　从青岛回来后的好几天里，陈锦禹一直失眠，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心里担惊受怕，有时慌了，偷偷跑到李記附近，对着黑黑的窗户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偶有几个醉汉经过，看到他嘿嘿乐非要拉着陈锦禹一起喝几口。

　　最后实在受不住这非常人能忍的酷刑般折磨，某个夜里哐哐敲响李記的卷帘门。成还是不成，至少应该给人一个痛快！只要今天路安年说了不能接受，他陈锦禹保证以后绝不多纠缠。

　　路安年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砸门的声音吵醒，打开灯，凌晨2点。

　　“谁啊？”路安年在楼上喊，无人应答，但是砸门声还在继续。路安年困得睁不开眼，打开门后发现是陈锦禹后霎时间清醒。

　　“你怎么来了。”路安年道，心虚得不敢看陈锦禹。

　　“我今天来就是想要你一个准话，反正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没错，我喜欢你，但是你一直没告诉我你的想法。你说吧，让我彻底死心。而且你放心，就算你拒绝了我以后我也不会纠缠你，不过我想以后咱俩还是别做朋友了，都已经闹成这样了以后该怎么相处，而且继续这样对我来说有点残忍吧。”陈锦禹手撑住桌子，头倔强的低着歪向一边。

　　陈锦禹说了这么多，但路安年一句话也没说，背着手，不知想些什么。随着路安年的沉默，陈锦禹整颗心低落了下去。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应该识趣，人家给你留面子，你总不能不要脸不是？

　　陈锦禹站直身子，打算要走，路安年倏然开口。“关于感情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太多，没想过我喜欢女生，更没想过我喜欢男生。可能因为我还没有碰到喜欢的人吧，而且在我的计划里恋爱这件事是要考上大学才会考虑的。”怎么回事？这算直接拒绝还是峰回路转？陈锦禹立定，竖起耳朵耐心听路安年说话。“我承认，你的告白吓坏了我，但也只是吓坏，没有别的反感或是抵触情绪。我还是那句话，恋爱这件事是我考上大学才会考虑的，所以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答案，需要两年后才能告诉你。”

　　陈锦禹转过身子，眼里的笑意掩饰不住。“路安年，你知道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表示同意的意思吗？你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为了表示尊重，两年后我还是会问你一遍？”

　　陈锦禹笑得欠扁，路安年着实看不过去。“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陈锦禹没有反驳，而是趁路安年不注意，偷偷在他脸上印下一记吻。“对，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晚安，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路安年叫住陈锦禹。“喂，你小心点啊。”

　　帮路安年拉下卷帘门快到底的时候，陈锦禹蹲着抓住路安年的手。“路安年，晚安好梦！梦里要有我。”

　　“哎呀，你烦不烦啊。快松手，我要关门了。”隔着铁皮门，路安年脸红心跳道。
　　一早醒来，陈锦禹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试探性发了句早安，一分钟后路安年没有回复。哼，他就知道昨晚的事不可能。心急如焚的拨通电话，嘟嘟嘟等待的声音让他更加急躁。还在熟睡的路安年被铃声震醒，打开手机不过刚7点，还没看清是谁就按下接听键。“喂。”

　　听到路安年的声音，陈锦禹嘴脸控制不住的上扬。“路安年路安年路安年，早安啊。”

　　“你有病吧，大清早打什么电话，都被你吵醒了。”路安年嘴上骂着，心里却甜滋滋的。

　　“那好，我就不吵你了，你快继续睡。”陈锦禹道。

　　几天后，来找路安年的陆琥和林漫漫还有严峰，看陈锦禹出现在店里，时刻黏着路安年，瞳孔一震。“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感情她们今天白跑一趟，人家两个人已经和好如初了。

　　“这话说的，什么和好？我什么时候和路安年不好了？”陈锦禹道。

　　“好好好，你们一直都好。”林漫漫颇有些无语，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像只丧家之犬一样，心情失落，整个人颓废不堪。

　　几个人逗留到很晚。

　　和陈锦禹一起走在回家的第一中学家属院的林荫路上，严峰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开口。神经大条的他，也看出路安年和陈锦禹之间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微风习习，草深虫鸣，天空如黑布，被人密密麻麻捅了细小的窟窿，透出亮光。
　　思忖许久，严峰终于开口。“你和路安年怎么了？”

　　“没怎么。”陈锦禹手揣兜，无聊的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

　　见他避而不答，严峰也不卖关子，单刀直入。“就确定好是他了吗？”

　　严峰一句话问得陈锦禹沉默不言。严峰看着前面的少年，身形高大，晕黄的路灯光线折在他的身上，散发朦胧模糊的温暖。

　　“嗯。”陈锦禹答道。“你是不是没办法接受？要是这样，我不怪你。”

　　“你说什么呢，”严峰走上前搭上陈锦禹的肩膀，“就算全世界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我也会毫不犹豫和你站在一起。我们可是兄弟！”

　　这是多年来陈锦禹和严峰之间培养出的感情和默契，不管是谁，做什么，另一个人都会义无反顾支持。即是与世界为敌，少年的情谊至高无上。

　　“只是你要心里做好准备，这条路可是艰难的很。”想到陈锦禹和路安年两人的家庭，严峰提醒道。

　　感受肩上的支持和力量，陈锦禹深吸一口气。“反正我这一辈子就认定他了，哪怕天王老子来了反对，也不好使。”

　　严峰被送到路安年这里的时候，身上衣服破烂，到处印着脚印，鼻青脸肿，鼻子渗出血迹。

　　“你们这是怎么了？和人打架了？”路安年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冰袋，用毛巾捂着贴在严峰脸上，忧心忡忡。

　　“哎呦，阿姨，疼。”严峰龇着牙，咧着嘴，叫道。

　　“不疼你不长记性。这是跟谁打架了。”路安年妈妈瞪着严峰，手却稍稍收了力道。和他一起来的陈锦禹，也没好到哪里去，灰头土脸，后背明晃晃几个脚印。

　　“你们怎么了？”路安年道。

　　“因为林漫漫。”陈锦禹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严峰在送林漫漫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个传说中的青梅竹马。男生看到严峰和林漫漫亲近的样子，当场恼羞成怒，大发雷霆，厉声质问林漫漫“他是谁？”。严峰气不过林漫漫无端被指责，不过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朋友，他有什么资格质问林漫漫，心直口快道“我是她男朋友”。当下男生暴跳如雷，和严峰扭打在一起。

　　接到林漫漫电话，陈锦禹赶过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送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再三保证不会再犯严峰这才被放出来。

　　“太丢人了！”从公安局出来，严峰道。“怎么办，我们家严主任要是知道这事非打死我不可。我现在不能回家。”

　　陈锦禹想了想，道。“这离路安年比较近，我们先去找路安年。”

　　路安年妈妈上楼去拿药，一楼店里只剩下陈锦禹、严峰和路安年三个人。“严峰，我没话可说。”听明原委，路安年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因为这点事情就能打起来，真够可以的。”

　　”你不懂，这就是爱情的自私无畏，如果今天换作是你，我也能和别人拼命。”陈锦禹态度认真，道。

　　准备下楼的路安年妈妈脚步停滞，扶着把手慌张的·一顺头发，眼眶迅速泛红，待调好呼吸后装作什么没有听到往下走。怪不得前几天路安年情绪那么失常，原来……

　　楼下，严峰捂着冰袋踢了陈锦禹一脚，“你注意点。路安年妈妈还在呢。”

　　“不行，得去医院。”给严峰上药的时候，他的胳膊稍微一动立刻喊痛叫停，见他这个样子，路安年妈妈赶紧打车把严峰送去医院。

　　医院里，墙壁洁白，到处充斥消毒水的味道。胳膊绑上石膏，严峰自在的躺在床上接受陈锦禹无私的奉献。“给我倒点水。”“给削个苹果呗。”“你扶我去趟厕所。”

　　陈锦禹满头黑线。“你是胳膊骨折，又不是腿瘸。还有你去厕所让我扶个鬼啊，自己不能蹲马桶啊？”

　　“不是，你想哪去了，谁让你扶我那里了，我让你扶我起来。”严峰哭笑不得。

　　坐在一边的母子俩憋笑，陈锦禹恨不得一头扎进洞里。“谁让你自己不说清楚。”

　　“阿姨，你真好。”严峰出来后看到路安年妈妈在削水果，感动道。“阿姨，要是您不嫌弃不如收我做干儿子吧。”

　　“成啊。”路安年妈妈也和严峰说笑，“阿姨还开心白捡这么大一儿子呢。”

　　“听到没。”严峰对陈锦禹道，“阿姨，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收，要不然您把陈锦禹一道收了吧。”

　　“你别闹。”陈锦禹道。

　　“好啊。锦禹要是真愿意认我做干妈，阿姨保证拿你和安年一样疼。”路安年妈妈表情认真端详着陈锦禹，目不转睛。

　　“阿姨，您别听严峰瞎说。”陈锦禹别扭的扭过头去，路安年同样做贼心虚垂头看向地面。

　　严主任和严峰妈妈进到病房的时候，屋里又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看到严主任，严峰立马佯装虚弱，叫痛连天。

　　“行了，别装了。”严主任一下戳穿严峰蹩脚的演技，“医生都说了，你只是胳膊有点轻微骨折，用不着住院。”

　　“你看你。”严峰妈妈数落了严主任一句，“孩子不敢回家非要住院还不是怕你吗？路上跟你说不要发脾气，你怎么不听呢。”

　　严峰有了父母的照顾，陈锦禹几个人才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