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经年》木北吉川

13、崴脚

　　紧张忙碌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高一的半学期暂时告一段落。假期陈锦禹每天待在家里，平时一天能碰到好几面的路安年，如今一面也看不到。有些事，因为距离远了反而认得更清。

　　陈锦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加过路安年微信好友，或许因为每天都能见到所以意识到人生也有需要短暂告别的时刻。思念如同野火，一旦起势便无限蔓延生生不息。

　　陆琥把路安年的微信名片推给陈锦禹，他们这才有机会加上好友。可是路安年好像每天都很忙，陈锦禹每发一条消息总是隔很久才能收到回复。是不是路安年很讨厌我？不喜欢跟我聊天？揣着手机陈锦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得烦躁了一度寝食难安。不过只要到了晚上11点以后，路安年才会回复得及时。为了能够多和路安年聊天，陈锦禹改变作息习惯，就算这样到了12点也只能不舍互道晚安，因为不忍打扰路安年休息。

　　确实，路安年每天的生活都非常充足忙碌。李記东北菜开张后，意外的大受欢迎，每天来吃饭的人络绎，十张桌子坐的满满的，一直从早忙到晚。餐馆原本打算只招一个洗碗工，想着三个人总能应付下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开业后会是这种火热仗势。为了缓解人手不足的问题，李阳、路安年和马晓妍也都来到店里帮忙。就算这样，大家还是一刻不得闲。

　　按照上次来的路线，陈锦禹屁颠屁颠跑去李記，开门就看到店里人满为患，路安年忙着进进出出。看到陈锦禹，路安年匆忙招呼。

　　“你要不先去柜台坐一下，现在店里人太多了。”路安年道。

　　马晓妍正在柜台收银，见到一个男生过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大致了解了来人是路安年的同学。

　　“你们店每天都这么忙吗？”陈锦禹问道。

　　“是啊，本来这时候就是饭店的旺季，忙也算正常。不过我们这里，之所以忙成这样大多还是因为安年。”马晓妍示意陈锦禹四处看，“毕竟路安年是混血，大家都没见过，一听说这里是外国人开的都来开开眼。他现在可是李記的活招牌。”果然，店里大部分客人都在对路安年品头论足。

　　“那有没有我能做的？”陈锦禹主动提出帮忙。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啦。”马晓妍说。示范了一下收银的几个步骤，马晓妍就把柜台让了出来。“每个桌子上都有号码，菜单上面有桌号，价格我已经算出来了，结账的时候你问一下他们是几号桌就行。”从刚才开始李阳就在后厨刷碗，一通抱怨，收银的任务交给陈锦禹她正好去后厨打打下手。

　　这时，路安年姨妈出来传菜经过柜台。“陈同学是吧，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的，阿姨。”陈锦禹忙回道，“反正我的工作就是站在这里收钱，也不累。”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第二天陈锦禹又来，像上瘾了一般，直到临近大年三十回乡下老家，他才没有继续到店里帮忙。

　　团圆饭，万家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共盼来年又是好光景。陈锦禹无聊的陪着长辈们看联欢晚会，节目泛善可陈，尽是些陈旧老梗堆积而成的段子。走到院里，院外清冷风寒，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爆裂后未散尽的火药味，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洒下一地明辉，把人间照得朦胧透亮。

　　靠着院里的枣树，陈锦禹望着月亮突然好想路安年，那份思念浸入了骨髓，磨得他心痒难耐。不知道此刻路安年在做什么？是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还是在看电视，又或者像他一样无聊的看月亮。你有没有如我想着你般在想我？陈锦禹想给路安年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那份一直被压抑的情感此时快崩溃到极限！同性相斥，可偏偏陈锦禹急切想要冲破那份阻力。一瞬间陈锦禹脑子里跳出告白的想法，可是...想到当时路安年被女生表白，陈锦禹眼神暗了下去。不不不，陈锦禹拼命赶出这个念头，如果失败了，那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维持现状，他们还能是朋友不是吗？哪怕万分之一成功的几率，陈锦禹不敢赌，也赌不起，一赌便是万劫不复。

　　最后，陈锦禹只给路安年发了一条拜年短信：新年快乐。很快路安年回复：谢谢，你也是。新年快乐！情绪激动下陈锦禹打好很多字，在点击发送的时候犹豫了秒，最终一一删去，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这次，路安年没有回复。

　　这个寒假对于路安年来说，充实忙碌而又短暂，但是对陈锦禹来说，这简直是他过的最漫长的假期，每天一睁眼，要很久才会天黑。

　　校园，久违了。陈锦禹心心念念，终于到了开学的日期。阔别一个月，再见面严峰彻底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瘦下来后五官硬朗立体，高鼻宽额，身材魁伟，帅气有型，穿衣风格也往时尚靠拢，穿着咖色风衣带着围巾，脚蹬黑色高筒靴子，重新设计了发型，眼睛还是那么大，走在校园，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路安年感叹，打心眼里为严峰高兴，果然美好的爱情就是会激发出人向更好自己转变的潜力。

　　同样震惊的还有陆琥，自打看到严峰，一直围着他转，啧啧称奇。“老话说的没错，胖子都是潜力股。”

　　“没有啦，其实我还没有完全瘦下来，这样穿就是扬长补短，把能遮住的地方都遮起来。”严峰被盯得不好意思，靴子蹭着地面，看到林漫漫走近，上前自信的打了招呼。“嗨，好久不见。”

　　开学的第一天是最放松的时候，所有老师都在开会，留下学生闹翻了天。去厕所的路上，路安年看到校园曾经出事的地点摆了一束花，不知是出于悼念还是出于内疚。可那又如何呢，那个应该听到的人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了，安慰的只有自己罢了。

　　陆琥看路安年一直写东西，好奇凑了上去。“你写什么呢。”

　　“明天不是要开全校表彰大会吗，我在准备我的演讲稿。”路安年奋笔疾书，埋头苦写。

　　突然被秀了一脸，陆琥神情懊恼。切，不就是一个优秀学生奖学金嘛，有什么了不起。

　　全校师生大会，陈校长在前面发表演讲情绪激昂，后面高一高二高三的优秀学生代表站成一排。路安年默默背着自己写的东西。

　　“唉，你紧不紧张啊。”站在一旁的陈锦禹小声问道。

　　废话，没看到我小腿都在打颤吗？路安年紧张的全身冒出冷汗。

　　“我教你一个方法，”陈锦禹传授道，“你看着下面那群人，想象他们此刻都蹲在马桶上，这样你就不紧张了。”

　　“去，真恶心。”陈牧听到了，皱眉鄙夷。

　　“方法管用不就行了，管它恶不恶心。”陈锦禹面向前方，手指偷偷戳了一下路安年的腰。“路安年，你听我的，没错。”

　　站在话筒前，路安年深呼吸，按照陈锦禹教的方法脑中幻想下面站着的人蹲马桶的样子，不行，画面太恶有点想吐。把那些肮脏的画面赶出去，路安年才好受一些，脑子里又把那些人幻想成萝卜栽在土里，只露出脑袋，心里的紧张才稍稍缓解。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17班的路安年......”熟悉了很多遍的稿子，演讲完第一段后开始渐入佳境。

　　“怎么样，是不是我的方法特别好用。”回到后排，陈锦禹抢着邀功。自此，高一新学期的生活拉起帷幕。

　　四月人间，轻柔的春风吹化了一池封藏整个冬天的碧水，干净的枝桠开始顶出绿芽，一夜之间枯貌换上新颜，疾风退散，生机盎然勃发，连墙角趴着的藤蔓也渐渐有了绿意。在这样一个芳菲的季节里，第一中学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开始了。

　　第一天是高一二级部的比赛。为了错开日期，也是因为操场容纳不了太多人，每个年级分在不同的日子比赛。听着操场上震耳欲聋的呐喊助威声，陆琥拉着路安年从后门偷溜进去。“我们这样好吗？”路安年担忧道。

　　“这有什么，反正这几天都是自习，老师也不怎么管，我们出去看看热闹。”陆琥不在乎的说道。

　　主席台上，主持人激情的读着各个班级的加油词。“2727，勇拿第一；一鼓作气，宇宙无敌。”“一二三四五六七，20班健儿最活力。”

　　绕过几个班级，陆琥和路安年到了28班，此时陈锦禹穿着运动装正在做热身。“你报名了什么项目？”路安年问。

　　陈锦禹一身蓝色短袖和短裤，露出精壮的大腿，小腿肚肌肉紧绷，黑色的腿毛蜷曲，一看便极具爆发力。压着腿，陈锦禹道。“我？我跑800米还有1500。”

　　路安年瞅了瞅陈锦禹显眼的大长腿，忍不住替其他人不公。“啊，你这样不算犯规吗？”

　　“什么？”陈锦禹没太明白路安年的意思。

　　路安年踢踢他的腿。“你腿这么长，跑起来跟两根竹竿子打架一样，对人家公平吗？”周围同样热身的男生，没有一个像陈锦禹个头这般高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一同站在起跑线上，陈锦禹简直鹤立鸡群，作预备动作时腿伸的比另外几个男生还远，跑起来更别说了，直接把人甩在身后，毫无意外的拿到第一。

　　第二天一级部比赛，陈锦禹和严峰跑来观战。看到路安年光着脚，手里拿着冰袋，独自坐在一边，陈锦禹充满担忧。“怎么回事，怎么把脚崴了。”

　　“就刚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那里有条下水道，不下心踩进去了。不过校医说了，没事，冰敷一下就行。”路安年道。

　　“我来帮你吧。”陈锦禹强势夺过冰袋，按住路安年的腿，耐心帮他做冰敷。路安年很白，小腿纤细没有杂毛，脚也生的好看，明明个头不算矮，偏偏鞋码才40。虽然已是春天，但气温还是稍凉，脚背冻得白里透红。陈锦禹直接把他的脚放在手心，这个举动吓坏了路安年。

　　“不用...不用麻烦了，我没洗脚。”路安年话说得磕磕绊绊，一时大脑空白，失去语言的组织能力。

　　“没事，人都说身上最干净的部位就是脚了。我的手一天不知道要摸多少东西，你别嫌弃我手脏就行。”陈锦禹握住路安年的脚，微笑道。

　　一进操场，严峰直奔林漫漫而去，陆琥站在旁边像一个硕大无比的电灯泡，不知道被严峰有多嫌弃。

　　“你说，严峰是不是喜欢林漫漫。”察觉到不对劲，陆琥飞快溜走，过来找路安年。“刚才和他们站在一起，我莫名有种我是多余的感觉，老尴尬了。还有严峰看我的眼神，恨不能吃了我。”陆琥对着路安年大诉苦水。

　　“你才看出来啊。”路安年直言不讳。

　　“真的？”陆琥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严峰真喜欢林漫漫？那他减肥也是为了林漫漫喽？”

　　陈锦禹和路安年默契的同时点头。

　　“哇哦，那严峰可惨了。”陆琥不着四六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两人又同时默契发问。

　　“因为林漫漫有个青梅竹马。”陆琥把林漫漫的基本信息向两人科普了一下。根据陆琥的供词，林漫漫和一个男生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又一起上了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直到中考两人的分数都过了一中的录取线，但因为男生父母是十八中学的教师，被十八中校长以本校老师的孩子怎么能去一中为由，强迫男生报了十八中。

　　啧啧，这是一见钟情和青梅竹马之争啊。路安年和陈锦禹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禁为严峰担忧起来。

　　“我靠，陈锦禹你干嘛抱着路安年的脚啊。”陆琥这才看清两个人的姿势，五官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