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与鼠尾草（盖茨比）》客年

35、重生

　　有半分钟之久，一点声音也没有。然后我听到从客厅里传来一阵哽咽似的低语声和一点笑声，跟着就是黛西的嘹亮而做作的声音：\"真高兴再次见到你，我们多就没见了。\"
　　\"到十一月整整五年。\"
　　“是吗？我记得是五年半。”
　　一阵静寂。时间长得可怕。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不太想看到他们。所以我直接到厨房，去准备红茶。我的口味比较重，黛西很轻，盖茨比……不清楚，还是以女士为主，一小勺茶叶，新沸腾的水，缓缓浇下去有充沛的白气上升。白雾中有醇厚的香气，是什么呢？五百年山地上的水汽，清洁没有大烟囱的空气，还有采摘姑娘的手拂过叶片的温柔。一杯茶要经历多久才能到达我的小屋呢？
　　我等待着茶叶的重生，眼前模糊不清，忽然间有个疯子搅乱了我的宁静。
　　\"啊，天哪！大错而特错。\"盖茨比关上门走来走去，用痛苦的低声说，“这些都不对！”
　　\"你的行动像一个小孩，\"我不耐烦地发作说，\"不但如此，你也很没礼貌。黛西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面。\"
　　\"声音不要那么大。\"
　　他举起手来不让我再讲下去，我怀着令人难忘的怨气瞪了他一眼一眼，然后用托盘把茶端了出去。我进门的时候发现黛西坐在一张硬背椅子的边上，神色惶恐，姿态倒很优美。摆放茶盘带来有序的忙乱，家里没有仆人，自己收拾还可以缓解些尴尬。
　　“要几个奶球？”黛西给自己加了四五勺奶一块方糖后，殷勤地问我。
　　“都不要，亲爱的。”
　　“你什么时候爱喝这么苦的东西？”
　　“我觉得不算苦呢，宝贝。”我对她笑了笑，“你就很甜了。”
　　盖茨比躲到了一边去，当我跟黛西交谈时，他用紧张而痛苦的眼睛认真地在我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他两手仍然揣在口袋里，斜倚在壁炉架上，勉强装出一副悠然自得，但实际上无精打采的神气。
　　“我是不是忘记给你们介绍了？”
　　\"我们以前见过。\"盖茨比咕哝着说。他瞥了我一眼，嘴唇张开想笑又没笑出来。黛西先是在他杯子里舀了两勺奶，然后就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还跟以前一样？”黛西问，声音尽可能地平静。
　　“不要糖，奶多些。”
　　“柠檬蛋糕，亲爱的，你还是喜欢吃这个吧。”我从展示的玻璃柜里拿出一个漂亮的小纸盒，“还有其他的，在蜜滋买到的，我过去路过看里面人很多，但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吃些什么？盖茨比。”
　　“黑森林……\"好不容易能插话，盖茨比有些激动，他一转身，那条拐杖就把我的小钟打了下来，在地板上砸得粉碎了。他连忙用颤抖的手指去抓，只抓住了钟上的小天使装饰。盖茨比脸涨的通红，像被热带的太阳晒过那样，说：\"对不起，我会找人做个一模一样的。\"
　　我脑子里虽有千百句客套话，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头呆脑地说：“那是一架旧钟了。往事不可追。\"
　　我脱口而出的话至少让大家又愣了一分钟，然后我找借口离开。盖茨比马上惊慌地问道：\"你上哪儿去？\"
　　\"我就回来。\"
　　\"你走以前，我有话要跟你说。\"
　　但是我没有等他，我披了一件长风衣就冲出后门，精神紧张地绕着房子跑了一圈。半小时前盖茨比估计也是这么做的———怎么会想到他呢？那个暴发户，我明明是自己想喘口气的。
　　看他们在一块，我就是觉得不爽。
　　“我似乎犯了错。”我自言自语，“报复布坎南不应该这么做。”
　　此刻雨又下大了，我那片久不打理的草地，虽然早上被盖茨比的园丁修剪得很整齐，现在却满是小泥潭了。我只好奔向一棵盘缠多节的大树，茂密的树叶构成了一块挡雨的苫布。从树底下望出去，除了盖茨比的庞大的房屋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可看，于是我盯着它看了半个小时。
　　这座房子是十年前\"仿古热\"初期，一位酿酒商建造，并且还有一个传闻，说他曾答应为所有邻近的小型别墅付五年的税款，只要各位房主肯在屋顶铺上茅草。而其他业主也很硬气的拒绝了，这个失败成为那个富商命运的转折，很快他就损失了一大笔钱。丧事的花圈还挂在门上，他的子女就把房子卖掉了。
　　而现在，这个曾被视为生命的产业，只是一个道具。一个取悦女神的玩具。我自嘲的笑笑，我难过什么呢？可能是孤独吧，似乎从未有人将我如此放在心上过。那种被注目、被追逐、被爱慕是什么感觉？我倒是见过很多愿意嫁给我或跟我□□的女孩……但那不同，对吧？她们可以为我跳舞，却不肯与我说话。不该责怪她们，彻底理解另一个人太难了，所有人都很累。
　　雨下个不停，仿佛是他们俩窃窃私语的声音。
　　半小时以后，雨停了下来。食品店的汽车沿着汽车道拐弯，送来晚饭用的原料。一个女佣人开始打开楼上的窗户，在每个窗口出现片刻。我感到后背灼灼，回首一看，盖茨比站在屋檐下。
　　“回来吧，尼克。”
　　他伸出手，我们站在院子两端，要进行一场原始的决斗。然而他说，该回来了。仿佛有什么场景，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说的，反正他拉着我进去的时候衣服湿湿的，但他本人光芒四射，一种幸福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刚一进房屋黛西就跳了起来，背对我们用手绢遮住脸。
　　我们兄妹两人都受到了什么特殊的冲击，而始作俑者却精神充沛。他看着我时就像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真不公平。
　　“需要去洗手间吗？黛西，在楼上。”
　　\"我很好，尼克。\"她的声音哀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