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与鼠尾草（盖茨比）》客年

36、真假

　　\"到我家里去吧，尼克，\"太阳出来后我跟盖茨比站在屋檐下，他指着自己的城堡说，\"你从没仔细参观参观。我的房子很好看，是不是？跟你的庄园差不多吧，新一点。\"
　　\"我？不，我不想打扰你们。\"这话不知道怎么气息不对，“城堡很漂亮，整个正面映照着阳光，我刚刚一直在看。”
　　\"是吗？我只花了三年工夫就挣到了买房子的钱，我干的还算不错。\"
　　\"我还以为你的钱是继承来的。\"
　　\"不错，老兄，\"他忽然脱口而出，\"但是我在大恐慌期间损失了一大半--就是战争引起的那次大恐慌。\"
　　我猜想他自己也不大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因为等我问他做的是什么生意时，他条件反射般的回答：\"那是我的事儿。\"然后我脸色有些变了，盖茨比注意到后，改口说，\"哦，我干过好几行，药材，石油……什么挣钱干什么。你考虑过那天晚上我提的那件事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黛西就从窗户探出身子，她衣服上的特殊材质在阳光中闪烁的像缀满钻石。她用手指着大声问：\"我们去哪？是那边那座老大的房子吗？\"
　　\"你喜欢它吗？\"
　　\"我太喜欢了，但是我不明白你怎么能一个人住在那儿。\"
　　\"他可不是一个人，那里不分昼夜都挤满了人。\"
　　我们没有抄近路沿草坪过去，而是自沙滩绕道，最后从巨大的铁门进去。盖茨比说得对，我是没仔细看过，我讨厌太喧嚣的地方。没有穿着晚礼服的小姐们进进出出，这里居然有一种中世纪的复古安详。
　　花园很大，仲夏季节繁花盛开：茉莉散发的浓厚香味，山楂花和梅花泡沫般的香味，还有吻别花淡金色的香味。树上有小鸟在鸣唱，但比不过树下转圈的美人，黛西活跃的像个小女孩，用迷人的低语对花园赞不绝口。
　　“她让一切都熠熠生辉。”我赞叹道。
　　“你也一样。”
　　盖茨比就是会不得罪人。
　　漫步穿过媲美澳大利亚国家级的音乐厅，神经质的克利普斯今天没有抽疯般的弹琴。人家称他为房客，说他是某位声名显赫的音乐家之后，尽管我怀疑他根本就是那种没家的流浪汉来这里蹭吃蹭住。盖茨比对他关于身世的传闻倒是颇感兴趣，我问他为什么养这么个闲人，他说：“大家都喜欢他，而且他吃的不多。”
　　那天晚上我弹了一曲月光曲，然后被无聊的人群哄下了台。他们当面报以嘘声，并说我像个书呆子般没劲。我笑着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自信些，朋友们，把像字去掉。”
　　然后我再没弹过，几天后有几个人给我抬来一架钢琴，我吓坏了，那家伙看起来有些年头。我觉得在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会做这么奇葩的事情，于是我跑去质问盖茨比。盖茨比说：“我喜欢你的演奏，尼克。”
　　“这玩意会占据我十分之一的生存空间。”
　　“可是如果我搬回来，你不会来弹的。你就是这么客气，老朋友。”盖茨比言之凿凿，但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我不知道他搬去了哪里，这里没有，可能扔到地下室里埋灰吧，多少有些浪费了。
　　然后我们走到王政复辟式样的小客厅，这是宴会的中心地带。我觉得每张沙发、每张桌子后面都藏着客人，奉命屏息不动直到我们走过为止。当我们经过那个图书室的门时，我可以发誓我听到了那个戴猫头鹰眼镜的人突然发出了鬼似的笑声。
　　“要选几本书吗？”
　　“不，这里有人吗？”
　　“没有，哦，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养的。这门一般锁着，我没什么时间看书。”
　　“克利普斯很特殊？”
　　“他？呃，算是吧。”盖茨比的回答让我很不忿，“他很有趣。”
　　说着我们走上楼，穿过一间间仿古的卧室，里面铺满了玫瑰色和淡紫色的绸缎。主卧嵌有通往游泳池的跳板，全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直接看到海洋和沙滩。四处都摆放着色彩缤纷的鲜花，有些太杂了，我估计盖茨比需要个得力的女管家来打理。
　　盖茨比的卧室很特殊，是所有屋子中最简朴的一间，只有梳妆台上点缀着一副纯金的梳妆用具。黛西高兴地拿起了刷子刷刷头发，喊道：“快来！尼克，你看这个。”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盖茨比用手遮住眼睛笑了起来。
　　于是我们在卧室里的小书房坐下，盖茨比从壁橱里拿出一瓶荨麻酒。我刚想说不喝，有一个声音喊道：“给我来一杯，兄弟。”
　　然后黛西尖叫了一声，从卫生间走出来一个邋里邋遢穿着睡衣的人———克利普斯先生。他被那一声震住了，不停地看着黛西，有时也神情恍惚地看看我，盖茨比让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时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然后我们继续探究这座神秘宫殿，寻访到了这里最核心最豪华的地方———衣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西装、晨衣和领带，还有一打一打像砖头一样堆起来的衬衣。
　　\"有一个人替我买衣服。每年春秋两季开始的时候，他都挑选一些东西寄给我。\"
　　他拿出一堆衬衫，开始一件一件扔在我们面前，薄麻布衬衫、厚绸衬衫、细法兰绒衬衫都抖散了，五颜六色摆满了一桌。
　　“喜欢这些吗？”
　　“慢点，盖茨比！”
　　黛西跳着接哪些空中降下来的衣服，然后他又继续抱来其他的，不管不顾地全部扔下去，扔了很久。那些柔软贵重的衬衣堆越来越高，甚至可以当作床垫--条子衬衫、花纹衬衫、方格衬衫，珊瑚色的、苹果绿的、浅紫色的、淡桔色的、上面绣着深蓝色的他的姓名的交织字母。
　　“你疯了！盖茨比！”
　　突然之间，黛西发出了很不自然的声音，一下把头埋进衬衫堆里，号陶大哭起来。我跑过去轻拍她的后背，盖茨比冷静了，他走下来做到黛西旁边：“怎么了，美人？”
　　\"这些衬衫这么美，\"黛西呜咽地说，她的声音在厚厚的衣堆里闷哑了，\"我看了很伤心，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美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