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与鼠尾草（盖茨比）》客年

33、平均

　　约定的那天大雨倾盆。一大早就有一个身穿雨衣的男士敲开了我的大门，他拖着一架刈草机，说盖茨比先生派他过来的。我在打哈欠的时候想起我的女管家周末是不上班的，而冰箱里没什么存货了。于是我开车到镇上，在湿淋淋的、两边是白石灰墙的小巷子里找她。
　　“准备一场茶会需要买些什么呢？”
　　“全部，先生，你连多余的餐具都没有。”
　　管家念了一张详细的清单，好心的告诉我哪里可以买到最实惠的东西。我写字的时候她的小孙女一直摆弄着我衣服的后襟，她哭着不让我离开，这真的有些奇怪。我摸遍全身找到两枚糖果，并承诺等会回来并给她带一份礼物。我走到门外时女管家告诉我这孩子的爸爸是个海员，他常年在外不知是死是活。
　　“不过菲比倒是第一次把人认成她爸爸，可能是你太英俊了，就像小女孩读的故事书里的父亲。这可不是吹捧，先生，你知道我的脾气。总之别回来了，别让她绊住你，好好准备你的茶话会。”
　　管家以为我趁周末约了个女孩，我没解释。她还给了我一把伞让我撑回去，她说自己周一上班的时候可以拿回来，所以我只有两天使用权。我感谢了她，去她所说的菜市场买了黄油，大吉岭红茶，牛乳，糖，同时买了一些茶杯、柠檬和鲜花。走的时候我去百货商店卖了几个蝴蝶结。
　　“大一点的，丝绸那种。”我想起那女孩是栗色的头发，“绿色，红色，还有蓝色。”
　　“先生要送给几个女朋友呢？”女接待们暗自偷笑，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人上门。
　　“只有一个，是个小淑女。”
　　“哦，我没看出来您已经结婚了，真抱歉。”作为道歉，漂亮的姑娘在打包时多放了几个亮闪闪的小卡子，“您的女儿一定很可爱。”
　　“你也很可爱，无意冒犯。”我拿出几个在旁边卖的马卡龙给她。
　　我刚走出店门，有个人喊：“嘿，朋友，等等。”
　　这个声音很陌生，雨又很大，我急着回家，生怕盖茨比等我等过了头。结果我刚发动汽车，某个人整个扑倒在我车窗上。
　　“该死！”我吓了一跳，迅速熄了火，拉下车窗对那个不要命的混蛋怒吼：“你疯了吗？还是准备讹诈我？想都别想，是你自己扑过来的，我马上打给律师。”
　　那人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神情迷茫。我发现他是个很年轻的绅士，长的人畜无害。我情绪好了点，可能人就是这么肤浅的生物。我警告他：“麻烦让开，我要开车了。”
　　“可是您忘了这个。”他无辜的抬起胳膊，淡绿色的小纸袋拿在他手上。我看了看自己邻座的物品，果然是刚才送零食的时候忘在了柜台。
　　“天哪，我的记忆，真抱歉。”我打开车门，“进来坐坐吧，朋友。”
　　我把东西移到后面，认真的数了数袋子，加上他送来的那份就齐全了。他上了车，浑身湿漉漉的，我有点担心我的垫子。穿着打扮很有品味，皮鞋是人工制作的，但有些开缝，真是矛盾。那人拿下眼镜用衣袖去擦，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他。
　　“啊，谢谢，我都习惯了。”他挠挠头，看着像个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的学生。
　　“你买了很多东西啊，要举行宴会？”
　　“家里人聚餐吧。”我敷衍道，“你去哪？”
　　“不用麻烦了，我去的地方比较远。”他摆摆手，但附近没有其他车，他看上去连伞都没有，于是我启动了车子。
　　“如果你没把东西送来，我就要重新买一份，更麻烦。系好安全带，好人应该有好报，去哪？”
　　车缓缓启动了，那个年轻人不经意的问：“你知道盖茨比吗？”
　　我差点就踩油门了。
　　好在是刹车，他还没准备好，身体猛的前倾，撞到了玻璃上，声音闷闷的，看来不轻。
　　“哦，真抱歉。”
　　“没事。”他揉了揉头，我从隔板里拿出一小罐药膏给他，“试试这个，里面有薄荷，对消肿很管用。我今天有些手忙脚乱。唉，怎么老有人找他呢？今晚应该没有宴会。你们认识？”
　　“不是的。”他挖了一块，闻了闻，被刺激的打了个颤，对着前镜小心的摸了点，“我是要完成工作，这位先生太出名了，有成千上万人都在他家做过客。我也来碰碰运气。先生，您好像什么都有。”
　　“出门在外嘛。”
　　“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他拿出一小张纸，我用眼角扫了一下，“哦，达克爵士，大贵族啊。”
　　“别开玩笑了，您的口音相当标准，您也是牛津毕业的吧。”达克倒是观察力很强，“大家叫我小男爵，就是个外号而已。”
　　“美国女人相当看中这个，朋友。”
　　“学长很有经验啊。”
　　“别误会，我女朋友也是英国人。我是来学习知识的，可不是来招蜂引蝶的。”
　　“啊，忠诚的爱人，这倒是种很稀缺的品质。”
　　大概在这个时候，在乱聊了五分钟之后，我基本算是弄清楚了。一个希望获得投资维持家业的没落贵族，从他吃了我三块蜂蜜蛋糕就能看出他最近的状况。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盖茨比出名至此，据达克的形容，他富可敌国。
　　“那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到了。”我把车停好，指着前面说，“讷，前面这个，很难看不见吧。”
　　“就这样。”他有些失望。我笑着看了看他，说：“你管这叫普通？看来我又拉低了平均水平。”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跟我了解的不太一样。他们说盖茨比住在一艘船上，可以沿海岸秘密地来回移动。”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他们是谁？总之我觉得你今天未必能见到盖茨比。我得去放东西了，你能自己走过去吧。”
　　“您也住在这？”
　　“上帝的天空下人人平等，不过是他有城堡，我有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