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从上海到纽约（上）》伊山舞

5、搬家离人不离心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望着比原来更显宽敞、亮堂的房间，李菲心中既欢喜又失落。欢喜的是，通过新一轮福利分房，他们又搬家了。这一次，他们搬到了一个新建的两室一厅单元，加上李菲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初中生。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新的挑战，新的机遇，让李菲倍感兴奋。
　　客厅里放置了新买的沙发，还添置了一套小音响，不但可以放磁带，还能同时放入最多3张CD，让酷爱音乐的李菲喜上眉梢。这不，在音响旁边早已堆放了不少碟片，有古典音乐，也不乏当前的流行歌曲。
　　有欢喜，就有失落，因为搬家意味着分离。在和欧阳做了5年邻居后，两家不得不因为这次搬家而分离。不过好在虽然不再是邻居，却依然属于同一片小区，让李菲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欧阳哥，你能不能帮我画个画？”李菲讨好地看着面前的小伙子，也就是刚刚升入高一的欧阳。
　　自从在田雨的支持下签署了自由协定，欧阳便一直将成绩保持在班级前5名，中考的时候也顺利进入一所重点高中，让王超英非常欢喜，对田雨更加言听计从了。如今的欧阳个子攥高了不少，已经完全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小伙形象，将两人之间3年的年龄差距完美地体现了出来。就连嗓音也发生了变化，比以前低沉了许多，听上去很有质感。
　　“美术课作业？”欧阳好笑地看着李菲，“你这么个好学生还要别人帮忙？”
　　“哎呀，你知道我画画不行，从来只有一个‘良’。”李菲撇撇嘴。
　　“那你不怕我帮你画了被老师看出来吗？”
　　“你随意涂几笔，画得差一点不就行了？”李菲拉着欧阳得手臂哀求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画画，你帮不帮嘛。”
　　“行吧，画什么？”欧阳被李菲磨得没办法，只得答应。
　　“嘿嘿，欧阳哥最好了。”李菲露出得逞的笑容，将美术书翻到某一页，又拿出两张纸。
　　“为什么要画两份？”欧阳不解地问。
　　“那个……另一张是帮同学的。”李菲支支吾吾地回答。
　　“什么同学？男同学？”看到李菲的表情，欧阳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嘿嘿……”李菲傻笑。
　　“不行，我最多只画你那张，你要帮忙你自己想办法去。”欧阳毫不犹豫地将一张纸拿开，只专注于面前的那张纸。
　　“欧阳哥……”李菲摇晃着欧阳的手臂想要发嗲，可欧阳却不为所动：“你要喜欢那个男同学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帮他？你再这样我连你这份都不画了啊。”
　　“哦……”李菲知道欧阳言出必行，只得悻悻地将手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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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之后，两家人一开始依旧如同以往那般亲密。只是，空间上的距离终究还是慢慢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加上李菲和欧阳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有了自己的同学圈子，于是两人的生活交集不可避免的发生减少。
　　“李菲，你周末有空吗？想不想去华师大体育馆看排球？”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
　　“想啊想啊。你等一下，我问问。”李菲抱着电话听筒激动地回答。李菲的个头不算高，却偏偏喜欢排球这么个高个子的运动。
　　不一会儿，声音再次传来：“我妈同意了，具体什么时候？”
　　而另一头，欧阳则正在足球和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有时还会和其他同学一样对场外的漂亮女生吹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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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闲暇之余，李菲最喜欢的放松方式便是听歌。打开音响，看着窗外，边听音乐边跟着哼唱，仿佛所有的压力都能随着歌词从嘴里释放出来，向着天边散去。唱完后如果再伸个懒腰效果就更好了，感觉就像一个全新的开始。因此，就连她的书包里都放着一个随身听，以便放学路上可以随时听歌。
　　或许是受到了李菲的影响，欧阳也逐渐喜欢上了流行歌曲，一有空闲便会哼上几句，就连做饭的时候都不例外。“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厨房里，欧阳边哼着小曲边熟练地炒着菜，颇有几分欧国庆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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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5年的邻居生涯让两人拥有了很多的生活习惯，不过有一项待遇仍然大不相同——饭桌。
　　“囡囡，今天学校里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班长当得怎么样？”田雨边吃边问。
　　“还行吧……”李菲面无表情地回答。
　　“有没有碰到什么困难的地方？”
　　“暂时还没有。”
　　“是吗？妈妈今天单位里倒是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现在当班长有经验了，帮妈妈出出主意怎么办好不好？”
　　“好。”
　　对于李菲来说，晚饭不仅是全家聚集的时间，更是一家人探讨交流的最佳机会，这已经成为了家里的一项传统。晚饭后，□□和田雨将没吃完的剩菜一样一样放入冰箱，而李菲则习惯性地将用过的碗筷都收拾起来，拿到厨房和其他锅碗瓢盆一起一一洗净。
　　可欧阳就没那么幸运了。以前欧国庆和王超英总是要在饭馆忙到很晚，因此他初中开始便学会了自己做饭。如今，除了小饭馆之外，王超英又在校外盘下了一家餐厅，变得更加忙碌了。对欧阳来说，每天自己做饭自己吃、自己洗碗已经是家常便饭。
　　当欧国庆和王超英终于回到家时，欧阳正非常自律地坐在书桌前看书。
　　“爸，妈，你们回来啦。”听到动静，欧阳主动打开门，帮忙接过欧国庆手里的袋子。
　　“没事没事，你看你的书吧。”王超英摆摆手，自己提着东西去了厨房。
　　“妈，你心情不好啊？新开的餐厅不顺利？”看着王超英的脸色，欧阳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
　　“嗨，别理你妈，餐厅挺好。”欧国庆笑着解释，“她就是生气昨天刚卖的股票今天居然涨停了。”
　　“卖了还管它做什么，只要自己已经赚到了就行了嘛。”欧阳下意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见没，儿子都比你想得通透。”欧国庆赞许地拍了拍欧阳的肩膀，冲着厨房里的王超英说道。
　　“你跟儿子说这些干什么？”王超英听了从厨房里出来，有些责备地对欧国庆说，又接着转头对欧阳说道：“你没事别瞎操心，啊，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
　　“这怎么能叫瞎操心？”欧阳反驳，“田阿姨可是说了，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有权知道家里的大小事务。”
　　王超英一愣，迅速反应过来，马上承认错误：“哦，是是是，田老师确实这么说过，我一急又给忘了。”随即，王超英又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絮絮叨叨地说开了：“你说这田老师，确实是有一手啊。菲菲进了个那么好的重点初中，照样还拿第一。关键是还很轻松，你看菲菲，什么时候上过一次补习班？这以后肯定是个重点大学，到时候毕业了好工作随便找，啧啧，这日子啊要多舒心就有多舒心。要说我这辈子佩服的人里头啊，田老师绝对排第一个！”说着还翘起了大拇指，就怕别人看不到似的，“而且我每次去他们家的时候，菲菲都主动给我又是端茶又是切水果的，还会陪我聊上几句。哎，对了，上次去的时候，我还听说田老师给她开了银行账户，正在跟着学理财呢，真是乖巧大方又能干。我要是以后能有这么个儿媳妇该多好……” 王超英越说越露出憧憬的神色。
　　“哎哎哎，行了啊，越说越离谱。”欧国庆忍不住打断了王超英的美梦。
　　“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当我做梦好了。”
　　“那也不能乱说，阳阳才多大，娶媳妇的事还早呢。”
　　“这倒是。阳阳，不许早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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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人忙碌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也过得很快。这不，哪怕欧阳已经不再是自己的邻居，可李菲还是有种两人和以前一样经常见面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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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啊，欧阳哥，听说你考上了你的第一志愿，还是计算机专业。”
　　“你也很厉害啊，进了最好的高中。”
　　—— 这是欧阳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两人见面时的对话。这一年，李菲也恰好从初中毕业，进入了一所上海有名的寄宿制高中。
　　进入高中之后，李菲比原来更加忙碌了，而欧阳到了大学以后显然也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两人除了在□□上偶尔打招呼之外，几乎就不再交流。同时，随着商品房的逐渐红火，两家都不约而同地搬入了新建小区的高层复式。住房条件再一次得到改善，但也相隔得更远了。不过尽管如此，王超英依然会带着欧阳利用每年寒暑假定期上门拜访，因此，李菲依然能从王超英的口中知道他们家的最新状态。
　　她知道王超英把之前的住房选择了出租；
　　她知道王超英新开的餐厅一直都经营得十分有声有色，加上王超英能说会道的嘴皮子，拉拢了一大批回头客；
　　她还知道后来欧国庆也离开了原先承包的饭馆，和王超英一起又陆陆续续盘下了餐厅周边的小店，扩大了好几次规模，还开辟了大堂和包间，完完全全就是大饭店的感觉了。期间李菲自己也和同学去过几次，可惜每次只要被王超英看到都坚决不肯收钱，以至于李菲后来再也不敢自己去了，倒是家里碰上喜事的时候都会去饭店里美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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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菲菲，你真是太厉害了，考上了北大，这下你妈妈可以放心了。”
　　—— 高三毕业那年，王超英拉着李菲的手不肯放，激动得仿佛是自家孩子上北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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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说这读书当然是好事，可我只要一想到要隔得这么远，心里就难受，也不知道到了美国能不能吃得惯。” 欧阳大学毕业那年申请了美国的研究生。临行前，王超英再次带着欧阳来到李菲家做客。当时王超英的神色无比复杂，既带着欢喜，又包含失落。
　　“呵呵，欧阳已经是大伙子了，都成年了，生活自理能力那么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田雨微笑着安慰道。
　　可不，经过了4年大学生活的洗礼，如今的欧阳已经完成是大人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更加稳重了，只有那双大眼睛还闪耀着与小时候一样的灵光。
　　“倒不是不放心，我对阳阳有什么不放心的。”王超英接着说道，“我就是舍不得。”
　　“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我们如果一直硬拴着他们反而是妨碍了他们的成长。再说了，只是去读书，又不是说以后就不回来了。”田雨淡定地说道。
　　“是，田老师说得很对。这几年跟着田老师，我真是学了很多。要不是田老师基础打得好，阳阳也没有今天，我也不可能这么放心得把心思都投在饭店里。田老师帮了我们一家人啊。”王超英摸着儿子的头说道。
　　“是，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田阿姨，也谢谢我妈。”欧阳适时地说道。
　　“哎，你们都太客气了，我就是出了几个主意而已，是你们自己做得好，尤其是欧阳。”田雨连忙推辞。
　　“那也是田老师的功劳。”王超英坚定又诚恳地道。说完后，又将目光转向李菲，“菲菲，在北京的生活还适应么？吃得惯么？”
　　“吃得惯，那里的面食可好吃了，而且冬天还有暖气，比上海其实舒服多了，就是有点干燥。”明知道寒假的时候王超英已经问过了一样的话，李菲还是耐心地回答。如今的她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米六的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虽说眼睛不大，但好在长了一张讨巧的瓜子脸，五官分布也挺匀称。和以往中学时的马尾不同，进入大学以后李菲便把长发披了下来，少了几分清爽与活力，却增添了几分女人味儿。加上李菲爱好运动，身材苗条却不单薄，给人感觉充满朝气。
　　“习惯就好。”王超英把李菲的手捏在手中，笑盈盈地用另一只手梳理着她的长发，“功课怎么样？是不是又拿了第一？”
　　“我哪有那么厉害。”李菲不好意思地笑笑，“班里的同学都很厉害，又很用功，不像我喜欢参加各种活动。成绩也就是中等吧。”
　　“那也很厉害了。你没尽全力就已经中等了，要是再努力一下可不就第一了么？”王超英每次看着李菲都是满心欢喜。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大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越往前竞争越激烈，和高中完全两个档次。”李菲害羞地笑了。
　　可惜，王超英心中始终认定李菲就是那个第一，不管李菲怎么不承认都没用，让李菲倍感无语。“你从小读书就那么好，阿姨相信你只要想，肯定还能拿第一，嘿嘿。哎，这么快，一眨眼菲菲也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就得嫁人咯……这么棒的大家闺秀，也不知道谁家有这个福气。”
　　“呵呵。”李菲尴尬地笑笑后低下头，决定不做应答。
　　“菲菲啊，你有没有想过毕业之后干什么？你也想出国吗？”好在王超英没有紧追不舍，在聊了几句后，她自己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会啊，我也想去美国。”李菲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都想好了，先去那边上学，然后再工作几年，感受一下西方的文化。”
　　“才一年级就已经想那么远啦？真好。那然后呢？还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大概会吧。”李菲不怎么肯定的语气说道。
　　“呵呵。”这时，田雨就插上嘴了，“其实我一直鼓励她要去外面多看看。趁年轻，有拼劲的时候多去闯一闯，至于以后，她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我已经跟她说过了，等我和她爸爸老了，我们就一起去养老院相依为命，不用她操心我们养老。”
　　“啊？”王超英吓了一跳，“养老院？”
　　“对啊，养老院怎么了？”田雨坦然地说，“现在又不像以前，好像去养老院都是无家可归一样。时代变了，我们的观念也要跟着变。现在好的养老院里条件可好了，而且又都是同龄人，比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有意思多了。我知道的周围就有几个老领导，本来是因为孩子没空，临时去养老院呆一阵的，结果去了之后压根都不肯回来呢，和其他养老院的人天天在一起喝茶、聊天、打麻将，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还有这种事啊？”王超英感叹了一下之后没声了，似乎是在消化田雨刚才说的话。反正不论王超英是否接受了田雨的这个观点，欧阳出国的事情早已是铁板钉钉不容改变。而三年后，当李菲从大学毕业时，她也实现了自己先前的理想，顺利被纽约的一所知名学府录取。
　　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李菲怀揣着无比的憧憬与斗志坐上飞机，开启了太平洋彼岸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