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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贪婪 ...


  •   能即刻结算月俸!
      镜工们瞬间愤色略淡,声音小了下来。
      “大家先排队,一个一个来。”崔扶风打手势,等得混乱的人群缓缓排成几列,又道:“府里事务我了然,镜坊的却不知,得让齐管事拿镜坊账册过来。”
      问得齐安在镜坊,遂唤一个镜工去请。
      既说要结算月俸,便得摆出架式来。
      崔扶风命齐明毓带人去库房搬铜钱绢帛过来。
      齐明毓没半分犹豫,朗声应好。

      齐安未回,齐明毓先带着人搬来了铜钱绢帛,堂前高高堆了座小山。
      镜工们见拿月俸无忧,松懈下来,不多时又神情悲凄,有人抽泣起来,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哭起来,有人边哭边喊:“我们家祖祖辈辈在齐家镜坊里做事,离开齐家,往后可怎么办。”
      镜工们都是主家家奴,但是他们是手艺人,有技艺傍身,与在主子府里日常服侍的家奴不同,薪俸高,自由度高,不在主家家中住,自己有宅子,妻儿不与主家签奴契,本人随时能与主家解除奴契。
      然而,基本上祖辈都在同一主家做事,没有离开的。

      崔扶风并不留人,温声安抚:“湖州城制镜之家无数,离开齐家,还有陶家费家,大家无需过分担心。”
      “便是能到陶家费家镜坊做事,我们姓齐,齐家镜坊当我们自家人,别的镜坊则不然,不会把我们当自己人!”有镜工道。
      一句话说得众人更悲伤彷惶。
      人与人的关系如蛛丝网错综复杂,千百年来宗族姓氏界限分明,大唐门阀观念更重,士族有博陵崔氏、范阳卢氏、河东裴氏以及琅琊王氏、京兆韦氏等,商户里头也有大族世家,湖州三大制镜之家的镜工与家主便都是同族中人,齐家镜坊里的镜工俱是齐姓,祖父孙数代人都在齐家镜坊里做事。

      大家依恋齐家,并不想离开齐家镜坊。
      崔扶风心中暗喜,招手齐明毓近前低低交待了几句。
      齐明毓悄悄退了出去。
      崔扶风接着命府里婢仆拿来席子让镜工们坐下,又命煮茶端过来,又拿果品糕点给镜工们吃,走到镜工们中,盘腿坐下,平易近人,没半点主子架子,难以置信的口气道:“我与睿郎订亲后,虽有未婚夫名份,究竟男女有别,见面次数不多,瞧着他是翩翩君子,没想到居然做出无视人命在制镜材料里下毒这等恶事。”
      “不说少夫人,便是我们,与家主日夜相处,也没想到家主是这样的人。”镜工们一齐垂泪。
      崔扶风心中有了主意,齐家的材料可以暗里下毒,游医能收买,一个两个医馆的大夫能收买,但不可能所有的大夫都被收买了说违心话,遂温声道:“不拘如何,大家为齐家卖命多年,齐家不能辜负大家,月俸之外,还得有补偿,让大家以后生活有着落,扶风想请大夫给大家诊视,瞧瞧中毒情况,酌情考虑赔偿多少钱,大家说可好?”

      镜工们乍听齐家在制镜材料里下毒,大家都中慢性毒,年寿不永,又气又伤心,还没去医馆请大夫诊脉,崔扶风提议处处为他们着想,自无异议。
      崔扶风命下奴到医馆请大夫,把湖州城所有医馆大夫都请来,并不是先请一个大夫,诊断结果大家将信将疑后再请其他大夫。
      来的大夫中就是有被设局做套的人收买的,见那么多同行同时诊脉,也不敢说假话了。
      重锤急敲,利刀斩乱麻,猛一下翻转,让人心中半分犹疑不存。

      齐明毓按崔扶风交待往镜坊赶,半路上遇上齐安与去请齐安的镜工。
      外头买的材料制出来铜镜色泽暗淡,不如齐家往日制出的铜镜明亮,齐安不信,又埋头重新制镜,要证明齐家没下毒,镜工们在他溶铜液时往齐府来,他熄了火炉才赶过来,迟了一步。
      齐明毓迎上,要拖时间延缓结算工钱,道崔扶风要看刚制出来的铜镜,齐安自无不可,那镜工也没异议,三人一起出城回镜坊去取铜镜。

      湖州城医馆许多,大大小小加起来的四十多家,几十个大夫先后到来,先来的先为镜工诊过脉,道脉象正常,崔扶风只作疑色,又命后来的也依次为镜工们诊脉,几十个大夫诊脉结果都是镜工们没有中毒迹象。
      “会不会是慢性毒药,短时间内看不出?”崔扶风故意问。
      “怎么可能,甭管慢性急性,中毒就是中毒,哪有脉象没显示的。”有大夫脾气火爆,受不得崔扶风质疑,恶声反驳。
      其他大夫附和。

      一个大夫说没中毒镜工们也许会不信,几个大夫同样诊脉结果,大家也会怀疑齐家事先收买了人,那么多大夫均是相同结论,不可能个个被收买。
      大夫走后,镜工们交头接耳,犹疑起来。
      “不知是谁指证的,大家又没中毒,可明明外头买的材料制出的铜镜跟齐家铜镜不一样。”崔扶风满眼不解,借着大袖的遮掩,牵过一旁齐妙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划动写字。
      “会不会是外头买的材料不对?”齐妙瞪圆水灵灵大眼道。
      “娘子怀疑我们诬赖主家?”外出购材料那几个镜工站起来,一齐叫,愤愤不平。
      其他人看他们,却是不同神情。
      若是崔扶风这么说,他们会生起想法,齐妙天真无瑕,他们看着长大的,再不存疑的。
      “大家别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崔扶风笑着摆手,让那几个镜工坐下,沉吟道:“这事有蹊跷,不然,这样吧……”
      她提出再派人到外头买制镜材料回来制镜,不在湖州城买,到湖州附近各地买,回来后,大家分头制镜,再看结果。
      又道:“结果还得等好几日,这样吧,暂且不发月俸,每人先领五缗钱回去,等事情结果出来,再细议。”
      镜工们心中已起疑,况且证实自己没中毒,没丧命之虞,也不伤心了,并无紧逼不放之心,俱皆同意。
      没领差使的先回家,领差使要外出购材料的急急去办。

      齐安和齐明毓回来,镜工们都离开了,齐府一片平静。
      “连咱们镜坊的人外出买材料都动手脚,这人好生歹毒,这是要置齐家镜坊于绝地了。”齐安咬牙切齿道。
      崔扶风抿唇,也是怀恨不已。
      “行事的是谁呢?”齐安拧眉思索,少顷,咬牙切齿道:“除了费易平再无他人。”捋起袖子就往外冲,“下奴找他拼命去。”
      “回来。”崔扶风喊,齐明毓在她出声时飞快追上,拉住齐安。
      “少夫人,下奴咽不下这口气。”齐安愤愤。
      “无凭无据的,光凭猜测你上门闹事,怕齐家眼下不够乱么?”崔扶风轻声道。
      齐安僵住,眼眶通红:“家主洁白如玉君子,却被泼脏水扣屎盆子,下奴……心里难受。”
      崔扶风比他更恨,涩声道:“睿郎不在了,谋逆之罪尚未洗清,咱们做事需谨慎,便是心口扎着刀,也得忍着。”
      齐安跪倒,伏地痛哭。

      崔扶风风也想哭,只是山雨已来,大厦将倾,眼下没时间哭泣,强忍悲痛,内宅的事易办,外头强敌不好对付,什么情况一毫不知,齐安为何会想到费易平,内中是何缘故,扶起齐安,温声道:“别哭了,把铜镜行业的情况讲来听听。”
      “湖州城制镜人家不少,小门小户不值一提,只齐陶费三家争锋。”齐安吸鼻子,抿唇咽泪,“大郎曾说过,陶柏年是真小人,费易平是伪君子。”

      陶柏年爱铜镜,几近痴迷,为了制出精美铜镜,在铜镜创新上不惜血本,精于算计生财有道,将商人贪财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不爱玩阴的,做什么都明火执仗,小人得坦荡。
      费易平另是一种性情,为多售铜镜多赚钱不择手段,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清静无为之态,满口礼义廉耻仁义道德,实则阴险奸诈,齐明睿刚当家主时吃过他的大亏,两家暗地里多次交锋过。
      干这种背后制造谣言勾当的,绝对是费易平。

      崔扶风若有所思:“这么说,只怕咱们就算买来没毒的制镜材料,制镜时,费易平还有可能再弄别的事端来。”
      “多半会,可惜家主不在了,若家主在世,当有妙计应对。”齐安哽咽。
      费易平便是欺齐明睿出事才作恶。
      崔扶风皱眉思索,见招拆招忒被动,既猜到是费家使奸,莫如主动出击。
      思量一番后,招手齐安近前,低低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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