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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试探 ...

  •   费易平并没有收买许多家医馆的大夫,倒不是没想到,而是湖州城医馆许多,全都收买不容易,打量着齐家老的老小的小没个能干的,群龙无首,浑不放在眼里。
      在平时,这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局。
      但在齐家灭门之祸罩顶的时候,便是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若无崔扶风,确是如此,齐家肯定倒了。
      然而有了崔扶风。
      崔扶风安抚住闹事的镜工,又派了好几批人外出购材料。
      费易平又气又急,才要再出毒计,费家镜坊出事了。

      费家一个镜工忽有不适,找大夫看病,大夫一把脉,说是中毒,那镜工吓一跳,其他镜工得知,齐家镜坊传出制镜材料有毒的事他们也听说了,担心自家家主也如齐家家主一般,纷纷找大夫诊脉,居然查出有六人中毒,大夫道是食物中毒,镜工们可不信,疑心既起,当即闹成一团。

      费易平再三安抚,又学崔扶风,让湖州城所有大夫都给镜工诊脉,好说歹说,最后又给镜工涨了工钱,方算平息了事端。
      回头来再想算计齐家,已是两日过去,齐家外出的镜工回来了,镜坊大门紧闭,什么都干不了。

      崔扶风巧计绊住费易平,严防死守,四日后,新的铜镜制出来,谣言不攻自破。
      镜工们欢天喜地。
      崔扶风高悬的心落地。

      镜坊事儿解决了,齐明睿出殡一事也提上议程。
      齐妙哭了许多日,水晶糖糕人儿成了干瘪瘪的脱水酸菜叶儿,出殡路上,站都站不稳,还得婢子扶着。
      崔扶风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镜坊动乱虽解决了,费易平看来并没死心,陶家又虎视耽耽,未敢恣意悲伤。

      孙奎带着差役回湖州了,没传齐家人去府衙问话。
      虽说未至更糟境地,然则,还需得孙奎把案子了结还齐家清白,齐家方得无忧。

      丧礼毕,婢仆忙着撤丧幡挽幛收拾器盂,崔扶风正欲入内与齐姜氏商量对策,齐姜氏在齐妙挽扶下缓步走了出来,高高的望仙鬓,妆饰赤金花树,大红雀鸟花草大袖裙衫,金丝刺绣赭红大披帛,一路行来如火焰烧开般。
      这是大家族祭拜家族或家主传位大典时长辈穿的礼服。

      齐姜氏喘吁吁走近,并不进厅落座,吩咐把府里和镜坊所有人都召来,又命请族人,开宗祠。

      齐家陶家费家三家的镜坊都在云巢山里,呼啦啦几百镜工一齐下山进城,动静不小。
      “快安排人打听怎么回事。”费易平急吩咐费祥敦。
      原本想着齐睿死了,齐家不足虑,不想崔扶风一个二八小娘,新嫁妇,还是寡妇,居然化解了齐家镜坊分崩离析危机,紧张起来。

      陶石也得讯了,外头看了看,急进镜坊禀报陶柏年。

      陶柏年在镜坊起居厅里坐着,手里拿着一面铜镜转来转去注目看。
      那是一个圆形铜镜,弓形镜钮,饰席纹和鳞纹图案,镜面微凸,镜身较薄,边角有少许破损,有些年代了,各个时代的铜镜各有其制镜之技,琢磨透了,便能在制镜技艺上有所长进,陶柏年最是沉迷这些。
      陶石凑近前,瓮声瓮气把齐家的动静说了,眼巴巴看陶柏年。

      陶柏年屈指闲闲敲手里铜镜,铜镜发出清脆声响,侧耳听了听才抬头斜眼看陶石,慢条斯理道:“不是什么大事,想必是齐姜氏要让崔二娘接任齐家家主之位。”
      “啊?”陶石惊叫,大眼瞪得浑圆,“女人当家主,闻所未闻,况且崔二娘进门即守寡,可见是无亲生儿女的,哪能当家主。”
      陶柏年哈哈大笑,扫一把陶石后脑勺,低哼一声,道:“崔二娘兵不血刃化解了费易平的图谋平定齐家镜坊的动荡,是不是很能干?”
      陶石懵懵懂懂点头,又摇头:“再能干也不是男子,齐家又不是没儿子。”

      “齐毓才得十一岁,一向有兄长撑着天地,不曾学什么,急切之间他哪挑得起齐家重担,齐家眼下也没时间等他慢慢磨炼,崔二娘极能干,又重情重义,想要齐家安然度过危机,让崔二娘接任家主之位是最好的选择,齐姜氏只要不糊涂不昏愦,就会走这一步。”

      “这么说,有崔二娘当家主,齐家就能平安度过这个难关了。”陶石小眉头皱得更紧:“二郎,你怎么一点恼怒?你不想吞并齐家镜坊吗?”
      “吞并齐家镜坊机会有的是,我有什么好恼的。”陶柏年望向镜坊门外,嘿一声笑,满眼期待,道:“不知崔二娘怎样带着齐家走下去,想必有趣极了。”
      “二郎,你这个样子,真的不是喜欢崔二娘吗?”陶石暗暗嘀咕,怕被踹,没敢问,只道:“崔二娘再能干也是女人,从没女人当家主的,齐家人能服气吗?”
      “齐家下人和镜工别无选择,至于宗族里的人,自是反对的,不过,以崔二娘的机敏,要让他们反对不成不难。”陶柏年晒笑。

      崔扶风乍听齐姜氏要自己接家主之位愣住,稍一思量便接受了。
      眼下齐家老的老少的少,的确只有自己接任家主一条路可走。
      这几日打理家事,令出必行,婢仆未有半分违拗,自己当家主府里下人想必无人反对,镜坊那边的镜工经之前的下毒事件,对她满心敬服,阻力不大,怕只怕齐家族人那边。
      自己接替齐睿当家主只是齐睿这一脉的事,可他们会认为作为同族中人没脸。
      千百年来男人为尊,未曾有过女家主,自己是女人,又是没有子女的寡妇,很难让族人接受。
      一挨较上劲,齐氏族人为了脸面,必会死磕到底。
      需得在大家反对前掌控住局面。

      百年大族,齐家祠堂高阔庄严,廊前门两侧粗大的木柱,六扇红漆雕花大门,门槛高及膝盖,里头一个接一个牌位。
      崔扶风走进祠堂,目光落在齐睿牌位上,迷迷朦朦中牌位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波光中,齐睿浅笑着看她,眼神专注温柔,嘴唇很柔软,轻启唇,嗓音有山泉水流泻颤动的质感,他说:“风娘,难为你了。”
      崔扶风心中酸楚的柔情与噬骨的狠毒交织,齐睿死了,护他老母弱弟幼妹是她的责任,无论如何,为了齐睿,她必须当上齐家家主。

      盘算了些时,崔扶风有了主意,事急,来不及细说,只对齐姜氏道:“等会众人来了,请母亲暂且勿提崔扶风接受家主一事,只听扶风的,可否?”
      齐姜氏点头。
      齐妙和齐毓不等崔扶风吩咐,齐声道:“我们听大嫂的。”

      镜工们来了,与齐家婢仆站定,不久,齐氏族人陆陆续续到来。
      “请我们来有何事?”众人七嘴八舌问。
      崔扶风抿唇,道:“睿郎含冤惨死,母亲年迈,妙娘与毓郎年幼,扶风一介弱质见识有限,只好请众位伯祖叔祖前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怎么为他申冤报仇。”
      “这……这……”齐氏族人面面相觑,一人梗着脖子道:“这是你的家事,与吾等何干?”
      “大家是同族宗亲,岂分彼此。”崔扶风哽咽。
      那人脸一赤,微有赧色,其他人也是目光闪烁,不敢跟崔扶风对视。
      “众位都是齐氏宗族中人,同气连枝祸福与共,当共进退方是。”崔扶风道,无视众人真实意愿,喊齐毓:“毓郎,准备笔墨纸砚,请诸位族亲签名,咱们齐家联名上告,要求孙刺史详查你阿兄冤案。”
      齐氏族人一齐后退,面露惶然,先前说话那人结结巴巴道:“案子不是因为睿郎死了完结了么?”
      “孙刺史并没明文,哪里就了结了。”崔扶风摇头,看向白发白胡子族长:“不然,大家一起到刺史府,问个清楚明白。”
      族长胡须抖了抖,脸色发白。
      又要联名申冤,又要到一起刺史府问讯,真这么做,想与齐家谋逆案撇清也不能了,众人一齐慌了。
      有人猫腰后退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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