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修为进境我开始补修学分了》风乘火

28、第28章

　　说觉得像霸凌是有理由的：就是周围的声音。

　　它们一开始原本很细碎，然后声音逐渐扩大，宛如一圈一圈散开的涟漪。奚洺凝神听了下，发现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羞辱的语言。他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不过很快的，女人就动了。那些声音和责骂逐渐消失，而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手心里还握着那两个木制的小人。女人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直到抬起了手，目光落在小人身上时，长久地呆板的神情才有所改变，缓慢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由于女人的动作改变了，视角也有所切换。奚洺看向她手心里的那个两个小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她手里的那个……”

　　边峤道：“是云语棠。”

　　说是“云语棠”，不如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云语棠”。两个小人的神情、做工完全一致，看上去就像一个版型上的复刻。
　　奚洺附和他的话，点了点头，他对这种偏门的小玩意儿还算感兴趣——对于小少爷而言，什么都比修炼感兴趣——因此知道这方面的一些。他观察了一会儿，意识到一件事：虽然她手里的小人看上去一模一样，但实际上设计者有刻意体现出他们的区别，在眼睛和嘴唇的细节方面会有所不同。

　　如果是现实世界，也许可以归咎到制作者的工作失误，但在这种迷阵剧里，每一帧可被捕捉的信息都是有意为之。奚洺捏了下鼻梁，确认了一点：如果这是“两个人”的指代，那么，应该指的是两个双胞胎。

　　他推想到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隅中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道：“就现在我们看到的画面来说，小棠其实……还有一个兄弟？”

　　倘若“双胞胎”的可能性成真，那么“云语棠”前后的反常，就能得到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迷阵剧里画面连续闪动多次，他们没再开口。

　　地面上突然腾空升起一把椅子，女人把他们放在桌面上。她的裙摆有些长，跪在地上的时候遮盖了一部分地面，加上水雾遮挡，因此几人之前都没有发现。直到女人伸手在身后摸了一把，从地面上抓起一些小人的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制小人。

　　这些小人的做工精细度比不上桌面上和云语棠很像的那两个，连表情都没有。

　　而女人也丝毫不介意这回事，轻轻地把它们的手脚拆解了，又一点一点地喂进其中一个小人的嘴里。

　　那个形似云语棠的小人张开它的嘴，把这些“躯体”一口一口地吃了进去。周围寂静无声，它嘴里传出的木头被磨碎的声音就显得十分清晰，听上去十分瘆人。

　　奚洺拧着眉头，心底无端冒出一点寒意。
　　如果这些不是木头的话，这部剧就得被划分到不适合未成年观看的那一类了。

　　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似的，边峤突然说：“这只是一种演绎形式，重点是要表达的故事。他在吃人。”

　　一旦想到“故事”，奚洺就不太能控制自己发散的思维。
　　他谨慎地提问：“你的意思是说……云语棠过去曾经吃过很多人？”

　　边峤答道：“也许是。但这个人不一定是云语棠。”

　　结合之前“双胞胎”的猜想，奚洺清楚他要说什么：这个人不一定是云语棠，但有可能是云语棠的双胞胎兄弟。而云家的骤变，也可能和这个“兄弟”有关系。

　　边峤又扭头看了一眼桌面，道：“不对。”

　　他脖颈间的碎发随着这个动作晃了几下，奚洺没忍住看了一眼，又强迫自己把神智抓回来：“哪里不对？他确实是在吃人啊。”

　　边峤沉思了一下：“好像……有一定规律。”

　　林隅中闻言补充道：“看时间。”他指了一下桌面的钟表，又指了一下正在进食的小人，说：“这块表的时间到八点、十二点、还有六点的时候，它才会张嘴吃东西。但因为这块表转得比较快，看上去就像他在一直进食一样。”

　　他这段话刚说完，时针就不偏不倚地转到了十二点。
　　果然和林隅中说的一样，那个酷似云语棠的小人刻意保持某种节奏，在指针落到既定的时间时，才会把“食物”送进嘴里。

　　奚洺突然明白了，他说：“这个‘一天’的时间和频率……是在强调，这件事是这个人的‘三餐’。”

　　也就是说，“他”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吃人的，只是单纯因为饿了、而食谱里需要进食人类而已。

　　说到进食，就有着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话题。奚洺悄悄看了看边峤的表情，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事实上，如果林隅中不在场，他是想主动问问合成妖和进食的情况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边峤握着他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而是轻轻地捏了一下，像是某种无声的慰藉。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话也比之前多了一些：“还有一个可能。这些被吃掉的小人做工粗糙的原因，不一定因为是‘无名之辈’，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是人类’。有可能他一直在吃的不是人类，而是兽类、植物之类的。”

　　林隅中不太理解：“不是人类，却做成人形？”

　　边峤瞥了他一眼，道：“兽类和植物也有人形的可能。”

　　奚洺心说那不就是妖怪，但既然有了人形，就已经和动植物区分开来，那和“吃人”本身也没什么两样了。不过边峤自己是妖，有一定的区分意识也算正常。

　　在他们简短的聊天期间，女人突然停止了喂食的动作。

　　桌面和“食物”都在下一秒全然消失，画面几次转换，她的面前铺开一条宽敞明亮的道路。女人露出焦急的神情，一把捞过那两个“云语棠”，急促地奔跑起来。

　　而随着她奔跑的距离逐渐被拉开，她的身后也传出了一些嘈杂的声响：

　　“…………还有人吗？”
　　“不知道，应该都死光了吧？”
　　“总之先找一下吧，毕竟不能留活口啊。”
　　“唉……好麻烦。反正人都被我们杀得差不多了，也没几个活的吧？”

　　这段不用任何人解释，奚洺他们都明白故事进行到了哪里：这三个人——或者说这三个人所依靠的“家庭”，被什么人给追杀和屠门了。

　　虽然进入到了现代社会，但在本质弱肉强食的修道者里，这些人杀个人、屠个仙门并不算什么大事。正因为这样，一些没有依靠的修道者才希望能傍依着有权有势的家族，否则一旦结了仇，或者被什么人盯上，就很难保全自身，甚至很有可能比普通人更危险。

　　——要做独行侠的话，需要的是不畏惧任何人的底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能寻觅到的“食物”越来越少，地面上的木制小人从一开始的遍地都是到找了半天也不见一个。

　　奚洺注意到，那个一直在进食的“云语棠”在缺少了食物后，变得越来越小，木头做的身体也逐渐蔓延上被灼烧的黑色痕迹。

　　女人在逃亡里也不忘关照他的状况，对他的现状很着急，也不清楚该怎么办了。
　　但一旦她停下来，后面的声音就会越来越近。因此她毫无办法，只能闷着头往前跑。

　　直到那些追杀的声音被逐渐甩掉，女人手心里巴掌大的小人也收缩到了手指大小。她的目光空落落地看着它，和手心里的“云语棠”对视。

　　过了一秒，“云语棠”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像是要和女人说什么悄悄话，展露一个温柔的笑容，表情看上去纯真无邪。女人露出困惑的神情，低下头，把脑袋凑过去听。

　　下一秒。

　　那个小人张开嘴，舌头冒出来，精准地刺穿了女人的太阳穴，飞出一片带血的涟漪。女人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无声地倒了下去。

　　“云语棠”跳到他的身上，张开嘴，一点点啃噬着她的身体。他进食的速度很快——又或许只是演出效果，不过半分钟的事情，就一点血迹也不留了。

　　而这场迷阵剧就在此刻落下帷幕，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边峤直接拔剑出鞘，剑气凌冽地一扫，周围的漆黑一片就骤然消失。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半秒，林隅中才喃喃道：“原来这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如果这故事指代的就是云语棠本人，那么迷阵想要告诉他们的事就很清晰简单：云语棠恩将仇报，把一直喂养着他的人给吃掉了。

　　奚洺理了一下迷阵剧里的整段剧情，又想了想，说：“也……不一定吧。”

　　他的语气里有些犹疑和不确定，目光掠向身侧的边峤。边峤察觉到他的目光：“没事，你说。”

　　于是奚洺就说了：“从故事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有一个地方我很在意。就是这个长得很像云语棠的‘小人’，其实是有两个的。这种剧不会有疏漏，但另外一个‘云语棠’却什么都没有做，这不太符合常理。”

　　“如果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么为什么要演绎给我们看？这个人是谁？他在故事里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至少，在迷阵剧里，我们是不太知情的。所以……”

　　几人按着原来的路线走过去，他们逐渐能看到村庄隐约闪烁的灯光，像一块黑夜幕布里的一点萤火。

　　奚洺深吸一口气，道：“既然迷阵剧不会有疏漏，那么也许这个全程什么都没有做的‘小人’，才是我们要重点注意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