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在》虞璇玑

3、秋风误

　　山里的秋比城市更冷，虽然早有人提醒，兰茵却依然为自己的大意懊悔不已。今天她穿了一件纯色的毛呢针织衫，出门才惊觉是七八年前的衣服了。自己穿着已经有点紧凑，下摆拉平也才刚过大腿根部。兰茵的身材本就不差，被这件衣服衬托的更加玲珑有致。
　　她也不是没想过换一件，毕竟单薄了些。但转念想想紧身些保暖或许不错，于是只加了一件薄的羽绒马甲便出了门……
　　站在所谓的晚扬超市门前，兰茵其实是十分不以为然的。这个超市虽然号称晚扬最大最全，但也就是城市街边角落的小超市的水平。心里想着昨天徐子墨说的话，兰茵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但是脑海里一出现徐子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兰茵心里就是一阵无名火起。
　　咬了咬牙，兰茵走进了超市。
　　晚扬超市的收银台是一张有些老旧的桌子，上面的电子扫码收银机倒是崭新的。一个穿着粉红花袄扎着单马尾的中年妇人正一手托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样子。
　　“你好。”兰茵小心翼翼地问。妇人闻声望向她，随即挂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姑娘，你想要点啥？”
　　“我是来应聘销售员的。”兰茵回答道。心里想着这个应该是老板娘？
　　“应聘？！太好了！”妇人像是一下来了精神，跑跑跳跳地就往超市后面跑去。兰茵被她的反应呆在了原地，脑子里乱哄哄的。
　　半晌之后，妇人带着另一个身高大约1.5米体重似乎有130斤的女人走了过来。看清女人的大饼脸和脸上打了厚厚的粉却依然盖不住的鱼尾纹，兰茵突然有点相信徐子墨说的话了。
　　“姑娘，你是知识分子吧？怎么想到在晚扬生活？”女人上下打量着兰茵带着点怀疑的语气问。
　　“我在城市呆久了，身体一直不好，想找个空气好的地方调养一段时间。”兰茵一边说着，一遍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好让女人看到她苍白的脸颊。
　　女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我们这边的工资是1800一个月。早上9点上班，下午5点下班。一个月休息四天。”
　　兰茵盘算了一下，点点头道：“可以。”
　　“我叫郝美，是这里的老板娘。你也可以叫我美姐。”女人道
　　兰茵强忍着反胃和笑意点了点头。女人转过头对妇人说：“你把这周做完，我给你结算工资吧。”
　　“不了，美姐。我家里是真的有事，要不你今天结算给我。今天上班的就不算吧。”妇人十分急切地说道。兰茵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美姐皱了皱眉，想想还是同意了。转过头问兰茵：“你什么时候来上班？今天可以吗？”兰茵愣了愣，她自然不知道美姐是怕影响自己打麻将，只是觉得太急了点，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道：“可以。”
　　美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妇人指导兰茵一下就走了。其后兰茵就在凌乱的思绪中学会了用电子扫码收银机。她问了妇人好几次为什么这么迫切地要离职，但是妇人总是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它。这让兰茵心里七上八下的。
　　妇人一直在看表，等到三点半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就跑了。只跟兰茵说五点老板会来接手，她就可以下班。兰茵突然真的有点害怕起来。
　　惴惴不安地接待了好几位客人，别人都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她。兰茵心里真的有点后悔，自己难不成真的进了龙潭虎穴？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五点，一个穿着棕色夹克，梳着整洁平头的男人走了进来。脸庞四四方方的，五官挺标准，看的出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清秀的小伙。
　　男人看到兰茵眼睛一亮，震声问道：“你是谁？营业员呢？”
　　“我就是营业员，请问你需要点什么？”兰茵被他的眼睛看的发毛。
　　“你是新来的啊？我是这个超市的老板，你可以叫我李哥。你叫什么名字？”李哥十分自得地说。兰茵悄悄退后了一步，低头说：“老板好，我叫兰茵。请问你来了，我就可以下班了吗？”
　　“叫李哥！急什么？你一个新来的，这店里的东西都熟悉了吗？”李哥有些不高兴地说。李哥的说法也是情理之中，兰茵也颇有些无奈。
　　“老板，虽然我刚来，但是我会尽快熟悉的。”兰茵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李哥眼睛转了转说：“那可不行，至少我们店畅销的商品，你要知道价格。总不能客户问你多少钱你都说不知道吧？那太不专业了。”
　　兰茵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一阵阵窜上来。
　　“来来来，李哥今天先教你认识这些畅销商品的价格。”李哥说着就要去拉兰茵的手，但是兰茵飞快躲开了。李哥轻咳了两句，带着兰茵走向货架。他一边介绍商品，一边想要去拉兰茵，就连将商品递给兰茵的时候都要故意去碰兰茵的手。兰茵只好一边努力躲避李哥的肢体接触一边努力记住商品价格。
　　走了一圈下来，李哥没占到什么便宜。脸上有些不高兴，开口问道：“小兰，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兰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巧乐兹雪糕和景田矿泉水分别是多少钱？”李哥不相信地问道。
　　“雪糕2.5，矿泉水2块。”兰茵立马回答道。其实刚才她真没记住多少，只是这两样刚好下午有客人买过。
　　李哥一脸遗憾地表情，说：“嗯，很好。今天你下班吧，明天不要迟到。”
　　“谢谢老板！”兰茵说完飞也似地逃了出去。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李哥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换着法子接近兰茵。一会儿要教兰茵用扫码机，一会儿问兰茵冷不冷不等她回答就把自己的外套往兰茵身上披。兰茵为了应付他实在有些心力交瘁，有心想要不做，但是又怕在徐子墨那里落了面子。于是只能咬咬牙继续坚持……
　　“小兰，把柜子顶上的纸巾帮我搬下来一下。”李哥说。兰茵应了一声去搬，结果搬的时候不小心纸巾全掉了下来。她脑袋被轻轻砸了几下，不由得坐到了地上。李哥见状立马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小兰，你怎么样？没事吧？让哥看看。”李哥一边说一边手不安分地四处乱摸。“老板，我没事，真没事。”兰茵死死地抓着李哥的手，但是却挣脱不开他的臂弯。
　　“刚刚明明就砸到了，怎么会没事呢？你放心，哥以前学过一点医术。你让哥给你看看有没有事。”李哥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挣脱兰茵的手。
　　“老板，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兰茵气急威胁道，她没想到李哥居然这么大胆不要脸。
　　“我就是给你看看有没有受伤，你喊啥啊？”李哥一脸坏笑道。兰茵快疯了，挣扎着四处张望，正好看到徐子墨站在门外对面的街上。
　　“徐子墨！”兰茵使劲喊了一声。李哥顿了顿，循声望去朝徐子墨嫌弃地挥了挥手。徐子墨对兰茵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跑了……
　　兰茵愣了一秒，然后大骂道：“徐子墨，你个混蛋！”
　　兰茵继续跟已经有些魔怔了的李哥僵持着，突然一声怒吼：“老李！你在干什么？”
　　李哥听到这个声音突然一个激灵立马松开兰茵站了起来，紧张地说：“老婆，刚刚小兰被纸巾砸到摔倒了，我只是扶她一下而已！真的！”
　　兰茵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狠狠地瞪了李哥一眼对美姐说：“美姐，工资我不要了，我不干了。”说完就捂着脸跑出了超市。
　　站在大街上，兰茵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想大哭一场。徐子墨从街对面跑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兰茵悲愤欲绝地用手指着他，终于还是一句话没有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脸懵懂的徐子墨在风中凌乱……
　　回到家的兰茵一头扎到床上，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她感到深深的无力与孤独。此刻的她就像一颗被风吹雨打的幼苗，渴望一个坚实的树荫能够庇护她……
　　第二天一早，兰茵的房门便被敲响了。她顶着两个红红的眼框，开了门。徐嫂在门外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问道：“你还好吧？”只是这一句，兰茵的眼泪便又向开闸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徐嫂把头埋在她胸口。徐嫂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兰茵的后背，露出心疼的表情……
　　“徐嫂，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哭够了的兰茵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徐嫂说。徐嫂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话说昨天李老鬼没占到你便宜吧？”
　　兰茵摇了摇头。徐嫂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幸好那天小墨在那看到去叫了小美，不然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徐嫂，你说什么？徐子墨去叫了美姐？”兰茵难以置信地问道。她那天明明看到徐子墨临阵脱逃了。
　　“是啊，你不知道吗？”徐嫂一脸好奇地反问道。兰茵呆滞地说：“那昨天他为什么没有跟美姐一起出现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自己问他。”徐嫂回答道。突然二人听到楼下一阵吵闹声。
　　“狐狸精！你给我出来！！”郝美的声音震天响。兰茵蒙了，狐狸精？在说她？
　　“美姨，一大清早你在我这房子大呼小叫干啥呢？”徐子墨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兰茵那个狐狸精呢？她勾搭我老公，我今天一定要让她好看！”郝美气急败坏地说。这时候徐嫂和兰茵也急忙赶了下来。郝美一看到兰茵就要冲上去，徐子墨一把拦在郝美身前。兰茵在徐子墨背后吓得花容失色。
　　“美姨，你也是受过教育的。开口闭口狐狸精勾搭你老公，凡事得讲究证据啊。”徐子墨义正言辞地说。
　　“证据？！要什么证据？她第一天来上班穿着那么紧身的衣服，不是来勾引我是什么？”李哥站在郝美后面叫嚣道，看这气势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没有！明明就是你一直骚扰我！”兰茵歇斯底里地回应道。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说我骚扰你，你有证据吗？”李哥继续叫嚣道。徐子墨看着眼神都要吃人的郝美，笑道：“美姨，你就这么相信李叔吗？”
　　“兔崽子，你说什么？”李哥红了脖子说道。
　　“你什么意思？”郝美一字一顿道。她心里也不是一点疑惑都没有，只是丈夫说的很合理。尤其是第一天兰茵确实穿着有些诱惑人，平时也很注重打扮。
　　“美姨，如果我有证据证明兰茵小姐是清白的，你会给兰茵小姐道歉嘛？”徐子墨看了看周围的人淡定地说。
　　郝美看了看李哥，李哥愣了一下说：“别听他瞎扯，子虚乌有的事，哪有什么证据？”郝美回过头看了看徐嫂，徐嫂一副不发表意见的样子。她最终咬了咬牙道：“如果真的冤枉了她，我当场给她鞠躬道歉！”
　　“既然这样，美姨，借一步说话吧。”徐子墨说着就往一边走去，郝美也随后跟上。李哥看着徐子墨成竹在胸的样子，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几分慌乱的表情却还是故作镇定。
　　片刻之后，二人回了来。郝美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直接二话不说甩了李哥一耳光！“啥也不说了，离婚！”郝美愤愤地丢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小美，你就这么走了吗？”一直没吭声的徐嫂说话了。郝美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了一口转身来到兰茵面前。一个90度的躬鞠了下去。
　　“对不起，兰茵小姐。都是那个杀千刀的不好，请你原谅。”郝美说完不等兰茵回答就气冲冲地走了。被打蒙的李哥见状也赶忙追了出去。
　　看闹剧的群众也散了去。“姑妈，我也上学去了。”徐子墨说完背着书包就走了。徐嫂拍了拍兰茵的肩膀说：“好了，没事了。你也别哭了。”
　　兰茵一个人默默走到偏厅，餐桌上放着一碗盖了保鲜膜的红豆薏米粥。兰茵端起来喝了一口，豆大的眼泪忍不住落在了碗里。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