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在》虞璇玑

2、不易居

　　叮——风铃清脆的声音拉的老长，就像踏着木屐的老人行走在路上，有一种莫名的律动。
　　兰茵从被窝里伸出微微有些苍白的手按下手机的闹钟键。蓬松的长发盖着睡眼惺忪的俏脸，略微有些呆滞地看着微微发光的手机屏幕。早晨6:00整。
　　这是她来到晚杨的第三个星期。过了三周醉生梦死的颓懒日子，兰茵身上的余粮也不多了。是该找份工作了？
　　拖着还有些僵硬的身躯走到床边，窗户打开迎面而来的是有些稀薄刺骨却清凉的空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蒙蒙的景象，伸手不见五指。
　　“兰妹纸，今天起得这么早？”一个嗓音有些尖锐的声音从兰茵左边传来。她转过头去，一个身材略微有些富态面相却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正一边收着衣服一边向她说话道。这是住在她隔壁的租客，因为比较年长所以大家都叫她蒋姐。
　　“是啊，今天我要去找工作。”兰茵微微一笑，很礼貌地回应。
　　“是吗？你来了三周了是该定下心来工作了。晚杨这地方小，好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去外地了。要努力啊！”蒋姐抱着一大堆衣服略微有些艳羡地说。据兰茵所知，她的丈夫似乎从今年一直失业到现在。找不到工作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去外地谋生。
　　兰茵笑了笑点点头，蒋姐嘴巴也咧出个笑容抱着衣服进屋了。
　　蒋姐走后，兰茵伸了个懒腰，发出一阵舒服的□□。这时候一只画眉鸟飞到窗棂上，两只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兰茵从睡衣的兜里抓了一把事物出来，五指张开竟是一颗颗红豆。
　　画眉鸟轻快地跳到她手旁，用尖尖的嘴巴一阵乱啄。弄得兰茵手心又麻又痒。她来的第一天就发现这只画眉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这个窗边盘桓。她也曾试过放些小米在窗台上，但是画眉都不屑一顾。直到偶然一天，她碰见徐子墨问起这个事情。
　　兰茵还记得徐子墨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沉默了半天才告诉她：“这只画眉，只吃红豆。”说完他就走了，甚至没有给兰茵再开口的机会。
　　画眉乱啄了一阵，似乎已经满足。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鸣叫，倏然飞走。兰茵把剩下的红豆重新放进口袋里。望着画眉飞走的身影，眼神一阵迷离。
　　只吃红豆的画眉鸟？
　　梳洗罢，兰茵背着格子布的包包走下楼。偏厅餐桌上放着一个油纸包裹，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兰茵拿起纸条，上面用秀气却又棱角分明的字迹写道：“今日早餐费6元，余额0元。请放在老地方。”
　　“没钱了吗？”兰茵一边嘀咕着一边拆开了油纸包裹，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鸡蛋黄瓜三明治。从第一天来到这里开始，就有人往桌上放早餐。油纸包裹压着纸条是一贯的做法。纸条上每次写明了价格，要求把钱放在餐桌背后的储物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兰茵以为这里卖早餐的惯例，后来听蒋姐说她来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出于好奇，她某次就直接在抽屉里放了100元。后来纸条上从此多了余额XX的字样。每次剩余的钱都会工工整整地放在抽屉里。
　　一边吃早餐，兰茵一边将一张红色钞票放进抽屉里。
　　根本不需要证据，她都可以肯定绝对是徐子墨。兰茵心想反正他也是要吃早饭的，准备自己的不过顺便。而且自己也付了钱，谈不上什么牵扯。还算心安理得。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像就那么一次。除了第一次见面，和询问画眉鸟那一次，她一次都没见过徐子墨。
　　难道？他在躲着我？兰茵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旋即她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
　　摩托车刺耳的鸣笛声将兰茵从胡思乱想中解脱了出来，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晚杨作为一个山坳里的小镇，并不太大。别的不说，就连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还是人力三轮。出租车根本没有，公交车只有一路。
　　兰茵只坐了一个来回，就把晚杨大致的招聘岗位资料都收集了起来。
　　“这薪资，实在低的可以啊……”坐在晚杨小公园的长椅上，兰茵看着手里薄薄的几页资料，颇有些无语。售楼部销售员？晚杨这个地一个小区都没有，一个破破的门店就卖着几栋破旧的老房子。薪资800。蛋糕店营业员？这个真的让她期待了一下，但是去看过之后发现根本不是什么蛋糕店。不过就是个脏兮兮的做早点的小店顺便卖了点粗糙的蛋糕。薪资也是800。招待所接待？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没看到晚扬有招待所。去那边看了眼，结果走进去里面阴森森的跟鬼屋似的。薪资1100……
　　看来看去也只有晚杨超市的收银员比较有诱惑力。无论装修还是什么在整个小镇上算最好的了。薪资1800。虽然跟她以前的薪资比根本没法看，但是在晚杨这个地方，也算高薪了。除非她愿意去做苦力工作，那显然不可能。
　　虽然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兰茵没有急于应聘。她向来谨慎惯了，准备先找蒋姐或者徐嫂了解一下情况。
　　兰茵一路琢磨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家，正准备拿钥匙开门。门却突然打开了，徐子墨背着一个黑色的圆筒走了出来。看到兰茵，脸上闪过一秒钟的不自然。随后徐子墨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
　　“喂！”兰茵很纠结，本来想直接喊他的名字，却总觉得不自然，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只能这么称呼。
　　“我的名字让你很尴尬嘛？”徐子墨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兰茵觉得更尴尬了，连忙转移话题道：“你知道镇中心那个晚杨超市吗？”
　　“知道啊，它的牌子还是村长亲手题的。怎么？”徐子墨疑惑道。
　　“我是说，那个超市怎么样？”兰茵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好了。
　　“东西挺全……”徐子墨疑惑更重了。
　　兰茵深呼吸了一口，说：“我想去那里应聘销售员，你有什么建议吗？”
　　“老板是个色鬼！”徐子墨冷不丁地说。
　　兰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建议自己不要去那里吗？但是也不用这么直白吧？“如果你想找薪资高的工作，建议你去县城里。晚杨不适合你。”徐子墨看兰茵没答话顺势提议了一下。
　　不适合？兰茵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心里想起某个人曾经也是这样，就是一阵火起。
　　“现在好歹是个法治社会，他再色敢把我怎么样？”兰茵的话里已经带了点火气。徐子墨有些发蒙，不知道怎么把兰茵得罪了。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你好。”徐子墨蹩脚地解释了一番。
　　“为我好？！”兰茵把这三个字重重地咬了一次，怎么又一样？为什么总和那个人说一样的话？兰茵心里觉得有恐慌，表面上仍然强撑着说：“你凭……别人不说，你这样在人背后编排人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说这几字仿佛耗费了兰茵很大的气力，说完竟觉得有些气喘。
　　“你放心，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今天说的话你大可当做没听过。”徐子墨说完便离开了。心里觉得有些气愤，然而更多的是颓然。
　　兰茵说完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徐子墨确实是好心，但她就是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想想曾经那个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兰茵总是温柔相待。但是换了徐子墨，自己似乎没有办法好好说话了。明明自己只是为了躲得远远的，才来到这里。徐子墨却总有让她有种从一座牢进入了另一座牢的感觉。
　　她嘴巴嗫嚅了一下，始终没有开口。她终究是个极为骄傲的人。
　　关上房门，兰茵趴到在床上。床单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你好。”记忆中，兰茵忽然想起曾经那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已经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依稀记得，自己靠在他肩上。夕阳落下的阳光很温暖。
　　徐子墨……兰茵觉得，以后还是尽量远离他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