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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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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村与谭家村相隔得比较远,但还是同归一个公社管。
谭云估算了下自己的脚速,去到他家,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好在,她那时出行基本靠走,脚板低能抗磨。
半路经过了狮水供销社,见门还开着,她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决定走进去看看,毕竟,两手空空去肖庆国家,终究不太好看。
正在埋头算账的营业员谭翠芳听得门口动静,懒懒地抬眼瞟过去,见是谭云,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今日不营业了。”
“可门还开着呀,老同学!有生意上门,你都不做吗?”谭云勾了勾嘴角,露出来非常职业而和善的微笑。
“不做!”谭翠芳很不耐地白了她一眼。
“要是我非要买呢?”谭云笑眯眯地转了一圈,见货架上摆的日用货物及农副食品零零星星,种类匮乏,数量有限,看来看去,她心里也拿不定要买什么好。
“谭云,你耳聋了吗?我说了,今天不营业,你没听见?”
“谭翠芳同志,请注意你的服务态度,我现在可是你的客人,再这么无礼,信不信我向你们主任投诉。”
“客人?”谭翠芳嗤笑了一声,随后,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投诉?随你便!”
谭云一听,拧了拧尾尖,心头极不舒服,不过,这场面也使得她瞬间忆起,此时,狮水供销社的主任好像就是谭翠芳的父亲。
硬的不行,谭云只得再来软的,“翠芳,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情分上,你就卖货给我吧,我就要两斤鸡蛋和五斤大米,又不用票,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一听见同学两个字,谭翠芳的怒气更盛了,她冷着腔调,一字一顿地说:“不、卖!”
历经一世的谭云早已习惯了微笑服务,猝不及防之下,被谭翠芳这么粗暴无礼地对待,就算她再理解那个时代的特殊性,也不由得心头火起。
“谭翠芳,就你这卖货态度,早晚会被市场无情淘汰的!”
“市场淘汰我?”谭翠芳冷哼了一声,说,“那是不可能的,我吃的可是公家饭!至于你谭云,就算长得再漂亮,那又有什么用,一出生就被原生家庭淘汰,爹不疼,娘不爱,那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想想,就算你嫁给了肖庆国,以你的身份地位,也到头来也只会是拖累了他。”
“谭翠芳,我现在跟你讨论卖货的问题,别扯上其它的,好吗?”谭云被戳中痛处,心里确实不太好受,但眼下买货重要,她只好先按捺下心头的火气。
谭翠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说:“好啊,那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讨论的结果是:我不卖!你又奈我何?”
“你……”谭云气得连上前了几步,扬手就要去揍她。
亏得六嫂肖红英眼明脚快,一进店就把她拉住了,“阿云,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可不能随便出手打人啊!”
谭云被六嫂这么一拦,脑子顿时冷静了下来,想想也是,如今,她和谭翠芳都长大,再也不能像小时候过家家那样,一言不合,就扭在一起打架,那样,在旁人跟泼妇有什么区别。
可她心里就是不爽,也不知道是看着谭翠芳那嚣张气焰不爽,还是被她误会自己的身世不爽,总之,此刻,她再也不想逗留在供销社了。
“谢谢六嫂提醒!哎,六嫂,你也是来买货的吗?。”
“是啊,家里等盐下菜了,就过来供销社看看,还好没关门。”六嫂爽朗地笑了,紧接着,她转向谭翠芳,说,“翠芳,给我拿包盐出来吧!”
谭翠芳黑着一张脸说:“今天停止营业了,明天你再来买吧!”
“哎呀,翠芳,我人都来了,就卖我一包啊吧,家里今晚还等着盐炒菜呢!”六嫂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谭翠芳神色不耐地回了一句,“你家里缺盐关我什么事,熬不住,可以先跟邻居借点啊!”
六嫂一听,气得一手叉着她那滚圆的腰身,一手指着谭翠芳鼻尖,破口大骂:“谭翠芳,你别太嚣张,你不卖是吧,那我就进去抢!”
“你敢?”谭翠芳也气得直瞪眼。
六嫂捋了捋袖子,气吼吼道:“你看我敢不敢?”说完,她还真准备硬闯柜台。
谭云见状,连忙笑眯眯地拉住了六嫂,用她方才安慰自己的语气,劝道:“六嫂,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可不能随便出手去抢啊!要不然,再便宜的货,你若真抢了过去,那也是要担法律责任的。”
六嫂一听,气得脸都绿了。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了一个身穿蓝布衣,戴军帽,手上着袖套的中年男干部。
一见了谭翠芳就乐呵呵地嚷道:“小谭啊,给我来一斤酒。”
谭翠芳那张冰封的脸终于有了笑容,“何科长,这酒您是要票的,还是不用票的?”
“不用票的普通烧酒就行。”
“好的。”
谭云和六嫂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之中,她们明了了一点:敢情,这谭翠芳就是看人卖货的啊!
很快,谭云发现,谭翠芳似乎挺忌惮这位干部,有意无意间的举动都在讨好他。
她在忽然想到一个策略,于是,她凑近六嫂的耳边,悄悄地说:“六嫂,你帮我拖住这位干部,我来帮你买盐。”
六嫂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啊,这位同志,您这时候出来买酒,家里是不是来了贵客啊?”六嫂肉肉的脸,笑起来一团和善。
“没错,我战友今天来看我了。算起来,我跟他也有四五年没见了,今晚得好好畅饮一番。”何科长咧着嘴笑道。
“哦,看你斯斯文文的,原来还当过兵啊!”
“是啊,那年,我当的是通讯兵。”
“哦,那……”
……
那个何科长一聊起部队的事情,话题就如滔滔江水,收都收不住,。
趁他们聊天的空档,谭云快速地拿袋子勺了几斤米,捡来二十多个鸡蛋,还挑了几个好的西红柿。
结账时,她还问谭翠芳要来一袋盐。
谭翠芳面上十分不情愿,可碍着何科长在场,她也不好发作 ,只好把谭云要的货都称了结账。
不多不少,这些货总共花了两块块,谭云满意地拎了东西走人,快到门口时,她又折返了回去,对六嫂说:“六嫂,六哥不是让你早点给侄女洗澡吗?你看,天都快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省得到时候,他又骂你!”
六嫂哦了一身,配合地摆出一个恍若惊觉的表情,赶紧抱歉地跟何科长说:“何领导,真对不起,家里有小孩,我得赶紧回家了。下次有时间,我再听你分享你的故事,再见。”
何科长乐呵呵地点了点头,这才去柜台问谭翠芳拿酒。
出了供销社,六嫂就跟谭云说,这何科长名字叫何大志 ,是粮所的干部,跟供销社业务来往很频繁。所以,谭翠芳都不敢轻易得罪。
谭云了然的点点头,把盐给了六嫂,同时还给了她一双鸡蛋和一个西红柿,把六嫂乐得简直合不拢嘴。
谭云到了肖庆国家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他家处于村中最偏僻靠里的那片区域 ,中间有个很大的天井,周围约莫有五户邻居,他们都亮灯烧饭了,唯独他家还是黑着灯的,似乎没有人在家。
谭云去紧挨的那户邻居问了问,才知道,肖庆国已经离家有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而他母亲这两天受了风寒,估计这时候还躺在床上歇息吧。
谭云谢过了邻居之后,才去敲肖庆国母亲的屋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的人咳嗽一声,问:“谁啊?”
“伯母,您好,我是谭云,庆国的高中同学。”
“哦,等一下!”
谭云趁着等开门的间隙,放下袋子,使劲揉搓着手指的勒痕。
约莫过了两分钟之后,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肖母扶着门边,微微抬起头,望着谭云,虚弱地笑道:“阿云,真的是你啊。你是来找庆国的吗?”
谭云微微颔首,说:“是的,伯母,庆国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他只告诉我,要出门一段时间,没说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咳咳。”说到后面,肖母一手扶着门变,一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谭云大吃一惊,忙问:“伯母,您没事吧?要不要送您去卫生站?”
肖母摆摆手,沙哑着说:“不用,我这是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已经吃过药了,过几天就好。”
“那您吃过饭了吗?”
“没胃口,呵呵!”
“多少要吃点,不然,病没那么快好,要不,我给您熬点稀粥吧?”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谭云笑了笑,说,“没事,反正,今天我也没地方去,伯母,你肯不肯收留我一晚?”
肖母愕然地看着谭云,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慈祥地笑着点头,说:“阿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家总共就两间屋子,我睡一间,庆国平时就睡在厨房,可我今天病了,怕会传染给你,你若不嫌弃的话,今晚就睡庆国那床,你可愿意?”
“愿意!”谭云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肖母噙着笑,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位娇俏的姑娘,心里暗暗叹着息:“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我儿有没有这个福气争取到?”
谭云发现肖母看着自己不放,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应得实在太爽脆了,脸刷一下火辣辣地发烫,那可是一个男人的床啊。
“那个,伯母,您别误会,其实,我对床不认生,所以,我并不介意上庆国的床。啊,也不对,是睡庆国的床。”谭云发现自己越解释,思绪越混乱,不由得发窘。
肖母看着她局促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阿云,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啊,伯母,您到底都懂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