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武松》珍珠贝

4、第四章 再见知情浓

　　夜深人静，赵晨曦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但因为这是她在柴进庄上的最后一夜，心里难免会有些与以往不同的情绪，一向浅眠的她，今晚变成了失眠。
　　“赵姑娘，睡了吗？”有人敲门，她认识那声音，是顾三。
　　“什么事？”隔着门问他，毕竟太晚了，她不会贸然开门。
　　“赵姑娘，你快去看看吧，也不知你和宋江哥哥说了些什么，他现在喝得烂醉，谁都拉不住。”顾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她可以不理会的，但相到那毕竟是因她而起，是她丢了他的面子。不管，可能会令她良心不安。打开门，问站在门口的顾三：“在哪儿？带我去……”
　　她剩下的话被掩在了一条白绢之后，奇怪的香味不停的灌进她的鼻腔。迷药！她无法挣脱，顾三的力气好大，她怎么也摆脱不了他的钳制，她的意志最终还是败在药物的作用之下……
　　醒来之后的情景，简直把她惊呆了！
　　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之中，躺在不知是谁的软床之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锦被之下，她是赤裸的！而她的身边，居然躺着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啊——”她象触电般弹了起来，裹着被子，缩到床的角落上。这是哪里？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她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害怕过，那种恐惧甚至比她迷路的那一夜，比在景阳冈上遇到老虎之时更加强烈。
　　她的尖叫惊醒了身边的男子，他撑起身子，却晃了两晃，浓浓的酒气让她很反感。他循着声音转过头，与她打了个照面——他居然是宋江！
　　“啊——你滚开！你出去！” 她撕心的尖叫。这算什么？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他宿醉未醒，会发生什么，谁都知道。在那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死去！
　　她突然的尖叫把宋江的酒意吓掉了三分，看清楚居然是她在他床上，又是衣冠不整，他有些莫明其妙：“赵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这……这是怎么了？”
　　“伪君子！枉我还把你当成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原来也是这样禽兽不如！”只有一条薄被遮身，在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面前，这样的屈辱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落泪。
　　宋江象是明白了什么，下床穿好自己的外袍：“赵姑娘，宋江绝不是那般无耻之人！刚才是顾三拉我喝酒，我醉得厉害，回来倒头便睡，谁知……会是这样。”
　　她根本听不进去，她只是用充满恨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顿：“宋江，你以为凭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可以让我嫁给你为妻吗？我只会从心底里瞧不起你，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赵姑娘，你听我解释呀。”
　　“伪君子！小人！我什么都不想听！”
　　他有些急了：“赵姑娘，如果宋江真是那等猪狗之人，姑娘现在还能毫发无伤吗？”
　　一句话倒提醒了她，的确，从他醒来到现在，他根本没有对她无礼，甚至还退到床下，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这实在有些无法解释，但在那种情况下，她没有办法把他当成是好人。
　　“你何必惺惺作态？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反倒有了些视死如归的情绪，大不了就和他以命相拼。
　　他竟向她走了过去，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直到身体抵住了墙，无路可退。咬牙不哭，她握紧了拳头，虽然明知与他对敌，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就在她的拳头快要向他挥出的那一瞬，他在床边停下了，把一套衣服放到她的身边——是男装，应该是他的衣服吧。
　　“穿上走吧，今晚之事，以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宋江不想坏了姑娘的名节，顾三那里，我会交待。”他此时才退出去，关好了房门。
　　这举动让她不解，但已没有心思去思考原因。他是良心发现也好，是欲擒故纵也罢，总之她现在暂时是安全的。飞速的穿好那套衣服，虽然是男装，虽然不合身，但却可以减少她的屈辱。她象逃一般冲出他的房间。
　　她不得不走，黑夜固然可怕，但比起人心的险恶，她宁愿选择让我害怕的黑夜！
　　她决定女扮男装，因为刚才的屈辱让她第一次为自己身为女子而感到悲哀！
　　束起长发，穿好男装，看着镜中自己那不伦不类的装扮，赵晨曦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穿着男装的她居然没有一点男人的感觉，她从没扮过男装，根本扮不出山东汉子的粗犷与豪迈。但她还是自欺欺人的想，或许，还是象一个小男孩吧。
　　已经很晚了，庄门早已上了锁，她不能从正门出去，只能从后门出庄。她奔向后门，没有告诉任何人，又一次，她不得不悄然离开……
　　但她没想到，本来应该关门闭户的时候，后门却是大开，门外立着一个人，手牵着马——居然又是宋江！
　　脚步猛然停住，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赵姑娘，我料到你会连夜离开，所以在此等候。”虽然他的态度很恭敬，她仍感到害怕——心有余悸。
　　“你还要我怎样？”她已忍无可忍，为什么书上大仁大义的英雄，会是这样一个虚伪的小人？
　　“赵姑娘，你孤生在外，必然有许多难处，这里有纹银五十两，给姑娘当盘缠。还有快马一匹，让姑娘省些脚力。女子行走江湖不是易事，姑娘是个斯文人，更不能受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路上小心，一路顺风。”他将银子和缰绳往她面前一递。
　　赵晨曦愣了，不敢相信他竟是来为她送行，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她的犹豫让他有些不快：“赵姑娘，有些话，我说出来你也未必会信。但我宋江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卑鄙小人。其实，宋江对姑娘只是仰慕，只有欣赏，绝没有一丝的歪心邪念。今日之事，我全然不知，都是兄弟们的意思。”
　　她不语，她真的不明白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真正大仁大义的英雄。其实，他真的没有对她无礼，如今还赠金送马，确实是江湖好汉的侠义之举。如果没有刚才的那件事，她或许会对他感激涕零，感恩拜德，一如当初感动于武松对她的慷慨解囊。可是现在，她心中的阴影，却永远挥之不去。
　　“赵姑娘，难道宋江在你心中真是如此不堪之人吗？难道连这微薄之力也不让我尽吗？”他的语气渐重，也许是她那怀疑的眼神伤害了他的尊严。
　　她终于不再推却，上了马，宋江拉住缰绳对她说：“让我送你一程吧，你毕竟是个女子，夜里上路，多有不便。”
　　她点了点头，反正反抗也没什么意义，不如顺其自然。
　　他在前面牵着马，一言不发，她也在马背上一声不吭。夜凉如水，而这种冷清的气氛，更会让她觉得不安。直到，她听到他的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样伤感的叹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伤感的心事。
　　“赵姑娘，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有见识，又不愿依靠别人，有胜过一般男儿的才智与胆识。只是，你毕竟是个女子，孤身在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有机缘，姑娘还是早些了却终生大事吧。”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她嘱咐道。
　　“宋大哥，姻缘之事，可遇而不可求，我现在女扮男装，想必不会招惹上什么麻烦……”她现在对他已没有开始那样深的敌意。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赵姑娘的容貌过于清丽，身形也太过灵秀，不管怎么扮男装，还是女儿家的相貌，这样的欲盖弥彰，反倒会引人注目。宋江不明白，姑娘不是看破红尘的人，为什么总是回避终生大事呢？”
　　他当然不会明白，她只是这个时空的一个过客，她想的是如何回到她原来的时代，哪里会想在这里嫁人呢？但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象是对这个时空有什么留恋。“宋大哥，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你请回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她催他回去，不想再解释什么。
　　他怔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赵姑娘，真的非走不可吗？”
　　呵，难道送了这么远还指望她改变主意，掉头回去吗？真是好笑。她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又轻叹了声，默默的松开了缰绳。
　　“宋大哥，大恩不言谢。”学着江湖儿女的样子对他抱了抱拳，她一抖缰绳，绝尘而去，但哪里是终点，她真的不知道。

　　有很多事，真的要靠机缘巧合。
　　有了这匹快马，她的行程快了很多，但是，她不认识路，也没有目的地，只是骑马转窜，三天之后，她居然又回到了景阳冈下。绕了一个大圈，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策马走进那片山林之中，心情有些复杂。她是从这里穿越时空，来到了这个世界，但却不能按原路返回，难道，她就要被永远封禁在这个让她讨厌的时代？脑中居然闪出那个夜里与武松巧遇的情景，忆着武松将她从虎口中救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不是心有余悸，反而觉得有些怀念。怀念？她惊觉自己现在所想的每一件事，居然都与武松有关。而她，仿佛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带回这里，带回与他最初相遇的地方，这，是否就是她一直寻找的机缘巧合？
　　突然从林中跳出的几条人影把她的回忆打断——那一群人，个个看起来剽悍凶恶，不象是普通的猎人或乡民，她心中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小姑娘，你的包袱那么重，不如由我们帮你拿吧。”一个高大的男子向她走来，眼睛一直停在她的包袱之上。
　　是强盗！不用想也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宋江说得没错，她虽然穿着男装，却还是被他们认出她是女子，一个女子带着沉重的包袱，当然成了吸引他们注意的最好原因。她一时没有了主意，除了宋江送她的五十两银子，她一无所有，如果全给了他们，她就会衣食无着落。但如果不给，难道她打得过面前这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跑！这是她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在那群大汉还没有明白她想做什么的时候，她猛的一抖缰绳，不顾一切的策马狂奔……
　　“小丫头，我们到手的银子难道还能眼看着跑了吗？”强盗在身后骂着，向她扔出一件暗器，正打中她的马。她的马长嘶一声，倒了下去，马背上的她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碎石划伤她的皮肤，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快点逃脱。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想逃，小腿却一阵钻心的痛让她又跌了下去，看来跌得不轻。没有时间给她看自己的腿伤，她只能强咬着牙，拖着伤腿往前挪——天，谁能救救她？她根本没有可能逃脱。
　　将手中的包袱往强盗的方向一扔：“拿去吧！”她已经没有了退路，现在的要求只有生存。
　　“小丫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早乖乖的交出来，不是省了那么多麻烦！”强盗拾起包袱，干笑了两声。
　　“大哥，这丫头也还有两分姿色，不如带回去，做个压寨夫人？”
　　这一句话如同霹雳般把她震得不知所措。“不——”强盗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来，她拼命的挣扎，但面对这几个大汉，她的挣扎，对他们不构成任何威胁。
　　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视线中出现了不远处的几个人影，那暗红色的衣服，是官府里当差的人才能穿的。或许是她命不该绝，她不假思索的大喊：“军爷，救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救她，但至少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强盗不会不怕官差，只要能吓退他们就好。
　　果然，强盗们一愣，看着向这边奔来的官差，松开了她。她得以脱身，强忍住腿上钻心的痛一瘸一拐的向着官差跑去，但才跑两步，那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撑不起自己的身子，再一次向前扑倒。
　　但是，她没有感受到跌倒的疼痛，因为，她跌入了一具宽阔温暖的胸膛。她抬起头，目光迎上那具胸膛的主人——剑眉、星目、阳刚帅气的脸。他……他居然会是武松！
　　“武都头，救我！”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她猛的把头埋入他的臂弯。见到他，她便觉得安全了，即使是景阳冈的老虎爪下，他也能让她安然无恙，此时，就更能保她的平安！
　　“赵姑娘……”他唤着她，语气是那么的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她。
　　“救我！救我！”紧紧的拉住他孔武有力的臂膀，她泣不成声。
　　她觉得好累好累，不是身体，而是心智。这些日子，她受过太多的惊吓，当她如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可终日之时，突然发现，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居然是一个男子的臂弯——这个叫做武松的男子的臂弯！
　　他的身子弯得有些僵硬，也许是不习惯我这样的反应。毕竟，在那样的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人人都清楚。但她不愿去想，她只想在这一刻放肆的感受这久违的安全。这安全感，能让她沉醉，能让她失神，能让她忘记一切……
　　“赵姑娘，别怕，没事了。”他安慰的声音，温柔如风却坚定如铁，一如那晚在景阳冈上他给她的安慰，让她觉得好安心。
　　没事了，她知道他会保护她，但为什么她不愿意放手？为什么她这么依念他的怀抱？那种感觉如此奇怪，与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相同。在他怀中的感觉，那么熟悉，那么自然，如同自己的至亲至爱，没有一丝造作或虚假。
　　就是那一刻，她发现，在这个时代中，她所能相信的，只有这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