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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

  •   初夏的集市里,阳光明媚,街道上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大乾开国已有十余年,朝堂之上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如今就顺带着这个剑南道一处小小的县城集市也恢复以往难得一见的盛况。

      市集中心处,是一处饭馆。

      集市的饭馆往常都是热闹的。

      而今日自然也是热闹的。不仅大堂里的位置都坐满了人,而且还有人站在过道,兴致勃勃地吃着瓜果,似乎在等着什么。

      原因无他,今日,有一出话本,有一位老儿,在这里说本儿。

      本常有,但今日这角儿可难得,听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口说书人。

      这里的百姓,大多一生未踏出县市一步,能有些娱乐的,也就靠着说书人那张金嘴,听听帝王将相英雄美人。

      此刻,一白发老人锵锵锵便踏着极重的步子走上台子,环顾四周,深深地鞠了个躬,一开口就是老江湖了:“有诗云:四面剑光照长空,壮岁登高万夫拥,古时豪杰孤埋迹,唯有建功争雄峰。若说年少英才,立不世之功,天下豪杰无不心向往之,在两百年前,江湖上竟出来了这么一个剑客,不知来历,却对当时各方势力如数家珍……”

      场下,有些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些人却猛地皱眉——只见一虬髯壮汉,大拍矮几,怒骂道:“偷懒老贼,来骗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咱要听的,是当下英雄豪杰,江湖大事,你这老儿拿作古的劳什子敷衍了事!”

      白发老人脸色不变,笑嘻嘻地扫向声音来源,只见斜前方围坐在一起的几个壮汉,长相各个凶神恶煞,身形看起来也是孔武有力,肌肉遒劲,不似普通百姓,而他们身上都佩刀挂剑,看起来就很危险。

      这边县城已经以前可很少出现江湖过客的。

      他眼珠一转,于是咧嘴笑道:“不知何等英雄好汉,在大爷心中可算豪杰,小老儿看看能不能讲?”

      只见那壮汉,冷哼一声:“是小老儿你说书,还是咱说,若是不会说,就滚出去,别妨碍大爷喝酒吃肉。”

      听到这番话,台下的听众们,也都纷纷看向那一桌壮汉,见他们各个满脸横肉,不像好人,有些胆小的,竟开始偷偷溜走以免发生祸端。

      白发老人也不慌,只是扬声说道:“龙城城主,一柄烈焰飞刀威震武林,在塞外开疆辟土,建立一方城池,可谓大侠否?”

      那壮汉怪声道:“烈空盛,年纪都七老八十,半只脚都踏进坟堆里,算甚英雄?”

      台下百姓纷纷交头接耳,他们连龙城在哪都不知,更不知还有个城主,如今听他们所讲,竟还有这番趣事。

      白发老人又道:“大禅寺主持园空大师,精通佛法,又善棍棒,一套罗汉金刚棍,打的是邪徒四处乱窜,可谓大侠否?”

      那壮汉又嗤道:“一个老秃驴,算甚英雄。”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窃窃私语,此话一讲,顿时哗然。

      且不说大禅寺为皇家寺庙,饱受皇恩,而那园空禅师更是精通佛法,又修武德,恩威并重,如今这狂徒竟口出无状,一时间众人甚是愤愤不平。

      可这些凶神恶煞的狂徒,一般百姓又岂敢动手?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又道:“那数年前,白衣剑客以弱冠之龄,连挑□□豪门,所战之人,无一不对他心悦诚服,膜拜至极,甘愿俯首称臣,此人可谓侠客也?”

      莫等壮汉反应,只听得台下众人惊呼:“天底下还有此等少年英才?金口老儿,快给大伙讲讲这英雄才子之事!”

      然而白发老人正要接口,那壮汉却哈哈大笑:“聂凉空有一身武艺,却甘为朝廷走狗,莫说算不得侠客英雄,我看他猪狗不如!”

      顿时,原本热闹的大厅,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一般,鸦雀无声。

      刚刚只说白衣剑客,大家只当听个趣,但提到聂文成这三字,大家的心里却不得不惊叹,只因聂文成,可是近几年如雷贯耳的大人物,莫说江湖中人,就连普通百姓,也对他略知一二。

      原因无他,一来聂文成是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入世数年,未尝一败。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担任御衙门统领,虽说不懂御衙门是什么玩意,但是大家都传言他是皇帝心腹。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口出狂言之人,有甚者,已经跑出饭厅。

      然而此时,场下竟响起鼓掌声,伴随着啪啪作响,清脆如黄鹂般女子之声从偏远处传来。

      “说得好!”

      众人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目光终于落在一处女子身上。

      只见台下角落的一处案几之上,坐着一女一孩童,只见那女子,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身上红色粗布衣服,虽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可坐姿实在不雅,一脚屈膝立于席上,一臂撑在膝盖之上,鼓掌叫好。

      大部分人见到她都舒了口气,因为在这小县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人敢惹她。

      唯独那一桌江湖人士,见到如此女子,又是一哂:“小娘子也懂江湖中事?”

      而那女子,却没搭理他,突然奋力一拍案几,身旁一柄黑色阔刃刀凌空而起。

      那阔刃刀刀身宽厚,长度足足三尺有余,看起来十分沉重,然而竟被这女子轻而易举给震到半空。

      只见那女子猛地扬手一拍刀柄,那柄阔刃刀像是弓箭一般划破长空,直直的没入大门的门沿之中。

      而那柄刀,只离门口一小儿的脑袋,咫尺之距。

      众人看到此情此景,吓得动弹不得。

      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原本的相貌,此女生的极为精致的五官,乍一看自然是极美的,可她却长着一双英气的剑眉破坏了原本的柔和,再看她那肤色,竟是又黑又红,红中泛黑,竟有几分夜叉恶鬼之感。

      那女子嘴角上扬,露出爽朗一笑,然后不管众人目光,飞身一跃,竟落在那小儿身前,不顾男女之防,竟开始往他怀里搜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便从他身上竟掏出一样金灿灿的玩意儿。

      此物件一出,竟像是金光闪耀,在众人的脸上闪出一道金色的痕迹。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个宝贝玩意,可在她手里,她毫无珍惜之意地在手里甩弄,丝毫也不在意。

      “陈捕头,这便是县衙老爷遗失的宝贝吗?”只见那女子,将手中的玩意举起,仰起头,不知对何人说话。

      “正是,正是。”人群中突然钻出一瘦小精干的男子,在人群之中被掩盖的结结实实,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衙役。

      只见他恭恭敬敬地朝那女子深鞠一躬,道,“五娘,你这可是立了大功,你竟然知道这小贼会来这里,诺,这是赏钱。”

      名为五娘的女子接过一吊钱,眉眼一转,朝着陈捕头的牟巾上点了点,陈捕头错愕,紧了紧腰间的佩剑,便抓着那小贼出了屋。

      而五娘那明艳的眸子又扫向刚刚那一桌壮汉,仰首笑道:“刚刚被这小贼打了岔,我接着说,刚刚你们说的实在太好,聂文成那厮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场下俱静,只听得那虬髯壮汉抓着胡须得意笑着,腰间的宝刀也因为他们的笑颤得咔咔作响。

      然而转瞬那女子脸色却一变,目光如炬,一双剑眉更是凌厉至极:“只是——你们几个杀人劫货的江洋大盗又有什么资格点评江湖豪杰?”

      女子话音刚落,那几个壮汉脸色都未来得及变化,却发现女子连带着那阔刃刀已然消失,下一刻,却只听得上空传来一身怒喝——

      众人抬头,只见那女子早就飞至半空,右手举着巨刃径直往那一桌人方向一劈。

      而那阔刃刀甚至都没出鞘,那几个壮汉眼神眼底甚是鄙夷,抽出大刀就要回击。

      明晃晃的开刃九环刀齐刷刷对准正在凌空的五娘,刀身似乎还散发着血锈的味道。

      胆子小的,甚至都吓得闭上了眼睛,空中没有支点的女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怕是要被这些穷凶极恶的大汉捅出血窟窿。

      而那台上说书人,只是笑着缕缕胡须,竟开始若无其事地讲着原本计划的话本子。然而场下已经无人关心他在说什么了。

      胜负只在刹那间。

      “轰”的一声,女人连带着巨刃竟直直地和众人相撞,伴随着哀嚎声,案几的破裂声,一时尘烟四起。

      旁边的人早就被往后退了好几步,所有人都齐刷刷盯着这一团混乱,等着硝烟渐静,看出战局。

      没有想象中的血花四溅,也没有女子痛苦的哀嚎。

      他们眼睛里的,只看到那红衣女子脚踩着阔刃,而阔刃下,竟是那些遒拔有劲的大汉,动弹不得。

      几名壮汉,竟然就被这宽厚巨刃的刀身所压?

      再看四周,散落了几柄残破的断刀,看样子是生生被那柄阔刃到给压断了。

      女子看起来身材不算高大,削肩蜂腰,看起来身形更是单薄,可她站在数人之上,无论下方之人如何挣扎,她竟一动也未动。

      那女子蹲下身子,垂头看着还在胡乱挣扎的虬髯壮汉,双眸微眯,笑道:“如何?”

      而那名壮汉,看着头顶的红脸女子,直觉夜叉降世,而他身上,竟似千斤压顶,身子竟不觉颤抖,嘴里念叨:“你,你是何方妖怪,江湖竟没有你等姓名。”

      五娘还是垂着头,但笑不语。

      平日里,那些平常百姓哪能见到这等景象,一时看的兴起,竟不由得鼓起掌来。

      在众人的掌声中,五娘缓缓抬起头,看着正瑟瑟发抖的掌柜,脆声笑道:“今日给大伙表演了一出好戏,掌柜的,你还不多收些茶水费?”

      说罢,五娘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将收在袖口的一吊钱分出几个铜板,扔给掌柜,笑道:“坏了你一处门框,一处案几,真是对不住,这些钱财再加上那些个水客的茶水费,不知能否赔得起掌柜的损失?”

      没等掌柜发话,而那说书老儿却扬声道:“举重若轻,重剑无锋,五娘你这功夫这一年进步得越发的快了。”

      五娘侧过头看着那白发老人,只见他那眸光发亮,仿佛要将自己看穿,心里也不慌,只是笑道:“金口老人说笑了,人只要练武,武功自然是会增长的。”

      那老人问道:“你可知他们几人是谁?”

      “河东五鬼,不过名字我倒记不得了。”

      “还有五娘记不得的事,记不得的人?”

      “金口老人又说笑了,五娘不过是一平常女子,哪记得那么多。”五娘四处张望,无奈道,“陈捕头怎么来的这般迟。”

      围观群众这才发现,那个衙役早就不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只见陈捕头带着一群衙役站在门口,一声令下,将这群壮汉围住。

      “河东五鬼,这可是大案子。”

      说罢,五娘捡起阔刃刀别在腰间,而那群壮汉失了禁锢,便开始动弹,可四周都是衙役,而手中的兵刃也成了断刀,他们只能瑟瑟发抖看着与衙役谈笑风生的五娘,大呼冤枉。

      丝毫没有刚刚那般凶神恶煞的气质。

      陈捕头面露难色,道:“我可不知河东五鬼是啥,这可如何是好。”

      五娘无奈地叹了口气,扬起手,戳了戳陈捕头眉心,说道:“查查前几年朝廷派下来的悬赏不就一目了然了,等你升了官,莫忘了分我点辛苦钱。”

      说完,只见她轻松越过人群,招呼着和她一桌的男童,便踏步迈过大门。

      那男童生的也是十分精致,唇红齿白,看起来就让人陡生好感。胡五娘拍了拍他的脑袋,便拉着他往外走。

      只是步子刚刚迈过一步,她又想起什么,扭头对着台上还在说书的金口老人说:“不过许久未听大爷你讲的书,这水平可比以往下降了许多。江湖多风流,却老是讲着陈芝麻烂谷子的玩意,”

      见到五娘离开,一个小衙役忍不住凑到陈捕头面前,低声说道:“县令不是要召胡五娘吗,陈哥,快上去跟她说啊。”

      陈捕头看着那一抹红影,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五娘三番五次拒绝入府,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把她惹急了,谁办事?不管不管,先把这些人关起来。”

      说完,扭过头看着被已经被绑起来的壮汉,才吩咐道:“把他们带回衙门,好好的查。”

      若是别人说这人是贼人,他们未必相信,但五娘说的,他们却不敢不听。

      没有为什么,或者说原因说起来那可太多了。

      但胡五娘三个字,足足让他们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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