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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醒梦扬州醉欢愁(三) ...

  •   “还是回去吧!”路纤自语。热闹的东关街终于还是没能打动她的心,也挽留不住她的脚步了。为防止再出意外,路纤只得匆匆赶回醉颜红。
      还未进入自己的卧房,已传来一阵幽怨哀婉的泣声,这哭声抽抽噎噎,时断时续,却又清晰可闻,听得人心中凄恻,怜悯之情顿生。她循着哭声一路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翠罗塘边一蓝衣女子正掩袖而泣,泪水将前袖浸得发暗,并顺着袖口一直滴在脚下的土地上,脚下原本挺拔的青草也被打得耷拉着脑袋,示着同情。
      “紫芙蓉妹妹——”路纤不忍地唤道:“有什么伤心的事,告诉姐姐好么?别把烦恼与忧愁憋在肚子里,说出来,让姐姐帮你分担些好么?”善良的路纤怜悯之意顿生。
      紫芙蓉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路纤并不强迫她,而是走近她,拍拍她的肩,抚摩着她的头发来安慰她。
      “让姐姐猜猜,与情郎闹别扭了?还是哪位公子哥狠心地扔下了你?”紫芙蓉红了脸,狠命摇着头。“莫非是黎妈妈欺负你了?”还是摇头。路纤恍然大悟,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为快来的花魁大赛担忧吧?别怕嘛,妹妹你又未必会输,即便输了,还有姐姐我护着你呢!这么水灵的妹妹,姐姐不会让那些坏家伙欺负你的。”
      紫芙蓉被路纤幽默的话语逗得“扑哧”一笑,她不得不开了口:“姐姐,我并非担心花魁比赛的事,只是刚才我想到了童年,想起我悲惨的家世。”
      路纤沉默了。醉颜红虽是酒楼,但她们的命运又与妓女何异?这儿哪个女子的身世不悲惨?她现在已全然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了。只记得自己幼年在益州——那是个山青水秀、气候宜人的地方,人们长得清如绵山、秀似碧水、衣若螺钿,那儿的繁华也只是略逊扬州。可后来,不知何故,她被几个陌生人带至了扬州,奔波千里,旅途劳顿。再后来,一个中年妇女把她带到醉颜红,个中缘由她是再想不起来了。残存的朦胧印象里,那中年妇女与黎氏攀谈起来,她也不记得当时她们到底具体谈了些什么,只记得黎氏忽然拍着手说了句:“这小女孩,确实可爱!”她亦忘了那中年妇女脸上是哭是笑,又或是其它什么表情。她只记得谈完后她们签订了一份她当时看不懂的白纸黑字。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卖身契。
      自己来时,只有四五岁吧。一晃十余年,也出落成青葱般的出挑姑娘了。亭亭玉立,比幼时向往的还美。她抛开回忆,柔声问道:“妹妹的……家世吗?”
      紫芙蓉点点头,淌下两滴泪,道:“我们林家,历代都是本分的织工,是常受官府褒奖的匠才。那年不知何故,乡里一恶霸看上了我家的产业,他便勾结县太爷诬陷我家谋逆。这罪名多么荒唐可笑!可这县官派衙役竟将我父抓去,屈打成招!我娘去求他放了爹,这县官竟看上了我娘,想玷污她。我娘见世无天理,登时投水自尽。我爹也被县太爷怒极烙杀。那县太爷还不解气,又把我也卖至醉颜红,让我过世代为奴的生活。呜呜呜……”,话未毕又泪如雨下了。
      路纤听得心里绞痛起来,紫芙蓉身世之惨催人泪下,路纤不知不觉眼泪已吧嗒吧嗒地滴在岸边。“想不到,妹妹竟有这么悲惨的过去……”“过去”二字,她几乎已发不出声来。
      路纤正拿手帕拭泪,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明显有人在背后用力推她。她还未及作出反应,身子已倾入了翠罗塘。
      岸上的紫芙蓉擦去眼泪,满不在乎地放声大笑道:“想不到吧,纤兰,我哭泣只是为了吸引你过来,我刚才的话全都是骗你的,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性的。你还真心软,这么容易就上当了。除去你,我还怕争不到花魁?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纵情笑着,泪水却还是无法自抑地夺眶而出。
      可怜的路纤并不会游泳,这也正是紫芙蓉推她下水的原因。路纤在水中拼命挣扎道:“为什么…妹妹你为什么……要,要骗我……”
      事实上,紫芙蓉方才吐露的悲惨家世乃是真。她哭泣是由于想起了悲惨往事也是真的。但,故意推路纤入水的是她同样依然不假,她纵使笑着,泪也在涌出,说明她此刻还是沉浸在悲伤中的。一个人经历飞来横祸,拼尽全力却只能无奈地向悲惨命运屈服。这样的可怜人,他们早已对未来死心,对社会失去了信任,对他人失去了真诚。他们早已不相信良知,不相信眼泪,不相信天理,也不相信爱。世界对他们的意义还不如一张废纸,他人也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那悲惨无助的过往造成了他们心灵的扭曲,他们要把曾经承受的苦难加倍地施加给别人,他们逐渐成长为自己少时最痛恨的人。他们的心中弥漫着仇恨、狠毒、充盈着恶,他们认为自己已失去了一切,他们要让别人也不能拥有丝毫。
      可他们忘了——他们的这种举动,只会让恶与苦难在世间绵延不绝,甚至加速崩坏。
      他们竟成了杀死自己的真凶。
      路纤的善良与关爱成了紫芙蓉利用的工具,她的心已死,所以她害起人来显得那么自然。紫芙蓉心如蛇蝎,路纤的存在威胁她的地位,她自然必须铲除路纤,路纤来时,她已准备害她。她开始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毫无破绽,就这样一步一步,将路纤置于死地。
      紫芙蓉看到路纤在水中绝望地挣扎呼救,她冷眼看着,嘴角露出轻蔑的笑,“纤兰,到地狱陪我那可怜的娘吧。”她诅咒道,眼眶里塞满了恶毒。
      “小紫,为什么……要害我?”路纤呛了好几大口水,声音渐渐模糊,“我们……姐妹关系…不是……向来很好的吗?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这句哀惋无助的话,散作了水面上一阵透明的泡沫。
      紫芙蓉看到路纤终于沉了下去,水面上的泡沫也愈渐稀少。又放肆地大笑起来。“纤兰,别怪我。要怪,只怪你娘把你生得太美喽。”她转过身,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突然,一阵急骤的风掩至,狂暴、疾速、剧烈、刚猛,平静的水面上,由波纹到涟漪,再惊起一塘封天大浪,在空中飘洒着无数卷碎的翡翠。紫芙蓉用手捂住双目,怕有沙土、灰尘或水花溅入眼中。
      可当她放下手的一霎,却再笑不出来——
      一柄通体雪亮,森冷肃杀的长剑展露于眼前,吐着寒霜的剑锋已抵在她的咽喉,再进厘毫,就能让她作鬼剑下。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姐姐的?真是好妹妹”一阵风吹进她的耳鼓,雄浑、嘲讽而不屑。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也没什么别的希望,只希望能越写越好。可以让读者朋友们感兴趣地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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