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龙榜》点碎沉烟埠

13、巧化危情心暗投（二）

　　晨光熹微，太阳略抬起倦极的双目，慵懒地把目光洒入扬州城，似是一夜都未能安宁地合眼。龙少天偶然抬眼观天，目中载着的，是酥骨的疲惫和同样的慵懒。可载不动的，是炬炬如霞的瞳孔和缱绻一世的风华。
　　“是属下无能…”阿纳斯石像一般跪立在龙少天床前。他面色黝黑如漆，以至瞧不出一丝忐忑，却也难饰内心的难过与失落。
　　“无能？这个词从你阿纳斯口中道出，倒真是罕有啊！”龙少天从床上爬起穿好衣裳，微怒道。没抓住刺客他自然不快，却也不很失望。因为他下床时，无意中瞥见了正在地铺上熟睡的江渊。
　　“江先生，竟还未醒么，”他一手扶住额头，兀自有些昏昏然。
　　阿纳斯的脸色很是懊丧：“哎，别提了，殿下，都怪俺昨夜没能劝住您，您昨晚与江先生饮酒都失了分寸。您还好，直接躺床上了。江先生烂醉如泥，喝得七荤八素，直接七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后来还是我把他抬到地铺上的。您可不能再嗜酒如命了，耽误正事不说，更重要的，是有损您的龙体啊！”阿纳斯言辞恳切，一心为殿下着想。
　　“正事，我可还有正事可为么，”龙少天内心嘀咕，继而眼中又闪过一丝愤恨，“若非那个男人强横而险毒，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我又何苦如此来保身。而今也只可韬光养晦，以待天时。但总有一日，我必要除之而后快。”
　　“也罢，且说说你是如何漏走了这已入网的大鱼吧。”龙少天让阿纳斯起身，跟他到了隔壁厢房去密问。
　　“殿下，是这样…”从阿纳斯的娓娓阐述中，他得知阿纳斯走进纤兰房中时，只见一具女尸，而后猛听得窗外一声响，一个黑影窜了出去，阿纳斯旋即跳窗追击，一路紧追不舍，追出十里地后终于赶上。那人也算轻功高手了，之前已被刺伤，故而会被追上。他足足中了阿纳斯两掌，虽被打成重伤，但却机智地借力运功遁逃了。那人逃走时遗落的腰牌为阿纳斯所获，见上书“鬼步”二字，方知追错了人。待回来时，前文已表，而后追出时，那刺客已不知去向了。他将自己所遇的匪夷所思之事一一诉与殿下，龙少天听得时而蹙眉，时而摇首，时而叹息，时而舞手。
　　“这整件事，都充满了巧合。像是什么人布下的局一般，简直有些滴水不漏了，但却疑点重重，我看不透……我虽看不透，但想必江先生该是能看出端倪的吧。”他思忖了一会，觉得此事还应找江渊商议。
　　回到房中，江渊已醒，并已洗漱穿戴完毕了，“殿下，在下近日欲往长安游历，不能再与殿下如昨夜般畅饮了。在下在此便先行告辞了。”江渊认为自己任务已了，不应再涉入西凉那波云诡谲的政局了。
　　“且慢，江兄。不知本殿下可否问你几个问题？”龙少天含笑止住了江渊迈出的脚步。
　　“若是传道授业，自不敢当。但是殿下有疑难不解，江某定当奉陪，必知无不言，使殿下了然于心。”江渊礼数周到，大方而言，不露破绽。
　　“那请问，”龙少天单刀直入，“我该怎样才能在西凉延续大统？”
　　坦率地说，江渊很欣赏龙少天的这种直率，这毫无掩饰的野心，恰恰证明了龙少天对自己的绝对信任，自己也不应让他失望，亦不拐弯抹角：“信其则合，不信则枭之，暗蓄己力，勿仰他人，勿当断不断，布仁施德，以丰民望。”
　　龙少天左手抵颌，深思了一盏茶的时间，又完完本本地将昨夜发生的怪事叙述与江渊，江渊心下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此事易耳！殿下之疑窦万分，无非是没有线索。若按图索骥恐会贻笑大方，不如顺藤摸瓜，抓住此藤，慢慢向前梳理，整件事的脉络就明晰了。”
　　“那刺客可狡猾地紧，我并未逮住他，”龙少天如实相告。
　　“恐怕是殿下摸错藤了吧，”江渊谑道，“那刺客只是此事其中一环，但既非首也非尾，更不是最重要的。殿下只须握住藤首便可引出刺客，再通过刺客，这幕后之人也就水落石出了。”
　　“有理有理，先生不愧为吴中名士，哦不，是江陵名士。”龙少天赞不绝口。
　　江渊几乎笑出声来，揖礼道：“江某何时成了名士，殿下抬举了。江某只是不想让殿下惑而不解，郁积于心。”
　　“可惜，江先生终是要离开，我也不便远送。”龙少天叹道，一招手让阿纳斯过来，拿起一块牌子递与江渊。“先生，这是入我西凉的护牌。若您欲来，凭此护牌便可免却通牒文书之扰，西凉也随时欢迎您的到来。”他极为诚恳。
　　虽然感动，但江渊也确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他与龙少天握手，亦真诚道：“殿下，希望我们以后再见面时，还能如昨夜般同座絮话，秉烛酣饮，抵掌而谈。”语毕，一笑而去。
　　东关街上，听闻昨夜醉颜红高手大战的传说与某家胭脂铺恰逢火起，毒臭熏天，衙役巡街探查方知其内暗藏数箱毒胭脂，现均已查获的传闻，江渊不禁莞尔。他打开包袱，卷起一张粉扇粉、衣如桃花息夫人般的极美女子放入，又抽出一卷图，上画着一位柳青色裙裾的女子，亦是美艳动人，只是眼神有些踟蹰与迷离。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江渊看着图中女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