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白塔》狐言先生

20、chapter.20 梦境

　　回北门区巷的路上，陆小锋和莉莉安都没有闲聊。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重。

　　陆小锋专心地开着车，莉莉安头抵着车窗，看着窗外的夜景。

　　一直到回到杂货店，车子熄了火，解了安全带，陆小锋才开口说：“我觉得姚雪的意外并不是意外。”

　　正在解安全带的莉莉安忽然一怔：“你什么意思？”

　　“你们回来了？那么晚才回来？”叶婆婆听到车声就忙开门出来。

　　陆小锋锁好车门，说：“今天发生了好多事，耽搁了时间。”

　　一听到又发生了好多事，叶婆婆就紧张起来：是不是静好那丫头又发病了？”

　　“那倒没有，是别的事，对了，婆婆，我和陆小锋有些事想和你讲。”莉莉安看了眼陆小锋。

　　叶婆婆锁好杂货店的大门，坐回火盆前烤火，屋内温黄的灯光柔柔地笼罩在叶婆婆头顶。

　　杂货店内只留了这一盏瓦斯灯泡，灯光微弱，只照亮着火盆周围那两三个平方的地方，其余地方一片昏暗。

　　“你们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叶婆婆伸出满是摺皱且削瘦的手在火盆上烤着火。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火星飞窜，木屑烧得啪啪作响。伸出手去，一会就烤得暖哄哄了。

　　陆小锋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将今天在咖啡厅听到关于乔景飞之死的事告诉了叶婆婆。

　　叶婆婆当场震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们没有听错吧？真的是有人害死的？”

　　莉莉安重重地点头：“千真万确的事。”

　　“那太可怕了，那你们没有告诉静好父亲吧。”

　　莉莉安忙摇头：“没有说，怕会出什么事。”

　　叶婆婆连忙拍了拍心口，松了一口气：“就怕让他知道，他这个人一冲动起来，什么事都能做出的。只是，景飞这孩子这样无辜地被卷进这里面，掉了性命！”

　　莉莉安抓了一小撮头发，正低着头挑着发尾分叉的头发，忽然抬头说：“对了，刚才你说姚雪的意外不是意外？什么意思？”

　　“对了！”一说到姚雪，陆小锋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焦急地问叶婆婆说：“婆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婆婆眯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我挺早回胡同了。”

　　“那你回来之前，赵旭的辩护律师有没有来过？”陆小锋继续问。

　　“并没有，记得当时顾堂东出来买东西了，静好她爸出来说办事了，就我和静好她妈在房里，后来静好她妈说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就留我一个人在房间。

　　再后来，胡同那边来电话，说有急事找我回去，那会子静好也醒了，她让我回去忙，说她自己一个人能行。然后我就打电话给静好她妈，想和她说一声我先回来了，但奇怪的是，她不接电话……胡同这边催得急，我索性就直接回来了。”

　　陆小锋沉吟说道：“我当时回静好这边时，房间一个人都没有。当时乔阿姨还没回来。”

　　“哎呀。”莉莉安突然惊叫一声，“我记得我比陆小锋晚十几分钟才回来静好这边，当时我老外就看到乔阿姨奇奇怪怪地在病房门口，好像不敢进去一样。”

　　陆小锋回忆着，眉头蹙得越发深了：“我记得当时她回时并没有买吃回去。问她为什么慌慌张张的，她自己说是出去散步，看到了血肉模糊的人才那样的。”

　　莉莉安细思极恐地看向陆小锋：“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乔阿姨推的姚雪下楼？”

　　陆小锋分析着：“你看呀，她是和婆婆说，出去买点吃的，然而回来时慌慌张张，被我们问起，还说自己出去散步了，前后就矛盾了。而且，她离开的时间和姚雪出事的时间应该没差多少。你也说了，乔阿姨自宣判庭结束后一直仇视姚雪，那么说来，乔阿姨有动机也有嫌疑。”

　　“那你预备怎么办？难道要报警捉了乔阿姨？”莉莉安问。

　　陆小锋笑了笑，说：“我们没有证据去证明，我们不能仅凭推测吧。”

　　莉莉安撇嘴：“我们只是好奇心重的旁观者罢了。”

　　叶婆婆听得一脸懵然，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这疲倦地一手支着脑袋：“这些日子是怎么了，太多事情发生了。”

　　莉莉安耷拉着脑袋：“是的，太负能量了，每天都有感觉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大事！”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陆小锋幽幽地说。

　　昨天晚上雨雪交加，风声呼啸，然后第二天一早，推开窗却是天晴风轻，阳光明媚。

　　时近年关，返乡过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胡同已经不像陆小锋刚来那会萧索少人了。

　　莉莉安一大早就写完了一篇文章，邮过去给了编辑之后，又开始趴到窗台前望着天空发呆。

　　而陆小锋早早地就去帮隔壁李奶奶去抬家具了。折腾到午饭后才回来。

　　李奶奶见陆小锋帮忙搬了一早的东西，于是留了他在哪吃饭，饭后才放陆小锋回来。

　　他有点肩酸背痛，回来之后这回阁楼去，倒头就睡，根本没注意到莉莉安不在房间。

　　陆小锋睡到下午两点多，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心跳得极快。

　　他抚了抚心口，喘着大气，嘴里喃喃地说着：“是个恶梦，恶梦……”

　　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奇怪的恶梦。

　　梦中的自己置身火海当中，热浪沸腾，火舌冲天，他被困在一个房间里，想开门逃出去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终于，他推开了门，冲出了火海。但门前站着一个女孩，一头乌发及腰，一袭白色纱裙，赤着脚站在火光前。

　　那个白衣女孩朝他笑了笑，说：“你来了，好久不见。”

　　陆小锋看着那个女孩，竟不知道她是谁，只感觉她长得有点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一样。

　　“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白衣女孩诡异一笑，幽幽地吟道：“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她将这诗吟诵完之后，双手将陆小锋轻轻一推，陆小锋却感觉有股强劲的力量将他推向火海，更确切来说，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将他吸回火海之中。

　　“不要……”他大喊着，然而整个人却重新回到火海中。

　　那一瞬，他感觉全身滚烫，仿佛像被大火灼烧一样，眼前不断浮现着人影。

　　顾堂阳被困在火海，大声呼叫着。

　　乔静好站在窗外，目光凶戾，笑容诡异地看着大火弥漫的屋内。

　　再然后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像似的男人受困火海中，拼命地在拍打着门，呼叫着。

　　最后是一个大概五十岁的男子，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陆小锋看着那些人影，大喊着，却没一个回应。

　　最终火势蔓延到陆小锋身上……

　　梦境戛然而止。

　　他用手背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待呼吸平缓下来，才起来，晃晃悠悠地到楼下倒了杯水。

　　陆小锋连喝了两杯水才渐渐恢复活力。只见叶婆婆戴着老花镜在收银台前坐着，正织着毛衣。杂货店门口几个小孩在斗着陀螺。

　　“莉莉安呢？”陆小锋问了一句。他从起床到现在都没见莉莉安的身影。

　　叶婆婆抬头看向外面，笑说：“去外头散心去了，你赶紧去陪陪人家吧。”

　　陆小锋尴尬地说：“婆婆，什么叫我陪她呀。她不需要人陪的。”

　　叶婆婆笑呵呵地说：“女孩子，难道不应该多陪着？”

　　陆小锋瘪嘴。

　　陆小锋走了个电话给莉莉安，电话打过去大概十来秒才接。

　　“你现在在哪里？”陆小锋问。

　　“我在胡同口这边，就是第一次和你喝酒打架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他怎么会忘记：“好的。”

　　“你快点过来，我等着你。”

　　“谁说要过来找你了？”

　　莉莉安无语：“那你别来，别让老娘在这儿看见你，不然今晚回去就收拾你。”

　　今晚回去就收拾你，这句话怎么听都让人想入非非。

　　陆小锋正往胡同口那边走去，老远就听到弹吉他的声音和歌声有传来。

　　他循声走去，就见莉莉安坐在胡同口那块被磨得光滑的大青石上，正抱着一把古典吉他在自弹自唱。

　　她周围坐着四五个小孩，都一脸乖巧地托着下巴，仰着头看着莉莉安弹吉他，唱歌。

　　莉莉安今天难得扎了马尾，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化了素净的淡妆，唇红齿白，在阳光下格外明艳动人。

　　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弄着琴弦，上下翻飞着，弹奏间，还轻声唱着歌。

　　陆小锋呆呆地在一边看着，渐渐看入迷了，那一刻莉莉安在什眼中是那样的美丽，文艺，优雅，有魅力……

　　一曲弹完，孩子们纷纷拍手鼓掌。

　　莉莉安弹完，一抬眼就见陆小锋站在一边，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怎样？”

　　陆小锋愣是回过神来，见莉莉安朝自己笑得如夏花般绚烂，内心一片柔软。

　　“怎样？”莉莉安有些娇嗔的意思。

　　陆小锋瞧着她的模，，不禁失笑，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莉莉安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

　　小孩们都意犹未尽：“姐姐，再唱一个吧。”

　　莉莉安抿着嘴：“姐姐累了，不如改天吧，改天再弹，好吗，现在都去玩吧。”

　　莉莉安打发了那群小孩之后，说：“没想到姐会弹吉他吧。”

　　陆小锋坐到莉莉安旁边，说：“我是没想到你能搞来吉他。”

　　“我问胡同杨大婶女儿借的。”说着，莉莉安拿着吉他在陆小锋面前晃了晃，赤裸裸的炫耀。

　　“六弦的古典吉他呀。”陆小锋看着吉他的弦说。

　　“哟，小子识货呀。看你对吉他有些许认识的分上，我再弹一曲，你选曲子。”莉莉安眉飞色舞。

　　“那就来一段世界名曲的《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吧，怎样？”陆小锋有些故意刁难。

　　莉莉安莞尔一笑：“真好，这曲，我刚好会。”

　　莉莉安说来就二，一点都不含糊。

　　她轮指的技巧很好，有珠落玉盘的节奏，完美地将这曲充满西班牙风格的曲子弹奏出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吉他音乐不太好。

　　“说真的，我对你真的只有佩服。”陆小锋忽然赞叹道。他是自内心给出的评价。

　　“哟，很高的评价。”莉莉安勾唇一笑。

　　“一个房车自驾游的旅行作家，不仅长得漂亮，身手好，还有一手弹吉他的才艺。很少人能像你这样了。”

　　“什么？”莉莉安忽然喜笑颜开，“你说我漂亮？”

　　“……”陆小锋有些尴尬。

　　莉莉安媚笑着说：“终于听到你夸我一句好看。一直都是我夸你帅。”

　　陆小锋忙解释说：“认真做事的人都好看。”

　　“好吧。”莉莉安摊了摊手。

　　“其实，说实话，你真挺好的。”陆小锋正经地说。

　　莉莉安眉宇间掠过一丝忧伤，脸上却微微而笑：“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

　　陆小锋撇撇嘴。

　　“走啦，趁天还没黑，我们该回去了。”莉莉安将吉他收好，单肩背了起来。

　　“嗯，这外头冷，早些回去好点。”陆小锋走在前头。

　　莉莉安跟在后头：“是呀，刚才我在弹吉他时，手指冻死了。”说话间，狠狠地搓了搓手掌。

　　陆小锋回眸一笑：“一会儿回去好好烤烧火。”

　　莉莉安将吉他还了李大婶女儿就和陆小锋回了杂货店，已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

　　但杂货店门口却围着几个大妈在七嘴八舌，叽叽歪歪地讲话。

　　莉莉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各位阿姨，大婶儿，不用回家吃饭吗？天都快黑了。”

　　那些大妈只当作没看到莉莉安，自顾自说自已的。

　　莉莉安无语地瞪着她们。

　　只听见那群大妈言语中谈及赵旭。

　　耳尖的莉莉安一听到，立马愣了愣，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你们说什么呀？什么赵旭？”

　　这时，其中一个大婶儿回头看向莉莉安，说：“小姑娘，你不知道？没看新闻呀，那个赵旭死了呀！”

　　陆小锋一怔：“死了？”

　　“可不么，那个赵旭呀，他妈妈是咱胡同的人呀，嫁了个有钱做官的老公，去县城里享福去了。”又一大妈说。

　　“怎样死的？”陆小锋疑问。

　　刚才那个大婶说：“害，今儿我看新闻，有县城郊区公路的山坡下发现了一辆坠毁的车，赵旭就在里头，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了呀。”

　　“死了……”陆小锋眉头紧蹙，心头生出无数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