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白塔》狐言先生

19、chapter.19 沉思

　　赵旭就坐在离陆小锋不远的位置，他并不是一个人，坐他对面的是一男一女，瞧着年龄都在五六十岁之间，像是一对老夫妻的模样。

　　三人相对而坐，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赵旭将一信封递过去给那对夫妇。

　　陆小锋注意到那信封很厚，不难猜测出里头是一沓钞票。赵旭将钱给了他们，笑着说了很多。

　　随即对面那对夫妇勃然大怒，尤其是那个男的，他拍着桌子，震得桌子的咖啡都溅出来了。

　　他怒指着赵旭，破口大骂：“你个小杂种，虽然我儿子死了，但你也不能将所有罪名推给他！我们在法院帮了你，你就是这么对我们？”

　　女的也说：“就是嘛，当年是你也有份对乔静好下手，现在倒好，见我儿子死无对证，居然将所有东西推给一个死人，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这两口子扯着嗓子说话，这下子周围人都听到了，包括一边正注视着他们的陆小锋和莉莉安。

　　“所以说，那对夫妻是高磊的父母？”陆小锋听了他们的说话，作出了判断。

　　“果不其然，刚才那信封一定是赵旭收卖他们在法庭上反口的钱吧。”莉莉安冷笑地说。

　　“是的，而且现在看来，高磊父母要和赵旭撕了。”

　　莉莉安冷哼一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现在狗咬狗，两败俱伤。”

　　赵旭笑笑：“你儿子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在意这些东西，再说了，如果当年不是我给你们出主意，你儿子早在当年就被告了。”

　　高父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压低着声音说：“就是你当年的馊主意，害得我背了人命，如果当年不是你让我们装神弄鬼去吓乔景飞，把他的心脏病吓出，好去钱去和解那件事。乔景飞都不会死。”

　　赵旭摇头：“这关我什么事儿，当年乔家动不了我，我有后台，就是告了我，我也没什么事。我出主意那是帮你儿子脱身的。如果乔景飞不急病要用钱，你以为乔家会为了钱接受你的和解？”

　　高父气得都翻白眼了。

　　赵旭冷笑：“高叔高婶，这事就到此结束了，你儿子已经死了，那些事是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已经没意义了。你们在法庭帮了我，我感激你们，钱呢我一分不少给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赵旭起身走了人。

　　高母痛心疾首地说：“都怪我呀，当时乔家人来找我，希望我能出庭，我觉得是我们间接害死了乔家儿子，想赎罪就答应了，却想那个畜生又来想收卖我，我一时鬼迷心窍。”

　　高父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呀，赵旭那个畜生过河拆桥，全推给咱儿子，儿子死后名声都臭了。乔家人如果知道我们被赵旭收卖了，当年还间接害死乔景飞，一定会报复我们的，这里我们是待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高母惊恐万状。

　　“走吧，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再不要回来了。”

　　陆小锋杯中的咖啡已经凉了，他却没喝几口。

　　听完高家人和赵旭的对话，他一脸木然：“原来，乔静好的弟弟是高家人和赵旭害死的。”

　　“真没想到，高家人真的是为了那个混蛋儿子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了。”

　　莉莉安第一次感觉到罪恶的深渊是那样的可怕。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乔叔叔？”莉莉安忽然问，她又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应该说。”

　　陆小锋犹豫着说：“但是乔叔叔性子太冲动，如果告诉了他，我怕他会做出什么来。”

　　莉莉安拍了拍额头：“对呀，不能就这样说，咱们还是回去找婆婆商量吧。”

　　陆小锋点头：“是，那我们现在先回医院吧。”

　　乔静好晚饭过后，又一个人坐到窗台边上去看风景。乔母自从回到病房后一直魂不守舍。

　　乔父回来之后见乔母蔫蔫地坐在门口，喊了几声才见回应：“你干嘛去了，那么晚才回来？”

　　乔父看了锋病房内的乔静好，说：“不陪女儿一个人在门口干嘛？”

　　乔母回避着眼神：“没有，有点不舒服，出来透透气。”

　　乔父并未多说什么，直接进了病房去看乔静好。

　　乔静好见父亲回来了，便问：“你去了哪里？那么晚才回来。”

　　“没，没去哪儿。”乔父很故作轻松地说，“就去办点事。”

　　乔静好凝望着疲惫不堪的父亲，发现父亲额头上有细微的血痕，她敛了敛眼神，说：“爸爸，你是不是……”

　　“乔叔叔，你回来了？”乔静好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陆小锋的声音。

　　乔父见陆小锋，神色忽然紧张起来，紧拧了拧拳头，又松开，然后笑了笑，说：“你们不用在这儿，先回去了，这些日子挺麻烦你们了。”

　　陆小锋有意无意地察觉到乔父神情有些奇怪，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摇头，应答着说道：“没事，我们就过去看看，一会就回去了。”

　　乔父点头：“那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好。”

　　陆小锋出来时和门口一直心事重重的乔母打了个照面，乔母和白天一样，神神叨叨的感觉。

　　莉莉安心生疑云：“怎么我感觉，乔叔叔两夫妇都奇奇怪怪的。”

　　陆小锋回头瞧了几眼：“是呀，都感觉悄悄地干了什么事，还不想让人知的，神神秘秘的，今天过来医院时就撞见乔叔叔急匆匆地出去，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问也不说。”

　　莉莉安摊手：“谁知道呢，算了，不想这些了，咱们去看看姚雪就回去吧。”

　　”嗯。”

　　姚雪和她丈夫沈同一样，移去了ICU病房，至今还没有醒。

　　陆小锋和莉莉安过去姚雪病房时，病房内竟无空无一人，姚雪正躺在病床中昏迷着。

　　“她婆婆应该在她老公那边照顾吧。”莉莉安说。

　　陆小锋忽然同情地说：“世事真的难料，一夕之间，这个家就成这样了。”

　　莉莉安狠狠地说：“最可恨的是那个肇事逃逸的人还没捉到。”

　　陆小锋顿时沉思：“沈同是车祸是肇事逃逸，那姚雪摔下楼是意外？”

　　“为什么这么问？”莉莉安疑惑地问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姚雪会摔倒在住院楼的旧楼中？她不应该出现在那里。”陆小锋思索着。

　　“你们是谁？”门口走进一个少年，他目光警惕地盯着陆小锋和莉莉安。

　　那少年看着十七八岁，长得高高瘦瘦，穿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眉目间竟有些像姚雪。

　　陆小锋说：“我们来探望病人的，你是……”

　　那少年仍保持着警惕地盯着他们。

　　莉莉安无奈：“我们认识病人，她叫姚雪，她丈夫叫沈同。”

　　少年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你们是我爸妈的朋友？”

　　“你是他们的儿子？”陆小锋反问。

　　那少年幽幽说道：“是，我是他们的儿子。”

　　莉莉安见那少年眉眼尽是忧郁之色，不由心头一动，拍着他后背，安慰说：“你不要太担心了，你爸妈会没事的，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会有转机的。”

　　说完，莉莉安顿了顿，讪笑了几声，她一直觉得安慰是最没用的。

　　然而自从来到北门区巷胡同，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的事，她竟学会说宽慰之语。

　　尽量她的安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你奶奶是在你父亲病房照顾？”陆小锋随口一问。

　　他轻点了点头，很是寡言少语。

　　莉莉安叹了口气，说：“你要坚持住呀，你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一定要好好的。”

　　年少家庭遭遇变故，就怕会有轻生的念头。

　　但那少年却十分坚强地说：“我不想自杀的，我爸爸妈妈奶奶都还需要我，我不会倒下的，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会挺过去的。”

　　“这样就对了，要对生活充满希望。”莉莉安微笑着说。

　　“沈轻舟！”忽然，门口有人喊。

　　少年霍然回头，讶道：“顾堂东，你怎么来了，有事？”

　　听到顾堂东这个名字，陆小锋惊愕地朝门口看去，只见顾堂东往这里边走进来。

　　顾堂东瞧见了陆小锋和莉莉安，也是一脸惊愕：“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莉莉安挑眉说。

　　顾堂东朝那个叫沈轻舟的少年扬了扬脸说：“我和沈轻舟是同学，今天在医院撞见，才知道他家人都出事了。”

　　沈轻舟问：“你过来找我干嘛？”

　　这一问话，顾堂东才起正事，忙说：“你奶奶在你爸病房晕动了。”

　　一听到奶奶晕倒的消息，沈轻舟吓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就往父亲病房跑去。

　　陆小锋和莉莉安也跟着过去看看什么情况。赶到时，沈母苏醒过来了。

　　医生给沈母挂了点滴，说是疲惫加之低血糖才导致的晕厥，正打着葡萄糖。

　　沈轻舟见奶奶没事才放心。沈母见沈轻舟赶了过来，忙说：“你过干什么，你赶紧回去看你母亲，你爸这儿有我看着呢。”

　　沈轻舟无奈地点点头，离开时还不忘记说：“奶奶，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沈母强颜欢笑：“我都半截入土了，知道保重身体的，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撑着了。”

　　沈轻舟低头沉默，径自往姚雪病房走回去，顾堂东陪着沈轻舟离开，就只剩下陆小锋和莉莉安了。

　　沈母抬头笑了笑，说：“你们也来呀，那么晚了还不回去？”

　　“来看看姚律师而已。”陆小锋说。

　　沈母揉着额角，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呀，姚雪现在情况很不好，不过我儿子这边刚有些好转。”

　　莉莉安关切问道：“阿姨，您一个人能撑得住吗？”

　　“不行也得行呀！”沈母悲恸地摇头，“轻舟这孩子还在上高中，家里就剩我一个大人了，我当然得撑住……只是，沈同和姚雪的医药费……我已经负债累累了，但还是没办法！”

　　金钱，永远是困挠人的现实问题。

　　一个老人，没有什么工作能力，去哪里找这笔巨额的医药费？家里的积蓄，亲朋好友的借款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陆小锋心头总是一片柔软，分外同情这样一个家庭。

　　沈母忽然咧嘴笑了笑，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这些是自己的家，不该和你们讲的。”

　　莉莉安忙摆手：“没有，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我们和姚律师还算不上朋友，但毕竟相识一场，并没什么的。”

　　“你们是好人，谢谢你们。”

　　陆小锋靠着门框在思考着什么，忽然说：“阿姨，能不能问个个问题？”

　　沈母诧异：“你问。”

　　陆小锋说：“姚雪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住院站的旧楼？”

　　说到这个，沈母眼底又见泪光：“今天她说要去看一看女孩儿，说是对不起那个女孩。”

　　“女孩？”陆小锋不太确定地说：“是乔静好？”

　　沈母继续说：“我还记得今天，她过来看沈同时，守在沈同床头说了好多奇怪的话，说什么今天自己背违了什么用法律悍卫正义的誓言，说自己害了一个小女孩，让坏人逍遥法外了。又说自己没办法，说自己必须要这样做……我都不知道是什意思。说完之后就去了住院部旧楼那天，然后……就出事了！”

　　听完沈母说的这些，莉莉安笃定地说：“肯定是去看乔静好的，只是当时乔阿姨在那儿，姚雪没能见着吧，毕竟从宣判庭结束后，乔阿姨一直仇视姚雪。”

　　沈母摇头：“唉，我是不知道那些事儿，只是姚雪呀，居然意外摔下楼梯撞了头，真的是她都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

　　莉莉安和沈母刚才说的话，正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陆小锋脑海中，他忽地陷入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