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民司》则等

3、偷听

　　用过饭后，沈娴和秋宓随着刘横出了抚民司。
　　路过卖饼摊子时，沈娴故意放慢脚步，迅速从兜里掏了两个铜板，跟卖饼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饼，再快步跟上前面两人。
　　刘横侧头瞧见沈娴嘴里咬着饼，问道：“方才没吃饱？”
　　沈娴将嘴里的饼咽下了肚后才回答：“我平日口淡好清甜的，抚民司的饭菜味道有些重，我吃着不大习惯。”
　　闻言，刘横又看向秋宓，“你呢？”
　　被问到的秋宓笑得坦然，“我也有些吃不习惯。”
　　刘横见着两人反应，一时失笑，“你们俩是这些年来少有愿意进抚民司的女官，厨子做惯了我们的口味，还不知道进了女官，待我们回去后，我去跟厨子说道说道。”
　　一听这话，秋宓有些疑惑，“为何没有女官愿意来抚民司呢？”
　　这是秋宓第一次涉足官场，年纪尚轻的她以前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偷了闲便去街上买些胭脂水粉，跟着大哥瞧瞧大褚风土人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刘横无奈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有多少人愿意来呢？别看抚民司表面风光，实际上，来了抚民司真心愿意留下来的没几个。”
　　沈娴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待在这儿？”
　　刘横笑道：“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三人再穿过一条巷子，转了个弯，刘横停下脚步，“到了。”
　　他们已经到了上午在抚民司哭闹的妇人家门外，不待敲门，就听到里头传来怒骂声。
　　“好啊你，老娘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就这么被你喝花酒喝没了，现在你还有脸来问老娘要银子。”
　　“你把杏儿嫁出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么一天！”
　　“今儿个，你有本事把老娘打死，不然你迟早有一天被人弄死！”
　　这话才刚落，就听到里头传来打骂声，还有那熟悉又陌生地哭喊。
　　刘横未敲门直接将门推开，喝道：“停手，抚民司查案！”
　　里头男人手里还攥着妇人头发，妇人痛哭流涕喊道：“大人，救命啊大人，他……他想杀了民妇，快将他关起……啊！”
　　男人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妇人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想要从男人手里挣扎出来，可是女人的力气哪里比得过男人呢？
　　沈娴皱眉喝道：“还不把人放开？天子脚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男人另一条胳膊肘卡在妇人脖子上，力度慢慢收紧，狰狞道：“王法？我教训我这不听话的娘子，难道也归王法管吗？今天我就是把她掐死，她也是我孟家的鬼，跟你们有什么干系？”
　　妇人不停地抓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嗓子已经受到压迫，脚在胡乱地踩踏，拼了命地求生。
　　男人低头在她耳边说道：“你把银子放在哪了？不说的话，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你给掐死！我左右不过一死，我也不怕了，你怕不怕？”
　　妇人使劲挣扎，眼睛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刘横，哑声道：“大人，救命……”
　　刘横是习武之人，面对这类男人，收拾起来很是干脆利落，三两下将他放倒在地上，男人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嗷嗷叫唤。
　　妇人揉着自己脖子喘着粗气，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心里头又气，狠狠地踹了他两脚后，才跟刘横说道：“大人，你们都看到了，他想杀了民妇，快些将他带走吧。”
　　刘横将男子两手绑在身后，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妇人怒瞪着他，“最好把他关进牢房，关一辈子都出不来才好！”
　　刚刚就接到刘横的示意，让她俩站在门口守着，一是防着他们跑走，二是刘横怕打起来的话，她们在里面很可能会受伤。
　　现在人已经把绑了起来，刘横抬手示意她们进来，转头跟妇人说道：“你跟我们再去趟抚民司。”
　　二人过来时，男人笑得猥琐，“没想到两位美人儿也是抚民司的，早知如此，我便是天天在抚民司待着也乐意。”
　　被他那赤裸裸地眼神看着，秋宓觉得浑身不舒坦，沈娴很是干脆，抬脚往他肚子上一踹，不屑道：“还学着朝三暮四？先看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男人吃痛弯下身子，妇人在旁边看着好不痛快，想要理理刚被抓的头发，结果一碰就生疼，心里头对她这男人的恨意更多了一分。
　　刘横押着男人，妇人走在另一边，沈娴和秋宓跟在后头。
　　回抚民司的路上，他们这一行人被街边的人瞧着，压着声音指指点点的。
　　沈娴边走边偷听，多半都在议论妇人，说她心狠手辣，自己手上不干净，前两天把自己女儿卖了，现在又把自己夫君送进官府，以后多半是想一个人享福。
　　听得差不多时，沈娴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妇人，带着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脖子上的红痕让人触目惊心。
　　进了抚民司后，沈娴拉着秋宓去了偏院，刘横押着男人带着妇人去了正殿，看徐隽对此事是怎样看待判断。
　　到了偏院的两人坐下后，沈娴亲自倒了两杯茶，低声道：“你怎么看这事儿？”
　　秋宓仰头喝了大半杯，同样低声回答：“我觉得那妇人很不简单。”
　　沈娴正喝着茶，听到这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凑上前道：“我也这么觉着，刚刚回来的路上，我听那些人说得话，我都想着，是不是她故意把她夫君激怒，要把他送到官府去？”
　　秋宓点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沈娴眉头一扬，“要不我们去正殿偷听？”
　　对此，秋宓有些不解，“为何要偷听？”
　　沈娴放下手里的茶杯，敲了敲她脑袋，“你忘了上午她朝你磕头的事儿？”
　　经这么一提醒，秋宓算是想了起来，她心里头也着实不大喜欢朝人磕头的感觉，就按照沈娴的意思，两人悄悄前往正殿。
　　进了偏门来到偏殿，两人待着的位置恰巧有屏风挡着，站在殿内的人看不到她们，但坐在上位的徐隽一眼就看到了她俩。
　　沈娴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再把手放在耳朵边上，示意她俩要偷听。
　　徐隽瞥了一眼后，继续处理着面前这对夫妻的事情。
　　在她俩来之前，徐隽已经听完刘横的描述，让抚民司里的大夫瞧了妇人的伤势，确定完后，现在到他宣布判决。
　　“孟运平，打骂妻子，已有杀妻动作之实，现妻子同意由本官进行判决，按大褚律法，关入大牢三年，从入牢日起，夫妻和离，三年期限到释放后不经对方同意擅自上门，抚民司将有权继续关押，时限为十年。”
　　“孟运平，你可听清楚了？”
　　男人跪在地上，冷笑道：“听到了。”
　　在守卫过来押着他准备离开时，看了眼站在旁边出神的妇人，“没想到你做事如此绝情，也罢，最好你不要让我活着出来，否则……”
　　两个守卫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其中一名道：“否则什么否则，走！”
　　男人被押走后，妇人跪下磕了个响头，“民妇谢过徐大人。”
　　徐隽在判决书上盖下自己的印章，拿给站在旁边的刘横收集起来，对还跪在地上的妇人道：“如今他已经进了牢房，没人会再欺负你，身上的伤自己寻个大夫瞧瞧吧。”
　　妇人跪在地上不起，心里头有些挣扎，又存着一丝希望，“徐大人，民妇的女儿……”
　　徐隽直截了当：“你女儿一事，本官做不了主。康裕，送她离开。”
　　“是。”刘横下来走到她身边，重复着上午说过的话，“走吧。”
　　妇人脸上没了表情，带着一身伤出了抚民司，迷茫地向前行着，脑子里净在想，回到家中，只剩她一人。
　　无人问她脂水粉，无人缠她赏花灯……兴许，这便是报应吧。
　　正殿恢复宁静后，徐隽起身朝她俩站得地方走去。
　　“你们对此事怎么看呢？”
　　沈娴大胆猜测：“我估摸着，她也许会自己想法子去找她的女儿。”
　　秋宓附和：“该是如此，现在只剩她一人，兴许她想找个人陪着她呢？”
　　徐隽听着，只说道：“人心，自古都是难猜的。”
　　沈娴好奇心来，问着徐隽：“清逸，我们可以偷偷去跟踪她吗？”
　　徐隽看了她一眼，心底无奈摇头，“抚民司向来忙碌，且停带着无晨现在还未回，我还需要你们处理些别的事情，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们去跟踪。”
　　闻言，沈娴有些失望，“好吧。”
　　秋宓安抚性地扯了扯她的衣袖，问着徐隽，“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徐隽示意她俩跟上他，带着她们来到了放置卷宗的房间，“这里储存着抚民司成立以来处理过的事件卷宗，再过半月就到了我进宫向皇上呈报的日子，抚民司是每三个月一次，皇上要看这三个月来抚民司处理过的大小事务。你们刚进抚民司，对很多事情不熟悉，让你们整理卷宗也可以让你们多了解知悉。这段时间没有别的事情，无晨他也会跟你们一块整理。”
　　徐隽走到一处橱柜前，随手拿起一沓卷宗，开始教她俩，“每次处理完一件事情，无论大小，我都会让人写明，落款这里有写日子，并且会盖上我的印章，如果没有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不是我处理的，你们要看清上面是什么事情，如果事件不大是可以的，如果是类似刚刚发生的那类事情，要另外拿给我，明白吗？”
　　秋宓问道：“现在是要我们将近三个月的都理出来对吗？”
　　徐隽点点头，这时有声音从门口传来，“清逸，且停和无晨回来了。”
　　“你们也跟着一起来吧。”徐隽往外走着，等到两人跟着出来后，将门锁上，又嘱咐着：“平日你们要来整理时，亲自过来问我拿钥匙，整理完后再亲自将钥匙归还我，不能让除你们三人以外的人进入。记得吗？”
　　沈娴和秋宓双双点头，跟着徐隽来到正殿，在正殿等候的陈酌和元歧身上的官服都染上了几道不同的颜色。
　　看来，他们这布庄之行有些坎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