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地狱果实会变成不死之身》烧尾鱼

50、棋局

　　一向艳阳高照的新洲，这阵子天却有些灰蒙蒙的，清晨的海带着宁静的灰蓝色，海面上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海浪从远方一下一下地涌来，浪花撞碎在岸边。

　　周亮从月亮还未落下的时候，就坐在海边看着眼前这片海。

　　时间就在枯坐中流逝，月亮隐去，太阳冒出头，晨雾淡去，海面的原貌也慢慢清晰起来。

　　“这片海有什么好看的？”谢九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周亮背后。

　　周亮侧头去看谢九辛，晨间的薄雾在谢九辛身上轻拢了一层，海风吹起谢九辛的发尾，飞扬的发丝，柔化了谢九辛有着凌厉棱角的面部。如果只看外貌的话，周亮觉得此刻的谢九辛，有些出乎意料地顺眼的好看。

　　几乎是立刻，周亮就压下来自己心中的欣赏。

　　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觉得谢九辛长得顺眼。

　　仅一眼，周亮就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看向海面。

　　这是一个太过可怕的男人。

　　只把他当做是萍水相逢的熟人就好。

　　就该止步于此，也只能止步于此。

　　周亮在心中告诫自己，光和谢九辛维持如今这种表面关系，就让他觉得如履薄冰，太危险的男人绝对不能近距离接触。

　　谢九辛紧挨着周亮旁边坐下了，察觉到谢九辛的动作，周亮立马就往旁边移了几公分。

　　瞧见周亮的动作，谢九辛微微勾唇一笑，还会躲呢？有反应就好，没反应才是真的无计可施。

　　“你现在控制你的五感熟练了吗？”谢九辛问道。

　　周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端端地，老狐狸怎么关心这个了？老狐狸心底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事情？

　　谢九辛没理会周亮的眼神，继续说道：“在部洲，你的能力不算特殊，这么多年，部洲已经发展出一套成熟的五感培养体系，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相关书籍。”

　　见周亮怀疑的神色更甚，谢九辛又说道：“担心世界要变天的人不是你吗？世界要变天了，你总该不会想着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得过且过，让自己的能力也跟着原地踏步，不再有一点进步吧？”

　　周亮咬了咬后槽牙，谢九辛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他如今练习控制五感开放和关闭的法子，还是当初在训诫堂学习的。这么长时间之后，他靠自己摸索出来了一些野路子，如果有系统的学习书籍，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让周亮犹豫的，只是因为这是谢九辛提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周亮问道。

　　“我在你这白吃白住这么久，赔你一套练习书籍而已。”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就能得到联系书，总让我心有戚戚，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周亮说道。

　　“你要是有顾虑的话，那你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周亮的心提起来了。

　　看着周亮突然变紧张的模样，谢九辛将立马要说出口的话压了下去，他在静静欣赏周亮的表情，一句话就让周亮如临大敌的感觉，还不错。

　　“你想要我做什么？”周亮催促着问道。

　　不能心急啊，周亮，你这样子，会让我把你欺负得更狠一点的。

　　周亮看着谢九辛突然笑了，不是那种淡淡的笑，也不是讥讽的笑容，像是一个真正的笑容。这一瞬间，周亮有些恍惚，这是谢九辛发自内心的笑容吗？他在笑什么？他们刚刚有说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仅是一瞬间，周亮的脑海里就闪过去了这么多的内容。

　　周亮感到有些不得劲的无奈，看吧，谢九辛牵扯了他多少心神？让他会有多少忌惮？仅是笑一笑，他就……唉……

　　“帮我教一个学生。”谢九辛欣赏够了周亮的表情，说道。

　　“学生？”

　　“丁香，她的能力和你类似，但要赶上你还差得远，你教她绰绰有余。”谢九辛说道。

　　周亮在心里又寻思起来了，谢九辛给他练习书籍的条件是让他教丁香？丁韦川的姐姐？他开始回忆起与丁香有关的事情，可记忆中却没多少与丁香相关的内容，他只远远地见过丁香，对这个人完全不熟悉，大衍朝廷不像部洲，在朝廷，女子和男子之间泾渭分明，即便是已嫁做人妇的女子，除了夫家和娘家的男子，并不会接触外男。

　　谢九辛为什么会突然点名丁香？丁香何以成为了这个“特殊”的人？

　　“为什么是丁香？”周亮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希望我没有选错人。”谢九辛又将问题抛了回来。“过几天我就将书给你，教丁香不着急，你先练习你自己的。”

　　“嗯。”周亮此时只能将疑问放在心底，改天他倒是要去会会这个丁香，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丁香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会吸引到谢九辛。

　　丁香这个名字的出现，也让周亮心底提高了警惕。在大衍朝廷这个属于有死者的世界，已经开始出现了他不了解，但谢九辛比他更了解的人了吗？

　　还有，谢九辛答应过几天就能将书籍给他，这也是周亮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地方。

　　他是和谢九辛一起上岸的，他十分清楚，当初来到新洲的时候，谢九辛根本没有随身携带什么五感练习的书籍，那么，谢九辛要怎么拿到书籍呢？谢九辛和大衍部洲可以直接联络上吗？他注意了谢九辛这么久，丝毫没有发现谢九辛有什么不寻常的联络大衍部洲的法子，谢九辛和部洲的沟通途径是什么呢？

　　这场谈话暴露出的，是周亮岌岌可危的生活掌控力，在不知不觉间，他的生活出现了极大的裂缝，此刻，裂缝越来越大，再也无法忽视。

　　“眼下的局面，是你一步一步推动至此，很多人被你拉入棋局，不得不按照你的棋局走，如果我不是你手里那枚棋子，我还真想夸一句，你真厉害。”周亮说道。

　　“可你是开局的人。”谢九辛望着周亮说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淡淡忧愁的男人，可是带领他走进新世界的人，他的出现，也许能解答困惑了他多年的问题。

　　周亮苦笑一声，要是可以再选一次，他还真不想成为这个开局之人，谁想当谁就当去。

　　“你当初说你第一次看见我，我的模样很狼狈，比在竹林见到我的那次还要狼狈，是真的吗？”

　　“是真的。”

　　“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模样？”

　　谢九辛伸出手，指着雾气散去的海面，太阳从云层后面露了个头，海面上波光粼粼。“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梦里，你飘在海面上，身上的衣服很脏，有些污渍和血迹。”

　　飘在海面上？周亮的思绪回到很多年前。他飘在海面上的时间段有两个，一个是在吃下地狱果实之前，一个是在地狱果实之后，谢九辛梦中看见的，是两者中的哪一个时间段呢？

　　“我提到梦里，你好像并不意外，你当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溜达，只有我能看见你，其他人看不见你的那个时候，难道你也是在‘梦里’来到部洲的？”谢九辛问道。

　　周亮点了点头。

　　“可真神奇啊，这个世界，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内容还不少啊。”谢九辛说道。

　　周亮在心底腹诽，有吃下一个果实就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世界，再神奇也不为过。

　　这时，谢九辛又出口说道，“我提到的第一次见你的场景没错，但是地点我骗了你，不是在梦里，是真实的世界。”他提到梦里，只是为了验证一下当初只有他能见到周亮，而其他人看不见周亮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亮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看向谢九辛。

　　“上一句话，确凿无疑，一点水分都没有。”谢九辛一点心虚感都没有的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部洲的人见到落海有伤但是没死的人会是什么态度，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并没有管你，便让你继续在海面上飘着了。”

　　“你、你真见到我了？”

　　“嗯。”

　　突然有一个想法从周亮心底升起来，难道当初他遇到空难，一开始的掉落地点是大衍部洲？而不是大衍朝廷？

　　“要是早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应该把你从海里捞出来，先带回家再说。”谢九辛说道。“不对，那会要是把你捞出海，你就在部洲好好待着了，朝廷的秘密还怎么暴露出来呢，是吧？”

　　周亮突然惊觉，原来那会就开局了。

　　“你选择了不救我，所以，开局之人是你不是我。”周亮说道。

　　“我当初还真是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眼下，谢九辛笑得格外灿烂，周亮选择忽略他脸上的笑容。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究竟为什么要暴露‘不死者’的秘密。”周亮说道。

　　“哦？那你想到几个可能性了？”谢九辛问道。

　　“一开始，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会有充分的信心，既能让大川他们变成不死者，又不至于暴露大衍部洲。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果你只是想让大川他们变成不死者，在新洲的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可以让他们服下地狱果实，可你偏偏，选择了让大川他们先落海，再在海里服下地狱果实。这是巧合吗？”

　　咸咸的海风带着海边的水汽扑面而来，周亮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明明在陆地上服下地狱果实，才是更加稳妥地不会暴露大衍部洲的办法，你这么聪明，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这就不得不让我去思考——让整件事发生在大海里，并不是一个欠缺的选择，而是不得不这么做的选择。”

　　周亮直接将结论说出来，“你在试图让大川他们，把‘大海’与‘不死者’两者关联起来。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什么理由，非得让‘有死者’前往呢？”

　　“然后呢？”

　　“然后，我也学了你一招，将几者关联起来，‘大海’、‘有死者’和‘谢九辛要做的事情’，这三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搞了半天，你就是还没有发现这其间的联系是什么。”谢九辛安慰周亮，“我们现在最不缺就是时间，我等你弄明白的那天。”

　　两人在海边谈了许久，咕咕作响的肚子提醒他们该回去了。

　　离开之前，周亮望着眼前的大海，感叹到，“如果能封存这片海就好了。”周亮的呓语被海风吹散。

　　听到周亮说的这话，谢九辛侧过头去瞄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