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68、第 68 章

　　“他可能是和菲尼克斯走了。”薛易的声音放低，顺便看了眼路知远的脸色，幸好没那么糟糕。

　　“那就先回主城吧。”路知远收了手环，按了按太阳穴，他的声音很淡，淡到薛易终于能感叹一声从前的路上将回来了。

　　路知远刚刚结束掉和那几个老家伙虚伪的通话，只觉得胃有些不舒服。那几张熟悉的笑容依旧像是陈年的酸菜缸里发酵出来的，带着挥之不去的酸臭味，干瘪瘪的看上去是不新鲜的颜色。

　　“安排人手接管T楼吧。”路知远对薛易道，他顿了顿，直视薛易：“成峰死了。”

　　“......”

　　薛易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即愤怒占据了他所有的神色，他几乎克制不住地低吼着问道：“谁？！路林和那台电脑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路知远放缓语气，安抚道：“看现场是安莲娜的手笔，但毕竟我们都没在主城，还不能妄下定论。”

　　“之前那次追杀不是说她有求和的意思？”

　　“所以未必就是她。”路知远看着薛易：“我知道你难过，但接下来我们有事要做......起码......先把成峰带回来。”
　　他轻轻合上眼，成峰躺在解剖台上的画面又一次涌进他的脑海里。

　　薛易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眶依然是红的，但情绪稍微平静下来：“所以你着急回主城？”

　　“是。”路知远点头道：“菲尼克斯暂时不会对南琰怎么样。”
　　但主城那帮老家伙和安莲娜就不一样了，一旦芯片没有如约出现在她们面前，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所有的人都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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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飞机外加全黑玻璃的轿车接送，等一觉醒来南琰就失去了方向感，于是他懒洋洋地在真皮沙发上抬眼扫向他刚刚躺下的这个客厅。

　　很宽敞，反正菲尼克斯的派头他是知道，无论在哪个老窝都极尽奢华。
　　但这次的奢华似乎不像是菲尼克斯喜爱的那种风格，甚至和老妖怪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

　　“这是哪儿？主城？”南琰问道，顺便不怎么拿自己当外人地拿起桌上的红酒杯喝了两口。

　　进门以来一直在引路的管家没有回话，反倒在这个空旷的客厅的另一端响起一个声音来：“是主城，虽然在郊区。”

　　机器人管家随着那个人接近的脚步声退下。南琰看清了对方的那张脸，和路知远很相似的容貌，但一看就能知道不过是拙略的仿制品。即便连笑容都模仿了，但还是无时无刻地透露着廉价的塑料感。

　　他觉得有些索然无趣，那么相似的一张脸，但他就是能一眼看穿对方无趣庸俗的灵魂。对方也在打量他，眼神里所蕴含的情愫让南琰本能地反感。

　　“你是谁？”他微微侧过头，他的侧脸很好看，同时也很冷酷。南琰不想去看这张脸，他诡异地感觉到不匹配的不适。他眸子微垂，盯着手里那个高脚杯的红色酒液，显然是没把眼前的人放心上。

　　“路林。”

　　南琰点了点头，抬眼扫了对方一眼，对方酷似路知远的笑容让他很不舒服，但他还是没有发作，只是皱着眉：“菲尼克斯让你来见我？”

　　“是......”路林犹豫了下：“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

　　“合作什么？”

　　“除掉主城那帮老家伙......当然了，杀了你厄里斯朋友的也是他们。”路林说道，他盯着南琰，那张脸，那种神态，无数次在梦里审视他的冷淡懒散眼神现在就看着他......是裴渊，他的裴渊回来了！
　　他想做出路知远的姿态来，但偏偏越是慌乱越是漏洞百出。

　　路林咽了口口水，他极其细微的吞咽动作落入南琰的眼中，带来的依旧是极大的不适感。

　　“路知远会帮着那帮老家伙摧毁安莲娜......”路林道：“他回来的话，一切都完了。”

　　“哦？”南琰闻言放下杯子，靠近眼前这个人，他非常想告诉他，对方披了一张非常不适合他的皮囊，然而他只是冷淡吐字：“你怎么知道？”

　　路林在他的目光下有些闪躲，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调出录音：“今早刚截获的。”

　　声音不高，姿态放的很高，态度很冷漠，似乎没有将下属或者任何人的生命放在眼里。
　　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只花猫……但的确，就是他的花猫。

　　南琰撤回身，没有再看路林，只是扫了眼客厅：“那么我休息的房间呢？”

　　在对方指明方向后，南琰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

　　他厌恶这个路知远的仿制品，他的出现，让南琰一定程度上担心，在路知远的眼里，他是不是也是裴渊拙略的仿制品......他没有裴渊那么强大，也不能运筹帷幄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路知远是不是也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一个令人厌恶的灵魂。

　　的确，他不能让裴渊回来。

　　身后又响起那个人的脚步声，这一次南琰没有再客气。利刃迅速地划过对方的脸颊，路林惊恐的眼里倒映出那张依旧旖丽的脸。

　　“三天内，换掉这张脸。”南琰语气冰冷，他将刀锋从对方脸上撤开：“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带着这张脸出现在我面前。”

　　随着那把匕首离开，路林稍稍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道：“他们......他们带走了K。”

　　“谁是K？”南琰不耐烦道。
　　他心情差到极点，急需一个安静的空间，最好路知远能够像从前一样坐在他的床边，告诉他他就是南琰，谁也不能替代他。

　　然而看起来眼前这个赝品喋喋不休，似乎还要告诉他一个能让他更加不开心的事实。
　　路林颤着声，觉得难以启齿，这一瞬间，对着酷似裴渊的这个人他终于感到羞耻：“K是......K是裴渊的基因复制品。”

　　果然，下一秒他就被踹了出去。

　　南琰冷冷开口，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所以呢？你觉得他和我一样？”

　　“不......不是，只是......”

　　“只是舍不得？”南琰觉得有些好笑，他语气嘲讽：“那就再养一个吧。不过让我看到的话......我会亲手解决的。”
　　他说着有些嫌恶地将刀刃上沾到的鲜血擦拭在路林的西装上：“我可不喜欢有人和我长着同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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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他面前提什么K？”菲尼克斯刚抽完一袋水烟，倚在竹榻上看向来人：“有什么意思？让他给你找回来？还是把他当作下一个K？”

　　“好歹，K也是我的......”

　　“你的什么？”菲尼克斯扫了一眼路林，心中叹了口气，这个人怎么也不会是路知远，所谓云泥之别就是如此。

　　路林不说话了，K于他而言是个什么存在呢？不是伴侣不是情人，是一个不属于他的那份记忆里才存在的一个人的复制品。
　　他不过是守着一份偷来的记忆，沉浸在自己创造的蜃楼里。

　　“那群老家伙们带走K......”菲尼克斯冷笑一声，姿态依旧放松地仰在榻上：“不过就是恶心恶心路知远嘛。”他的和服散在榻上：“他们恶心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随即他想到他们现在算是一个阵营的，才收起几分散漫和尖锐来：“路知远不会碰他的，人呢，等事情结束就完完整整送回你那里。”
　　他擦着飞红眼影的眼睛向上一扬：“这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那......裴...南琰呢？先住我那里？”

　　菲尼克斯点了点头：“你知道他和K不一样。”他说着勾起唇角：“我也不提醒你什么了，只是劝你好自为之，不要肖像不该想的。”
　　“你喜欢裴渊，到时候就带着K走......别的......都不是你的。”

　　他说完又躺了回去，带着红蔻丹的指甲向门外一指，那几个铁皮桶一般的机器人就起来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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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二十年，路知远带着对这座城市的几分生疏回来。
　　想到记忆末端那几年，这座城市总是充斥着拔刀相向的紧张气氛。记忆里，甚至他和裴渊沉默不语地对立更多一点。

　　有时候，即便近在咫尺，他们也分属不同阵营。裴渊总是激进的，急切地想要打破这些腐烂的常规。
　　而他，却因为许多原因，总是不得已去维持这表面的祥和。他以为他可以和裴渊在缓慢但是前进的行程里将那些生锈腐烂的地方清除掉，但是没有，裴渊选择了另一条路。

　　如今再回来，几十年前他和同窗从基地前往主城的市中心，遇上抗议者们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依旧有穿着制服的学生走在街头，路知远沉默很久，才轻轻开口问了一句：“又是周末吗？”

　　薛易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又对着电子屏幕确认了一遍：“是的。”

　　路知远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有裴渊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