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67、第 67 章

　　那个人，自负，却足够让人信服他有绝对的掌控力。菲尼克斯讨厌裴渊这一点，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是能在任何情况下作出最理智的判断和选择。

　　“你以为你不是他......但你从来就没逃脱过他的掌控。”他说着笑了起来，手指戳在自己太阳穴的一侧：“他就在你这儿，从来没有离开过，不是吗？”他的笑容带着几分诡异。

　　南琰盯着他，难得的沉默。
　　他没有回忆过去的习惯，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在厄里斯之前的事。老头一直将这些归结为太小或者智力有缺陷，但如今想来，从见到老头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人。
　　一个没有过去的，也没有未来的人。他就漫无目的地长大，为一个名叫索斯的组织服务。

　　他每一次能够化险为夷，冥冥中像是有人作推手，又像是有天赋。
　　他足够聪明，学起东西来毫不费力。但这一切，或许都不是因为他自己。

　　“但我们不能让他出来......”菲尼克斯说道：“我的小南琰，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了，你呢，想要他出来吗？”

　　从窄巷出来时，菲尼克斯的声音似乎还绕在他的耳畔：“路知远不是你的，是裴渊的......他们都在等他回来。”他冰凉滑腻的手搭在南琰手上：“不如我们合作。”
　　———
　　“找到他了吗？”

　　“还没。”薛易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路知远看了眼窗外，路宴给他安排的房间在赫斯提的中心，能很好地观赏到这座城市的夜景，繁华嘈杂，即便在二十八楼，路知远似乎都能听到楼底乐队的声音。

　　“先别找了。”路知远垂眼看了眼时间：“已经够晚了。”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仍旧涌起一股未知的恐惧来。像是之前他承诺陪南琰回厄里斯一样，他恍惚间觉得现在角色对调。

　　是南琰陪他回主城，回去那个牢笼不似牢笼，家不似家的地方。

　　“马上就要回主城了......”薛易犹豫道：“他现在闹脾气可不行。”

　　“他应当有分寸。”

　　相较于派遣其他的人，那群老家伙们肯让路宴来对接，可谓是诚意十足。
　　路知远随手取下右手尾指的戒指，就在一天前，这枚象征诸多权限的戒指还在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手中，如今却安静地躺在托盘里，权力更迭的速度就是如此之快。

　　“他们让我回去，想必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路知远躺在沙发上，仰着头看那盏水晶吊灯，灯影下勾勒出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安莲娜手下有一批人。”薛易耸了耸鼻子：“有些时候触及老家伙们的利益了，老家伙们在拉拢你。”

　　“成峰呢？”路知远想起什么：“还是没有联系到？”

　　“还没，那家伙估计看到我们回去没脸放。”薛易懒洋洋道，他开了一天的车，也的确有些困了，声音里带着倦意：“真不找了？真不找我就先回去睡了。”

　　路知远点了点头：“你先回去。”

　　薛易离开不久，刚拿回来的手环就出现了信息提示。路知远点开，是成峰的照片。
　　黑色的军服已经被鲜血染湿，他已经没有生气的眼神透过电子屏幕就那样直直地落入路知远的眼中。

　　在赫斯提，时间的流逝像是没有感觉一样。这里从早到晚的繁华吵闹，永无止境地沉浸在各种电子娱乐之中。

　　南琰在天桥的走廊上站了一会儿，陆陆续续走过几对喝醉的男女。在这座城市里，连醉意都在五光十色的虚拟屏幕下被打包得光鲜亮丽。
　　这些在厄里斯只能充作惹人厌烦，易于闹事的街头醉汉，在这里是年轻活力的象征。

　　他从天桥离开时，身后已经缀上了尾巴。

　　南琰很清楚怎么解决掉这些尾巴，在他穿过一条嘈杂的街巷后，一辆香槟色的跑车等在巷口。
　　窗户拉下来后是一张陌生年轻人的脸：“上来。”

　　南琰挑了挑眉，对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菲尼克斯让我来这儿等你的。”
　　他话音刚落，巷子那边就追过来几个人。

　　“你这车不错。”南琰上了车，屁股一落下他便真心实意夸奖道。

　　“限量版，整个赫斯提只有我这一辆。”受到夸赞的年轻人很得意。

　　“那考虑过开着限量版的车子来接人的后果吗？”南琰抬了抬眼皮。

　　“能有什么后果。”年轻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整个赫斯提没有我接不走的人。”

　　“你和菲尼克斯那家伙什么关系？”南琰看了一眼他，觉得从头到脚这两人都不像是能掺和到一块儿去的样子。

　　“还不是厄里斯那块银币闹的，我赌输一个人情。”年轻人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实话，他拿着个人情问我要个成百上千万都没事儿，结果就是让我出来接个人，还非得亲自来不可。”

　　“哦？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年轻人闻言侧过头打量南琰，勾起嘴角：“他的小情？”随即他又自我否定：“不像。”
　　“看你打扮是厄里斯来的？偷东西还是放火了？”

　　“抱歉啊，我两样都没做。”南琰淡淡道：“但你接走我绝对是个麻烦。”

　　“没有什么麻烦事我家搞不定的。”年轻人听起来很自信：“要真只是接个人，我还担心那家伙设套让我钻呢。”

　　南琰没有开口接话，他从上衣口袋掏出“绿西装”的那张通行卡牌，折成两半从车上扔了下去。

　　开了一段时间后，车子缓缓驶入一条僻静的道路。仔细看来，其实也不偏僻，但周围嘈杂的声响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眼前是一栋在赫斯提市中心的小别墅，面积不大，但是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一栋带花园的别墅，这财力和权势可想而知。

　　“他们为什么追你？”年轻人问道：“这是我家的信息隔绝带，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就没法帮你？”

　　“为什么？我也搞不明白呢？”南琰微微笑道：“不过上一个准备帮我的人已经死在厄里斯了。”

　　年轻人倒是不太在乎的样子：“我和那个人不一样，是不？不然菲尼克斯那个老狐狸也不敢把你托付给我。”

　　“你真是小瞧他了，没准他只是想拉你下水呢。”南琰眯了眯眼睛，凑近道：“更没准，他是想报复你呢？”

　　年轻人面对他的靠近有些不太自在：“我可告诉你啊，我笔直的。虽然你长得不错，但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说着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我和他远日无仇，近日无冤的，他报复我做什么？”

　　南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算了。”

　　“什么算了？”

　　“我看你这脑子比我在厄里斯的小跟班好不上多少。”

　　“谁是你跟班？！”年轻人不满道：“不对，你说谁脑子不好？！”

　　南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家有床么？”

　　“什么？”

　　“你把我捞回来我总要睡觉的是不是？”

　　“我话还没问清楚呢！”

　　“你哪边不清楚？”

　　“......就问你犯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犯。”南琰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他们还杀了我一个人。”
　　——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绿西装能感受到自己的口水正在不受控制地从被打肿的嘴角缝隙中流出：“我就......问了一下他想不想当明星。”
　　他欲哭无泪，含含糊糊翻来覆去用那几句话为自己辩解着。

　　“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就天桥啊……天桥......我刚刚说过了。”
　　于是他又挨了一拳，这一次他老实了，闭了嘴等对方下一个问题。

　　“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

　　“你的通讯卡片，怎么落到他手上的？”

　　“他偷的。”

　　绿西装男人被拖了出去。

　　“他没和路知远在一起？”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开口道：“不过现在看来，厄里斯的果然是他。”

　　“奥古斯塔，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为首的男人开口道：“你看路林那，不也有个类似的么？”他嗤笑道：“不过赝品终究是赝品了。”

　　周围坐着的几个人前前后后稀疏地笑了。

　　不过他很快又止住这个玩笑：“无论如何抓到他。”
　　他像是心有余悸一般：“绝对不能放过他。当初已经掉以轻心过一次，这次就要做得绝一点。”

　　“那是当然，”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眼露凶光：“光是想到有这样的存在，你我岂能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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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死亡，不过是人生中一个必经的旅程罢了。
　　光点在浮动，南琰睡得并不安稳。

　　他总是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不是他也不是路知远，分明不是他们两个人，但明明白白地感知道模糊光影里的容颜应当是什么样的。
　　那两个人没有笑容，眼神冰冷对立。制服被挺拔的身姿撑的无一丝褶皱，不同的样式却彰显着两个不同的阵营。

　　那个声音又响起，这一次没有先前那么冷漠，似乎在柔和地安慰某个人，平抚他的情绪，乃至声音都带着蛊惑的意味：所谓死亡，不过是人生中必经的旅程罢了，他不一定是终点，也可以是起点。

　　南琰在黑暗中睁开眼来，像是有湿润的水滑过脸颊，带着一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