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65、第 65 章

　　“其实没必要杀他，浪费这心思做什么？”昏暗的灯光下有人开口，点着雪茄有些倦意：“不过是路知远的一条狗。”

　　“一条狗杀了就杀了喽，让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的掌控者。什么样的货色都敢来我们这里谈条件？”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说道，他看向主位：“趁他还没回来前先教他点做人的道理。”
　　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点笑意。

　　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人轻飘飘道：“也只是其一。”他看向另外一个人：“去弄得干净点，把上次安莲娜送我们的礼物送到成长官身上去吧。”他微微笑着：“算作我送给路知远重逢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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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上的风总是比别的地方来得大一些。
　　南琰吹了个口哨，那只半大的狼崽子就冲着他奔来了。撞在他膝盖上，被南琰毫不留情地拿脚将过分接近的小狼崽踢开了些。

　　小东西长得很快，吃得也多。
　　南琰托着小东西的肚子掂量了下小狼的份量，觉得这家伙最近长了不少肉。他站起身，盯着狼崽子看了眼，说：“今天就扔了吧，再带着将来可扔不了了。”

　　“还太小。”总是有人不舍得，伊尔莱特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把它弄回来就没养过一天，怎么这白眼狼就跟你亲上了？”
　　他说着皱了皱眉：“你这人怎么总这样？”

　　“什么？”风很大，南琰侧脸看过来。

　　伊尔莱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用尽力气冲他所在的方向喊道：“没什么！你他妈要扔就给老子扔远点！”

　　于是南琰就带着狼崽子走了。
　　等到傍晚才回来，后面还缀着那条尾巴。

　　南琰看了伊尔莱特一眼：“完了，扔不掉了。”

　　“才多大？你扔出去就是白给的一块肉！”薛易在旁边哼了一声。

　　“多大？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自己讨生活了。”南琰也不满，他拉起狼崽子的前爪：“你是狼是狗？”

　　晚上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南琰又抱着狼崽子不见了。没人知道南琰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扔掉这只狼崽，连路知远都觉得南琰的举动有些反常。

　　“你怎么了？”路知远微微蹙着眉，站在南琰身前。南琰抱着狼崽子没回话，绕过路知远继续往前走。

　　然而狼崽子这次没继续乖乖呆在南琰的怀里，它从南琰身上窜了下来，抖了抖毛，跑到路知远脚边去了。
　　它拿脑袋蹭了蹭路知远的裤腿，想让他抱它，然而路知远没有惯着它。它只能在一旁有些扎屁股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怎么了，南琰？”路知远继续追问，夜色里他看不清南琰脸上的表情。

　　“你要带它回主城？”南琰反问。

　　“你扔它在这儿它活不了。”

　　“活不了也好过去主城。”南琰说：“它要是没能力在这儿活，就不该救它。”
　　南琰没去过主城，但他本能地排斥那个地方。他排斥的心要寻一个落脚点，于是倒霉的小狼崽子就被拎了出来。

　　“伊尔莱特会照顾它。”路知远向前走了几步劝说道：“你都交给他养了。”

　　“他说让我扔远一点。”南琰坚持。

　　“我知道主城不适合它。”路知远微微沉吟道：“等事情结束，就带它回荒野，现在它还太小。”

　　“你怎么知道在你那个主城里，它就能活得下去？”南琰反问道。

　　路知远一愣，大概觉察出南琰如此反常的举动的由来了，南琰不愿意去主城。
　　他从心里排斥那座困扰了裴渊许久的城市。

　　路知远记得裴渊在外执行任务时的心情总是要好过回基地述职时的心情。
　　从第一军团的驻地回主城的公路上可以看见一栋灰白的大楼，看见那栋大楼就意味着即将进入主城。

　　每次接近那栋大楼时，裴渊总是会说：“又要到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如今回想起来，分明有一种厌烦与排斥的情绪在里面。

　　那座城市，困了裴渊一辈子，又困了他一辈子。

　　“带上吧。”路知远说道，只是他的嗓音里沾染上了一丝凄凉：“到时候送它回来。”
　　他说着转过身，狼崽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脚边，完全忘记了刚才即将被抛弃的命运。

　　路知远想，等事情结束后，南琰也会离开，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了那座城市里。

　　——
　　赫斯提，这个极度繁华的第二大城市。
　　路知远总觉得这个城市的建筑更新换代的速度像是搭积木一样快。二十年不见完完全全就是另一座城市的模样了。

　　他们这一路过来算得上顺利，似乎连没有身份这个大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有人故意让他们往主城走，更不要说伊尔莱特这样的精明人了。

　　“分头走吧。”伊尔莱特说：“随时联系。”

　　索斯在赫斯提显然也有驻点，路知远看着伊尔莱特留下的地址，凭二十年前的印象，应该是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
　　那里汇聚着一堆不那么正经的产业。

　　路知远他们要去这座城市的CBD。
　　赫斯提这座城市一直走在潮流与时尚的前沿，虽然说时尚是个轮回，但显然赫斯提的审美和潮流没有轮回到厄里斯所处的那个年代里。因此路知远他们这一行人走在路上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天桥上有一场模特走秀，路过的人可以通过旁边的全息投影看到天桥上的那一场现场直播。

　　“这些人为什么要套层塑料壳子在身上？”薛易跟着走了几步之后终于没有忍住。南琰瞥了一眼电子屏，像是路知远曾经给过他的那种水果糖一样，裹着透明的塑料壳子。

　　走近了才发现也不是塑料壳子，是一种带着亮粉的硬纱，颜色都很艳丽。那些模特，像是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糖果，带着透明硬质的酸甜味跳动在天桥上。

　　赫斯提的繁华总是容易让人分神，南琰站在天桥上一晃神，就有一个打扮浮夸的绿色西装男人撞了过来。

　　“不是本地人？”男人笑嘻嘻地伸出手来，然而对方很明显不吃他这一套。尽管如此，他的笑容依旧保持着不变。
　　多好的苗子，赫斯提再好看的明星，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也不过是庸脂俗粉了。
　　说得好听些是基因筛选，说得难听些就是千篇一律的漂亮壳子，看多了都腻，看久了都分不清谁是谁。

　　但眼前这个人不同，周身的气质都带着风，黑色的口罩盖住了大部分的脸，但仅靠那一双眼睛就足够了。
　　明亮锐利，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淡。这样子的眉眼身姿，绝对不是靠挑选就能挑出来的，是要千载难逢的机会里多数美好的巧合眷顾占上风的程度下组合起来的。

　　虽然穿着嘛，像是从边缘地带那些不入流的贫民窟出来的。但他敢保证，不用怎么包装，这就是赫斯提上流社会里的抢手货。

　　“我姓陈。”男人递给南琰一张名片，笑眯眯道：“这一带最有名的经纪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南琰淡淡扫过，但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那双原先就好看的眉眼突然活泛起来，像是春日融冰一般。
　　就在这位陈经纪人在春水里晃神的一瞬间，那个惊为天人的美人就只剩了个背影。

　　“山水有相逢啊......”他下定决心：“只要在赫斯提，总会有办法的，到时候不怕你不应。”
　　他说着伸手去内侧西服口袋里拿通讯卡片，找个人而已，在赫斯提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他在天桥上缓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他摸着自己心脏，忍不住骂道：“这年头，长成这样的竟然偷通讯卡片？”

　　路知远也慌了，他从位置上站起身，从窗户向天桥望去，方才还站在那边的身影不见了。
　　他顾不得对面的那个人脸上是什么神色，只是对着守在门口的薛易道：“你去找他一下。”

　　他没说是谁，但听的人都心知肚明。
　　薛易很快就离开了。

　　那个坐在茶几前一直一言不发的人见状终于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这些年的长进？”

　　路知远回过头，临窗的位置下坐着一个男人。黑发绿眸，不显老，仅按相貌来说的话看起来比路知远大不了几岁，但从他的姿态就能看出来他的阅历与城府极深。

　　“你当初对我下手时倒是能让我欣赏你一点。”男人说道：“如今看来你也就在我这里有那么点手段了？”

　　“你有什么事？”路知远没有接他的话，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抿了口咖啡，抬眼直视对面的人：“有见我的必要么？”

　　他们的眉眼在诸多程度上相似，但路宴不喜欢，路知远的身上总有点那个女人的影子，甚至连眼睛都带着一丝优柔寡断的意味。

　　他冷笑一声：“以前那个棋子就弄得你神魂颠倒，如今回去，还敢明目张胆带着这么大一个把柄？”

　　“是我的事。”

　　“你的事？”路宴轻笑道，这是路知远最讨厌他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带着不屑轻蔑，像是对着一个过家家的小孩发出的嘲笑。
　　他们从前还能用礼貌维持体面的父子情早就在路知远接手第一军团的那一天被捅破了。

　　那一天，路宴离开主城来到赫斯提，也是那一天开始，一直到今天之前，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

　　“你回去，路林怎么办？”

　　他问了这样一个让路知远有些好笑的问题。路知远甚至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有些无奈道：“你想怎么办？”

　　路知远其实想不太明白，他见过路林的母亲，说句不礼貌的，很普通，普通到毫无记忆点。有点虚荣，有点姿色，有点小伎俩，但仅限于有点而已，因此很难让人将她放在心上。
　　但他父亲这样的人，偏偏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抛弃了他母亲。

　　“让他来赫斯提陪你吧。”路宴还没有答话，路知远帮他做了决定。

　　“你现在还没回到那里呢。”路宴拿起杯子，他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好像还轮不到你做决定吧？”

　　“轮不轮得到，你今天来找我不就说明了问题。”

　　这次路宴没有接话，谁都知道，让路知远回去是现下调和两方矛盾的最好方式。

　　“你很幸运。”路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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