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63、第 63 章

　　颜音的气候很舒适，是南琰从前在厄里斯那台破电视里看到纪录片时就喜欢上的那种气候。湿润温和，镇上有很多会开花的树。

　　南琰靠着窗子看街道上的人群，有几个老头正在街边打牌，看起来靠右边那个快要输了。他今天吃了一大堆带奶油的点心和一盒巧克力，现在仍旧在往嘴里塞白脱提子饼干。

　　路知远发现南琰和自己截然相反，南琰是一个很能化悲愤为食欲的人。越难过的时候，南琰就会下意识地偏好那些甜点和奶油。

　　“好吃吗？”路知远刚出声就咳嗽了两声，他现在已经尝到躺了两天不吃不喝的苦果了。他越发清晰明白地感知到身体的虚弱，仅仅是昨天吹了个风，如今就头疼脑热地躺下了。

　　南琰看了他一眼，从桌上那个很漂亮的茶壶里倒了点茶给他。千雅很喜欢下午茶，光是款式花色不同的茶具就堆了整整一个橱柜。这些看起来很精致的小点心在厄里斯怕是想都不敢想，但在千雅这里像是最寻常的东西一样。

　　毕竟从前是将军家最受宠的女儿，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轻易放宽对生活的品质和要求。

　　“你昨天夜里也在咳嗽。”南琰目不转睛地看着路知远。

　　路知远就着他递茶的手喝了几口，开口道：“吵到你了。”

　　“你身体状况看起来有些问题。”那双湛蓝的眼睛依旧没有从路知远身上移开：“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可能从前在七号城身体机能受损过......”路知远边说边意识到什么，他停了下来，有些疑惑惊讶地看着南琰：“怎么会这样问？”

　　“没什么。”南琰从路知远嘴边撤回手，转身在窗边坐下，他继续盯着刚才那两个老头的牌局漫不经心道：“六号城出来的时候还没到风一吹就受凉的程度。”
　　他说着从窗外的街道上撤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怎么到这里成弱不禁风的样子啦？”

　　南琰边说边向路知远靠过来，路知远昏着脑袋连忙避让：“你别过来，万一传染给你。”
　　他自顾不暇，也来不及注意到南琰眼底的那一抹异色。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一定会在那一天前往七号城，遇见路知远。也一定不会放下他，带他回去。

　　南琰睡得昏昏沉沉，他很少睡得这样意识模糊。索斯的声音还在他脑中回响，像是植入在他耳膜里一样。大抵是车子的颠簸，让他的头脑没那么清醒了。

　　于是他睁开眼睛，皱眉看向开车的人，毫不留情吐槽道：“技术真是差！”

　　“啧，什么技术？”“占星师”伊尔莱特眉毛一挑：“我的技术你体会过？”
　　那只秃头小狼当初被交给他抚养，现在头顶那一撮毛倒是长出来不少，正趴在他的膝盖上舔着嘴巴安然入睡。

　　“车开成你这样的，怕是小脑有问题。”南琰淡淡道，随后看向窗外。

　　天边是落日，从即将接近的一座小城落下。有了索斯的协助，这一路顺畅不少。然而北领地的主城和这些零散的小城终归不是一码事。
　　南琰其实没什么北领地主城的印象，尽管老头当初是将他从北领地带出来的，他印象里去过最繁华的地方是赫提斯。北领地这种管控极严且没什么油水可捞地位地方一向不是他们的目标。

　　进入小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座城市在各种意义上的边缘地带，人口很少。从那些大楼黑黢黢的窗子里就能发现这里的萧条并不是从来如此。
　　只有几个窗子有零星带着暖意的灯光。

　　路知远离他很远，正在和薛易说些什么，皱着眉，他的声音也很远，南琰懒得费心思竖起耳朵去听。

　　倒是“占星师”，走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顺便又给他一个纸杯蛋糕。
　　看在蛋糕的面子上，南琰懒洋洋地和她客气：“多谢。”甜食让他的心情愉悦不少。

　　“这里从前也算得上繁华之地。”占星师说道：“在当年反叛军还没有消灭干净的时候。”

　　南琰歪了歪脑袋：“什么？”

　　他淡淡叙述道：“这里曾经是反叛军的驻地之一。”他看着南琰，眼睛里似乎要倒映出另一个影子来。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南琰难得体贴道。他不想再去掀起什么陈年往事，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再不止住这个话题的话又要牵扯到裴渊身上去了。
　　那个他一直在回避的影子。

　　伊尔莱特闻言也笑了：“你不想听我可以不提。”

　　伊尔莱特换了件带着金色玫瑰的长袍，很惹眼华贵的样子。薛易只瞧了一眼，就觉得浮夸到不行。
　　他有些不悦道：“你快点过来搭把手。”

　　伊尔莱特站在锅边，不肯伸手：“我觉得你一个人也可以。”

　　“我一个人不可以。”薛易指着自己的通讯卡片：“我现在得接个电话。”

　　“好吧。”

　　“你那破袍子别伸锅里去。”薛易边向外走边提醒到。

　　薛易瞧了一眼显示，是留驻在厄里斯那几个士兵的。他有些失望，成峰这家伙显然是打定主意不准备掺手这件事了。

　　“菲尼克斯也离开厄里斯了。”薛易对路知远说道：“走得挺急，前几天都没什么异动，昨天夜里连夜就走了。”

　　“他迟早要回去。”路知远看着窗外那一勾初升的残月说道：“之前他策划那场拍卖就知道他没放下过。”

　　“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安莲娜合作？”

　　路知远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菲尼克斯对主城那帮老家伙的积怨颇深，他不一定就会稳稳妥妥地站在安莲娜那边，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达成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们现在算站哪边？老家伙这边？”薛易很没眼力见道：“还是索斯这边？”

　　“谁也不站，包括索斯。”路知远说道。薛易摸了摸脑袋，好像能明白点他的态度。

　　他们的落脚点的空间并不宽裕。
　　加上索斯的几个人，几个人的铺盖已经从唯一一个卧室蔓延到客厅和厨房。
　　卧室留给队伍里的三名女士了，剩下的一群人包括那只时不时发出小狗叫声的小狼崽就只能一览无余地铺在客厅里。

　　索斯的人看起来有自己的办事规矩，都是不肯轻易开口的主。
　　薛易和两个手下稍一靠近，几个人就避让开来。唯一一个话算多的“占星师”，说得还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南琰侧身靠在窗台下，不知道是因为在厄里斯那个小阁楼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总是下意识选择睡在窗户旁边。

　　夜里总是有凉风从窗缝里透过来，南琰出奇地清醒。大概是因为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凉风，连玻璃窗都清晰了好几分。

　　透过窗户，还能看到月亮，沉寂在这座城市上空。他莫名涌出来一丝孤独，那种无所依托，无根可系的孤独。
　　然而下一秒，他的这种孤独被一条还带着温热体温的毯子掩盖了下去。

　　“早点睡。”路知远看着他：“明天要赶路。”

　　“哦？”南琰勾起一抹笑意来。在路知远因为他的笑容分神的片刻，他迅速拽着对方的领口靠向自己。
　　路知远慌了节奏的呼吸错乱地铺散在耳边。

　　“小心。”南琰轻声道，路知远意识到什么，顺着南琰的手指看去。
　　这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的墙边，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几个悄无声息的机器人。
　　和他们在厄里斯遇见的一样，冰冷的钢铁骨骼外装模作样地遮了一层西装皮。

　　就在路知远的目光对上机器人那对红色的扫描装置时，机械钳已经迅速落在他身边。

　　“怎么进来的！”周围的几个人也迅速惊醒。

　　“窗户么？”伊尔莱特甩开袍子，他的身手瞬间敏捷了不少，同他慢吞吞神秘兮兮的说话风格完全不同，他出手直接且迅速。在他扭身避开攻击后，甚至有空责怪南琰：“你就看着他们上来的？”

　　“是啊......”南琰懒洋洋地躲在索斯那帮人的身后。
　　不得不说，总部的就是不一样。他还记得那天他和路知远在厄里斯的巷子里差点被这些玩意剁碎成肉泥的狼狈模样。
　　但在索斯这帮人的手里，这些机器人的胳膊脆得像甘蔗一样。

　　南琰看着原先还睡在房间里的那个小萝莉，出门的时候顺带拧断了一个机器人的两条胳膊，只留下他的躯干部分。

　　“你看清楚了。”南琰低声在路知远耳边说道。
　　路知远轻轻点了点头，奥斯汀和其中两个女孩近身作战的优秀程度远高于普通战士，甚至对鼎盛时期的裴渊都能造成强有力威胁。
　　队伍剩余几个人都在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但作战的下手点很明确，他们在尽量保留那几台机器人的核心软件，应该是更偏向于技术人员。

　　就在其中一个索斯成员蹲下准备小心地从只剩一小截躯干的机器人上取下还在运作的CPU时，那一小块芯片被几枪打成了渣渣。

　　“你在干什么？”梳着背头的男人懊恼地看向身后。
　　薛易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吹了口还带着热意的枪口：“你们想干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男人刚想发作。

　　“算了......”伊尔莱特阻止道，他捡起扔在一旁的袍子披在身上：“这种型号的已经捕捉过了，这段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不用浪费时间了。”
　　剩下几个人听了这才作罢。

　　一些机器人的残骸落在南琰的脚边，他拿靴子踢开，他对这些曾经差点杀死他的玩意本能地没什么好感。
　　他仅仅淡淡地瞥过残骸留在地上的那点印记：欢迎回来。

　　随即那半个手掌被他毫不留情地踩了个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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