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62、第 62 章

　　路林看了眼办公室的恒温系统，他调高了一度后很快又被恢复了原先的设置。他甚至没有对自己适宜温度的掌控权，安莲娜依旧是尊敬的语气：“根据您的活动量和现在的体感来说，这是最适宜的温度。”
　　这种生活是乏味的，成为路知远之后的生活是无趣且令人厌烦的。

　　他一点也想不出来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能带给他额外的一些什么愉悦体验。
　　但他除了恭敬地顺从父亲的指令，和满足母亲的虚荣心之外，毫无其他选择。

　　他甚至觉得，如果路知远有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回来。

　　巨大的玻璃帷幕上倒映出来的影子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他好像和这个人朝夕相伴二十年，有他的大部分记忆，却又好像对他一无所知。
　　他原先继承了他母亲那一头栗色的鬈发，如今却一直顶着一头浅金色的短发。他父亲和母亲都是较深的发色，只有路知远的母亲有一头淡金色微绻的长发。
　　他模仿路知远的一言一行太久了，连自己都消失了。

　　“上将。”眼前的军官毕恭毕敬地递来一个电子屏幕。那是路知远名下的第一军团的一名军官。
　　路林觉得有些可笑，眼前这位称得上是路知远得力副手之一，但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这位名叫成峰的高级军官像是从来没有看破他蹩脚的演技一般。

　　他曾经试探过几次，很快就被安莲娜警告。
　　成峰却仍然像块石头一般，纹丝不动，于是他也放弃了。

　　“我想你应该清楚，随意调动人员是不被允许的。”路林说道，他淡灰绿的眼睛在成峰身上一扫：“回来之后让薛易自己过来一趟。”

　　“好的。”

　　“你......”路林抚着左手小拇指的戒指，他知道路知远绝对不会做这个动作，也清楚路知远不会问接下来的问题：“你跟薛易就没有一点联系？”

　　“裴渊死后我们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了。”成峰轻轻抬了抬眼皮：“在第一军团里，他和他的手下是最特立独行的一支，您又不是不知道。”

　　“哦？”安莲娜的警告让他心烦。
　　他突然无比希望自己露出马脚，被人看破。
　　然而没有，成峰只是按照惯例，收了有他签名的文件就离开了。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好，还是周围的人都默契地装聋作哑地配合他。
　　不过都是借着路知远这个壳子保存荣耀与地位的人罢了。

　　成峰从T楼走出来，眯着眼睛往上瞧了瞧这栋高耸入云的大厦，一眼望不到顶。这已经成为CBD地标性建筑之一，外形像柄利刃一般直插云霄，大厦里聚集着权力顶峰的这批人。

　　成峰抽了口烟，毫不客气地在这栋气势恢宏的大厦面前扔下一个烟头。随后他走进车里，冷声道：“回军团。”

　　“您已经很多次无视我的警告做出一些事情来了。”冰冷的女声从路林的耳骨处传来。

　　路林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沉默，他说：“你只是辅助决策型的机器人罢了，安莲娜。”

　　“他要回来了。”安莲娜说。

　　“那就让他回来好了。”路林看起来满不在乎，他从衣架取回外套：“我在这里和他在这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你没法这么轻易摆布他吧。”

　　随着关门声响起，办公室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一些数字块漂浮在上空，许久，那个机械女声才响起：“他也会回来。”

　　车子已经开到主城郊外，说是郊外，这里更像是私密性极好的独栋别墅区。
　　每一栋别墅之间都用数字屏障隔开，不受电子监控。

　　“我回来了。”路林带起一抹笑容，虽然不是用他自己的脸。

　　不过别墅里没有开灯，也没有镜子，他不用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很快就有一个声音回应他：“您回来了。”

　　路林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在黑暗中走了一阵，才触碰到对方冰凉的肌肤：“怎么不开灯？”

　　“我成天呆在这屋子里头，对这里一切都熟悉的要命，开不开灯有什么区别。”那个声音回答道，像是不满又像是撒娇：“我想出去。”

　　“不行。”路林很坚决地否定了他这个想法。他轻轻抚过对方柔顺的长发，挑起他的下巴轻声细语地哄道：“外面很危险。”

　　“我都没瞧见过外面，怎么才能知道危险两个字？”对方也轻轻地笑，呼出来的气体轻柔地拂过路林的耳畔，惹得他心动。

　　他很快就吻了对方略显冰凉的唇。
　　对方没有推拒，显然是习惯了他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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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没那么容易。”薛易告诫道。

　　路知远看着天边那朵降雨云：“我知道。”

　　薛易换了个姿势踩在车门边上，点了支烟：“主城不好回。”他想了想：“现在也就老家伙们那边能拉拢......安莲娜铁定不会让你回去，你要是死在路上，十有八九是她做的。”

　　“有办法联系主城那群人么？”

　　薛易没搭话，等他把烟抽完才开口道：“有个人还留在主城。”

　　当初路知远没能从七号城回来，第一军团在随后漫长的争斗中渐渐被有意分裂，大多数被扔去驻守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驻地，和其他军团混编在一起。

　　“谁还留在主城？”

　　“成峰。”

　　路知远说：“能搭上线吗？”

　　“能吧。”薛易又要点烟，被路知远挥手拦下了：“你少抽点。”

　　“成。”薛易叼着烟没点，他咂巴了几下嘴，问：“那个臭小子怎么办？带他一起走？”

　　“一起走。”路知远说：“你以后少提裴渊。”

　　“啧......”薛易咂着嘴没说话。

　　反倒是路知远冷冷瞟了他一眼：“还嫌麻烦不够多？”

　　“行行行，我服从命令听指挥。”薛易一抖那边卡其色大衣的衣摆，在地上坐下，他看着路知远八卦道：“路林那个神经病，好像也对裴渊有点意思。”

　　路知远头疼地很：“我刚说过......”

　　“这不是那个臭小子不在嘛！”薛易压低嗓子：“不是给你通通主城的消息？不至于让你回去两眼一抹黑。”

　　“......你这消息有几分可信？”路知远无奈道：“我记得路林可能压根就没见过裴渊。”

　　“你走了以后，他们不知道怎么搞到你的一部分记忆，让那小子安了模仿来着......”薛易轻声道：“那小子都快被整出心理毛病了，喜欢裴渊也不是没可能。之前有人说他偷偷从基地搞到了裴渊的基因序列，藏了一个。上层也都在传，说这是金屋藏娇来着。”
　　他没说消息是从菲尼克斯那儿来的。毕竟菲尼克斯这家伙靠谱起来消息是百分之九十九地准确，但要想戏弄别人，他也能把假的说成真的。
　　只是薛易觉得他没必要拿这件事欺骗自己。

　　路知远皱着眉，只觉得窒息又厌恶。
　　他很快打住了薛易的八卦之心，表示自己并不想听。

　　“物资索斯准备了，还增派了几个人手，你去清点一下，那几个人也要摸清底细。”

　　“如果真像你说的，索斯是裴渊留下来的，也不至于害你不是。”

　　“索斯是索斯，裴渊是裴渊。”路知远点了点地图：“这条路太慢了，改道吧。”

　　“怎么就不一样了？”薛易摸着下巴想了想：“也的确不一样。不过你这下倒是着急起来了？”

　　路知远过了一会儿才接话：“是南琰。”

　　薛易叹了口气：“为了死在六号城的小矮子？可我们还得先拉拢那帮臭老头。”

　　“所以先别和他说。”路知远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你这嘴。”

　　薛易这下没说话，只是在嘴上比了个安上拉链的手势。

　　等路知远走后，薛易对着电子屏幕发了会儿呆，这才拨通卡片上的那个电话。

　　“还没死呢？”随着电话被接起，那头的语气带着嘲讽：“我还以为以安莲娜的德行，你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薛易点了根烟，打火机还在手里转着：“我找到他了。”

　　“......”成峰没有回话，他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见薛易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才开口：“他怎么样？”

　　“不错，身体机能比从前差了点。”薛易说：“他要回来。”

　　“回来？”成峰在那头轻笑，连薛易这种不敏感的人都能听出他掩盖在讥讽语气下的凄凉：“他当初不管不顾地跑了，然后剩下我们，现在想回来？”

　　“当时去七号城，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凡涉及到裴渊，他就会失去判断力。”成峰说：“所以他不配做第一军团的指挥者。”

　　“那路林就适合么？安莲娜就配么？”

　　“反正都是不适合，他和你何必回来送死？”成峰泼凉水道：“我劝你也别回来了，回来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我呸，你特么就是懦夫！”

　　“你说谁......”成峰刚上来火，又硬生生压下去：“你也就在我这儿横！”他继续说：“我不会帮忙的。”

　　“那你就是个叛徒！”

　　“随你怎么说。”成峰按了按太阳穴，任由薛易在那头暴跳如雷，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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