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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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望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很缺钱？”像这样武功高的人，还会缺钱么？这话一出口，他深觉不符合平时的作风，又很懊恼地垂下头来，紧闭了嘴。
柳砚青抓着一只小包袱，解下背上布条乱裹的启明剑平放在膝头，闻言一犹疑，摇头笑道:“不缺不缺，但钱么，总是越多越好的。”
金无望道:“江南花家、关外快活王、西方魔教、石观音老巢、移花宫、恶人谷、万梅山庄、白云城、皇宫，这些地方是当下钱财汇聚的地方。”
柳砚青笑道:“你是要我去偷还是抢？好啊，我好心救你，你却怂恿我去抢。不过抢来的、偷来的，花着也不香，不如安安静静做我这样的穷鬼，还逍遥快活。”
金无望脸上面无表情，眼里却有一丝笑意，淡淡道:“穷的快乐总比富的痛苦好些。”
“是这个道理。”
“但天下人多的是要富的不快乐——”
金无望忽然站起来，手脚都已在不住地抖，非是害怕，而是激动。
一个白衣服的少年同样激动地站在门洞口，他二人对视一眼，竟同样大笑起来，少年跑过来道:“小弟来了。金兄，你……你无恙么？无事最好。”
金无望本是高兴的，但仍板着脸道:“金无望有事没事，就不劳沈相公多费心神，左右不过一条贱命，竟有那么珍贵么？”
这少年肃容道:“金兄是小弟的朋友，朋友之命当然有泰山之重。”
金无望叹了一叹，只见少年身后又追来一位绝色倾城的少女，少女一见他便惊呼道:“金，金大哥——你，你这一身伤，难道都是为哪个恶贼所伤么？”见他灰衣之上，寸寸是血，也不由得双眼含泪，伤心起来，骂道:“恶贼！恶贼！好狠，好毒……”
金无望叹道:“莫哭，不要哭了，这的确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沈浪眉头一皱，轻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将金兄你逼到如此地步？”
金无望道:“夜寒露重，进来再说吧。”
沈浪这才发觉破庙一角已燃起篝火来，火堆旁边还坐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一个寒气逼人，锐利的剑气藏都藏不住，另一个却悠哉悠哉坐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攻击性，犹如一个平凡人，但任何一个没有武功的人，都不可能在那剑客身边坐的下去的。
金无望便拾了柴，又另寻干燥的角落点起了火。
朱七七道:“金大哥，我来帮你。”
沈浪打量着柳砚青，柳砚青自然也看着沈浪。
他只觉得这少年锐气内敛，沉静从容，一定也是一个出色的人物，想必就是沈浪了，也怪不得那王公子都要设那样狠毒的计谋来使他上当，这样的人物，必然是很不好对付的。
柳砚青微微一笑，抱拳道:“想必这位就是沈公子了，真是久仰久仰。”
沈浪也含笑道:“不敢不敢，小弟就是沈浪，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风度翩翩，谈吐文雅，又英俊潇洒，怪不得有人想千方百计要他死，柳砚青自觉若是自己丑上两分，心胸又不那么宽广，恐怕启明剑此时也要戳他脸上了。
“在下峨眉派柳砚青。”
沈浪刚要开口礼尚往来地夸两句，西门吹雪却忽然睁了眼睛，一双凤眼目光灼灼燃着战意，道:“十年前名动江湖的‘三剑客’柳砚青就是你么？”
哎呀过奖过奖说什么名动江湖啊，太客气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人知道在下的名字……
柳砚青正色道:“非是‘三剑客’，是柳三剑，差个姓差不少呢。”
西门吹雪站起身，横剑于胸前，道:“天色正好，不如与我一战？”
少年，见外面阴风阵阵，细雨连绵，黑夜如盖，你也能睁眼说“天色正好”这样的话来么？
柳砚青道:“你还小。”
西门吹雪冷冷道:“比你大。”
沈浪抽了抽嘴角，默默退下去。
柳砚青不服气，“本座二十有四了，你能比我大多少？”
西门吹雪:“二十五。”
一岁的差距其实能用别的方面来抹消的。
比如身高，亦或是体重。
柳砚青站起来，发现他比西门吹雪矮了小半个头，他是真的瘦，骨架又小，不比对面这个剑客，精壮，宽肩窄腰。
估计也没有对方重了……那就只能实力压制，证明他大一些。
拔剑……
“西门大官人呐，看你自己的剑，别盯我的启明，这是我老婆！”柳砚青脸一黑，也顾不上包袱掉地上，反手将启明剑藏到身后。
西门吹雪想着马上比剑了，也不计较柳砚青的称呼，点一点头，道:“好。”
“首先，我得确认一遍，你没有什么隐藏的身份？比如说我的仇人？我从不和仇人比剑，通常是一剑斩之。”
西门吹雪疑惑地摇摇头。
柳砚青暂时把梦遗忘，回到现实中来，他翻阅过峨眉近百年来的仇人谱，有姓欧阳的，有姓上官的，有姓魏的，就是没有姓西门的。
“那你有没有一万两银子？黄金也行。”
西门吹雪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只有这个。”
柳砚青满意地将银票折进怀里，看西门吹雪的眼神都慈爱许多，“银子不重要。最后一条，你若输剑，会不会要死要活的？要自杀？或者再也不用剑，或者——”对上西门吹雪闪烁不定的双眼，柳砚青一惊，悚然道:“你会？！”赶紧把银票塞回他手里。天哪天哪长这么帅居然会输不起……这就是冰山剑客的属性吗？可怕。
西门吹雪道:“你肯定你一定会赢，我一定会输吗？”
柳砚青傲然道:“倒谈不上肯定，只不过本座的字典里，本就没有‘输’这个字。”除了小时候被师父吊打的那几年，他从未输过。
西门吹雪道:“我的剑，从无退路，一往无前，非生即死。”
“哪怕对手和你无冤无仇，你也本不想杀他？”
西门吹雪缓缓点头，双目坚定且深邃，好像看的不是他的剑，而是那无上剑道。
“我们出家人向来慈悲为怀，不该杀的从不杀，当然，”柳砚青补充道:“也从不自己找死，我这么善良，别人死在我眼前我也会愧疚的。”
西门吹雪:“所以还比不比？”
柳砚青道:“别废话了，不比。——但还是可以让你看看，沈兄，可否请你帮个忙？”
沈浪拍拍屁股站起来，微笑道:“柳兄请讲。”
柳砚青走到门洞口，天光已微亮，只有嫩绿的树叶子往下滴着水，他目测一下，指着不远处一棵最高最壮鹤立鸡群的树，笑道:“请沈兄尽力将剑朝那棵树下掷去。西门庄主，你可猜猜是本座先到那棵树下，还是宝剑。”
朱七七惊道:“这……即使轻功天下闻名的楚留香和陆小凤，也不能比沈浪的剑更快吧？”何况沈浪内力深厚，非常人所能及。
柳砚青笑了笑，纠结地看了看怀中的启明，又将目光投向西门吹雪的乌鞘长剑，见西门吹雪紧了紧手臂，将“老婆”抱的更紧，他便走到左公龙尸体旁，挑起那把破铁剑擦了擦，递给沈浪，自己扯下一片衣袖，遮住了双眼，背对沈浪。
只听“咻”的破空一声，铁剑已被沈浪灌注了内力脱手而出，比离弦的箭更快得多，只瞬间就将触碰到树干，柳砚青左耳微动，已有成竹在胸，凌空一跃，竟轻易就出了数十丈远，呼吸间已落在地上，眼罩未摘，手中已接着铁剑，人也不动如山，并没有被剑上的力道带走。
众人看的出神，身法之快简直闻所未闻，这样的轻功，怕是要叫楚香帅、司空摘星等人拍马莫及了，有这么高明的轻功，就算武功不高强，在江湖中也足以占一席之地了。
柳砚青并不摘下眼罩，抬手举起铁剑与肩头齐平，剑身不动，已有一道剑气激发，浩浩荡荡在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深痕，切口平整，荡起半空灰尘。
扔了剑，卸下眼罩，回眸一笑:“打的过我的，跑不过我，所以我能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跑的过我的，打不过我，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沈兄，多谢，有空上峨眉喝杯茶啊。”虽然他很有可能不在，不过掌门师侄一定会很喜欢这样英俊潇洒谈吐文雅的后生的。
沈浪微笑着点头。
天光微亮，柳砚青拎着包袱背上剑，朝他们挥了挥手算作道别，转到无人处就开始投石问路。
闭眼投石，一睁眼，西门吹雪就在眼前，一脸冷淡地看着他。
柳砚青:“干嘛？说了不打架，你硬要打我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能跑。”
西门吹雪目光闪动，摇摇头，道:“回万梅山庄。”
“你顺路？”
西门吹雪:“迷路。”
太好了，吾道不孤啊。
柳砚青忽然觉得他顺眼起来，梦里捅他师侄的事可以不算数了，梦和现实，他还是分的很清的。
于是嫣然一笑，道:“放心好了，我运气很好的，一定能走出去。”
西门吹雪点点头，一副“相信你，一定跟着你”的模样。
柳砚青越发觉得西门吹雪顺眼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